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陆羽立刻将头一转,顺着女子目光向后望去。
女子的眼中顿时透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她骈指如剑,笔直地戳向了陆羽咽喉处的廉泉穴。廉泉穴乃人身要穴,这一下若是戳中了,即便女子的内力远不及陆羽,却也足够将其重创了。更何况她的手上还带着指虎,顺势一划便能要了陆羽的命。
眼见着自己就要反败为胜,女子自然是喜上眉梢。但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了陆羽的一声轻笑。就见陆羽的身子如鬼魅般一晃,女子的指尖便从他的颈旁掠过,刺了个空。
没等女子再变招,陆羽便将手臂探到了女子的脑后,一指点向她的玉枕穴。
风声入耳,女子赶忙向前一纵,试图避开指风。但陆羽的另一只手已经等在了她的胸前,那情形就好似女子自透罗网,主动撞了上去一般。
眼见着迎面而来的银色霜刃,女子的眼中透出一丝绝望。即便是她的身法再巧妙,此时也已来不及施展,眼见着便难免穿胸之厄。
但就在刀刃及胸的前一刻,陆羽却五指疾旋,将锋刃倒转,改用手指迎向了对方。
“噗”的一声,陆羽的指尖点中了女子的膻中穴。女子顿时如遭电击,酥麻感瞬间遍布全身,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点住了女子后,陆羽也松了口气。他朝着对方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这点伎俩能骗过我?若不是装作上当,怎么能骗你入彀?”
一番打斗下来,陆羽的气已经消了不少,所以之前才特意留了手。
女子自然也看出陆羽对自己留了情,于是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冰冷,但嘴还是很硬:“说这么多干什么呢?成王败寇,既然我技不如人,那就任你发落喽。”
“是吗?”陆羽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出这女子年龄不大想逗逗她,于是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女子的身上,然后伸手扯下了她遮面的黑布,将女子惊惶的脸露了出来。
陆羽冲着她挤出一个坏笑:“好一个任我发落,你刚刚不是说,不在乎礼义廉耻吗?那这样,你陪我一夜,明日我不光放你走,还送你笔银子,如何?”
说着,他便将头向前一探,作势欲吻。
“你……”那女子叫了一声,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但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闭上了眼,用痛苦的表情表达自己的抗议。
而陆羽只是想吓她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如此羞辱她。见目的已然达到,便打算就此罢手。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冲入了他的耳中:“陆公子,还请手下留情!”
同时袭来的,还有一道迅疾的风。修长的身影撞入两人之间,一把抓向被陆羽定住的女子。
但陆羽比他快了一步,他的指尖刚触到女子的衣角,陆羽便已抓住了女子的胳膊向后飞掠,瞬间移出了一丈有余。
脚步还未站定,那女子便欢呼出声:“师兄,你真的来啦!”
与之相反,陆羽的神情则变得冰冷了起来,他五指蜷如鹰爪,扣住了女子的咽喉,满是恨意地冲着对面的人说道:“原来你是她的师兄啊,欧阳寻。”
欧阳寻苦笑了一声:“陆公子,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我师妹一马。”
“笑话!”陆羽瞪圆了双眼,伸手指向王斓的棺椁,“你不瞎吧?认识那是什么吧?若早知道她是你师妹,我早就杀了她拜祭王斓妹子了!”说着手指向内一收,将女子的喉咙捏得更紧了。
“公子,少侠,”那女子有些急了,“你跟我师兄有什么冤仇,你去找他呀,我可是无辜的啊!”
陆羽冷笑一声:“那你问问你师兄,死去的王斓妹子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许他们滥杀无辜,我就不能杀一个吗?”
女子的双眉向下一垂,哭丧着脸瞧向欧阳寻:“师兄,你说你也是,好端端的去杀人家的小情人干什么呢?”
“闭嘴,”陆羽一个耳光扇到了女子的脸上,“王斓妹子清清白白,你不要口出不逊!”
“那可说不好。”女子如此想着,但已不敢再说出口。
这时,远处的欧阳寻长叹了一声:“陆公子,我本无颜见你,但又实在不能放着我师妹不管。这样,你放了我师妹,我自裁谢罪如何?”说着他抬起了手,将掌心对准了自己的头顶。
“好啊,那……”陆羽显出了凶相,登时便要逼欧阳寻自杀。但忽然间,王斓临终时的模样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一股刺痛骨髓的悲恸顿时从他胸中涌出,化作一股浊泪从他的眼角涌出。
“我就算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王斓妹子再也活不过来了。”想到这儿,陆羽只觉万念俱灰,似乎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是索然无味了。
五指一松,陆羽放开了女子的喉咙,然后在她的后背推了一把:“滚吧!”
女子只觉一股暖流从后背涌入,化解了之前的酥麻,让她的手脚恢复自如。
她赶忙小跑几步,一溜烟地到了欧阳寻的身后,用他的身子遮住自己,面带惧色地看着陆羽。
欧阳寻朝着陆羽深施一礼:“多谢陆公子的宽宏大量。”
陆羽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罢了,趁我还没改主意,赶紧滚吧!”
话音刚落,陆羽便忍不住咳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白绢掩在嘴上,等取下时白绢便染上了点点殷红。
他的内伤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之前和女子一番打斗,而后又因王斓生出一股悲意,气血在胸中翻涌,内伤便随之复发了。
“陆公子,可是内伤未愈?”欧阳寻关切地问道。
“怎么?”陆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觉得我有伤在身想要趁机杀了我?来试试啊,看看倒下的是谁?”
“陆公子误会了,”欧阳寻解释道,“我可绝无此意,事实上,嵩阳猎场之事也有不少误会,希望公子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下。”
“滚滚滚,没人听你解释!”陆羽如此说着,却也没有出手赶人,而是坐到了棺椁前的长凳上。
“朱放让我帮忙之时,只说要教训你一顿出出气,他根本没提他想杀人之事,否则我也不会帮他了。”欧阳寻语出惊人,一句话便让陆羽愣了神。
但顷刻间,陆羽便换了上嘲讽的神情,他冷笑道:“别说这些哄孩子的话,你以为我会信?”
而那女子则惊呼道:“天啊!原来你那朋友要做的是杀人的买卖!那你还来找我帮忙?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还好我走得慢没赶上!”
两人的话欧阳寻都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如今我已与他割袍断义,之后他的事情与我全无干系了。”
“好啊,”陆羽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对方,“你若是当真心中有愧,就帮我杀了朱放,给王斓妹子报仇!”
欧阳寻摇了摇头:“我的确原意尽我所能去弥补,但朱放毕竟曾是我的朋友,让我出卖他却也万万不能!”
“那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滚!”陆羽将手向外一甩,扭过头去不再瞧他。
“不瞒陆公子,我是瞧见王家的船停在这里,才停船靠岸的。因为我虽然愧对公子,却有两件事不得不与公子说明。”欧阳寻语气低沉,神色凝重地说道。
陆羽没有理他。
“第一件,李静忠李公公托我告知公子,公子擅离职守之事,他已向陛下解释清楚,叫公子不用担心。另外他还说,此类随性之事,公子今后还是少做的好。”
一听这话,陆羽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个工部员外郎的官职。
但随即他心中又涌起了怒意:“我说怎么好意思来见我,原来是靠上了李静忠这颗大树啊!欧阳兄,你前途无量啊!”
“公子错了,”欧阳寻没有因此恼怒,依旧淡定自若,“我是觉得李公公此人居心叵测,想提醒一下公子小心提防,所以才答应帮他传话的。”
“那还真得多谢你为我费心了!”陆羽揶揄道,“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欧阳寻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地说道:“第二件事,我想问问公子,还有没有对杨洄的下一次刺杀计划!”
“哦?”狐疑的光从陆羽的眼中闪过,“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站在欧阳寻背后的女子有些急了:“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除了杀人就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欧阳寻没理会她,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陆羽:“若是没有,那自然无需多言。但若公子有心,不才请公子与我合作,一起取下那狗贼的脑袋!”
陆羽顿时惊得瞪起了双眼,但不多时,他的目光便又恢复了正常。
“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杀他的决心又能让人相信多少?”
“陆公子,我不知在猎场时你听到了多少,我再重复一遍好了。”欧阳寻的语气多了一丝阴沉,“虽然从血缘上看他是我的生身之父,但我从小到大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我的亲人只有我娘。我娘被他害了一辈子,所以他就是我最大的仇人。我发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说到最后,欧阳寻已是须发皆张,双眼中只余汹涌的杀意,宛若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