与之前同杨如意的交手不同,这一回两人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睡在楼上的家丁们都被惊醒了,他们往窗外瞧了一眼,便叫嚷着冲下楼,想要阻止两人。
但等他们赶到近前时,那偷袭陆羽的家丁便已逃之夭夭了。
“陆公子,这是怎么回事?”王老三盯住陆羽,皱着眉问道。
其他人则奔到那些中了迷香的家丁身边,推搡着将他们叫醒。
陆羽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家丁们大都看到了那叫阿德的家丁对陆羽穷追猛打,所以对陆羽的话便没什么怀疑。于是众人便议论了起来:“阿德怎么了?为何会对陆公子出手?”“他是不是疯了?”
但也有人不是滋味地嘀咕:“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当然随他说了。”
人们议论了一阵,瞧着夜色已深,便索性提前换了班,让那些中了迷香还有些头晕的家丁回房歇息。
两番恶战下来,陆羽也已疲惫不堪,于是随着众人一道回房休息。与阿德的交手,即便是现在都令他有些心悸,若不是那把刀卡在了地上,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见到王斓了。
好在左臂的那刀划得不深,再加上般若功逼毒疗伤都是一绝,所以陆羽运功将毒血逼出后,便已无大碍了。
……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收拾停当后便再度启程。至于那逃走的家丁阿德,则始终没有消息。
楼船驶出渡口后,便张起了帆,借着风浪沿着黄河顺流东下。
向东行得越久,河水便越浑浊,波涛也愈发汹涌。站在楼船的高台向下望去,那浑浊的水浪若奔腾的万马,又似翻滚的狂龙,瞧得陆羽一阵阵心潮澎湃,接连几次生出了纵情长啸的冲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瞧着面前的黄河水,陆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白这首流传甚广的《将进酒》,“李前辈说得在理,这雄壮豪迈的黄河之水,的确堪比天河!”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下方的甲板上传来了家丁们的声音:“三哥,我刚刚发现货舱里好像有水,会不会船哪里有裂缝啊?”
“有水?怎么可能?”王老三将信将疑地说着,随着家丁一起朝底部的货仓走去。
听到这话,陆羽的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下方的波浪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水面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他也赶忙转身来到楼梯口,准备一起去底部的船舱看上一眼。
但他刚下了两级楼梯,整艘船便猛地一晃,震得他险些摔倒。而下方的家丁们则摔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这一下陆羽坐不住了,他回身来到灵棚中,顾不得与灵棚中的其他人打招呼,便双手一托,将王斓的棺椁扛到了肩上,然后招呼了一声:“赶紧下楼。”便赶在船只下一次晃动前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等他到了楼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积水。以王老三为首的一众家丁都已浑身湿透,正神色焦急地看着船舱的方向。
陆羽小心地将木棺放到地上,也与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船舱的方向。
不多时,一老一少两个船夫便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老者脸色铁青,少年则是一副苦瓜脸,眼看着便要哭出来。
不过此时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心情,见他两人出现,王老三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问:“师傅,怎么回事啊?”
老船夫摇了摇头:“漏水的船舱在最里面,外面的船舱有一半都灌满水了,进都进不去,根本没办法。”
“我去试试。”陆羽迈步走下木梯,想要尝试进入船舱。但刚下了几步,半个身子便浸到了浑浊的河水之中。再向下走,河水便冲到了他的胸膛之上。陆羽内伤未愈,被这浪头当胸一撞,顿时血气翻涌,只好退了上来。
而此时,上面的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家丁们不住地嚷嚷着:“你们不是船夫么?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们是船夫,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办法?”老船夫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王家不是家大业大吗?怎么连艘船都看不好?”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家丁们梗着脖子吼道。
“什么意思?”老船夫冷笑道,“这船破了这么大的洞,肯定是昨晚有人做了手脚啊!”
“什么?”“怎么可能?”……
就在家丁们觉得此事难以置信之时,王老三拉过了身旁的一个年轻家丁,厉声道:“小六子,昨夜你负责守船,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过么?”
“可疑的?没有啊……”小六子被王老三严厉的表情吓到了,眼中不住有泪水打转。
“这样吧,别管可不可疑,除了你之外,有别人在昨夜上过这条船吗?”王老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再度向小六子问道。
“这个……”小六子略一踟蹰,“德哥来过一趟,没呆多久就走了,要不把他叫来问问?”
小六子整夜都守在船上,并不知道阿德刺杀陆羽之事。再加上家丁们觉得此事不光彩,便没人对他提起,所以他直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阿德已经属于可疑之人了。
“******,是阿德这小子!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人群中陡然发出一声怒吼,紧跟着便乱成了一锅粥,人人都在咒骂阿德,似乎将他骂得体无完肤,便能解决眼前的危局。陆羽与王老三极力劝阻,却也无济于事。
见家丁们如此,那少年船夫便也觉得求生无望了。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我们都要死在这儿,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他这一哭,顿时又引起了不少人的哭号。哭号声与咒骂声交织在一起,陆羽只觉头痛欲裂,恨不得杀一儆百,让他们统统闭嘴。
就在这时,一道木板的开裂声从人们的脚下响起。那声音听在众人的耳中,就如厉鬼的嚎叫般阴森可怖。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而后便一齐朝下方看去。刹那间,裂痕从众人的脚下蔓延开来,如闪电般扩散开去,转眼间便蔓延到了船头。
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甲板便已从中央裂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崩离析,碎裂成数块。
刹那间,众人便跌入了汹涌的黄河之中。人们再也顾不得旁的,赶忙顺手抓过身旁的木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但还是有不少人来不及抓住木板,便被汹涌的河水冲向了下游,转眼间便被河水吞没。
只有陆羽是个例外。
船板碎裂的那一刻,他将王斓的棺椁一把揽在了怀里,然后便坠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汹涌的浪潮撞在他的身上,顿时将他冲向了远处。身在水中,陆羽无所凭借,只能随波逐流,任由河水将他向下游冲去。
因为抱着棺椁,陆羽从落水的瞬间便开始了浮沉间的挣扎。事实上凭他的武功,只要他松开王斓的棺椁,很快便能靠岸了。
但他怎么能看着王斓的棺椁被河水冲走?所以他只能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等到实在抵受不住了,才将它松开片刻,浮出水面尽力地吸几口气。
渐渐的,陆羽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耳中也传来一阵阵嘶鸣。
“我一定要护好王斓妹子的遗体。”怀着这样的信念,陆羽咬牙坚持。一次次将自己从晕厥的边缘唤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猛地向左一偏,将陆羽冲向了靠近河岸的方向。见此情形,陆羽赶忙一咬舌尖,用疼痛唤回了意识。他运起全身的内力,手脚拼命地划动。终于在自己被搅进下一股浪头前划到了河边。
一只手扒住河岸,陆羽用另一只手将棺椁奋力地抬到了岸上。然而在这之后,他却再无余力将自己送上岸了。双臂在岸边用力一撑,陆羽也只能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搭在了岸上,而后他只觉眼前一黑,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之时,已经身在马车之中了,本该湿透的衣服也已被换好。
王老三就守在他的身边,见他醒来,立刻凑上前问道:“陆公子,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
陆羽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除了有些乏力外便再无异样,于是他摇了摇头:“不要紧,王斓妹子怎么样?”
“公子放心,二小姐的棺椁毫发无伤,这都要感谢陆公子啊!”王老三情真意切地说道。
“那大家都怎么样?有没有人员伤亡?”陆羽追问道。
王老三叹了口气:“有八个兄弟和两名船夫被河水冲走了,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剩下的十六个兄弟和三名船夫都随着公子安全靠岸了,如今正在外面。”
“唉,可惜了那几个兄弟了啊!”陆羽哀叹道。
“都是阿德的罪!”王老三一拍大腿,“他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可能是他对王斓妹子的感情太深了吧?”陆羽感慨道。
这时,马车的门帘被挑开了,一个年轻的家丁探进头来:“三哥,陆公子,客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