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李三娘当童养媳的那家人姓徐,徐家有个傻儿子,快二十了也没说上媳妇,这才用十贯钱换了李三娘。把李三娘带回来的当夜,徐家人就听院子里“嚓嚓”声不断,往外面一看吓一跳,李三娘拿着一把匕首,正在月光下磨刀!
徐父火了,喊打喊杀,李三娘也不吭声,只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抱着匕首睡觉去了。连着几天都这样,徐家人就受不了了。一开始怕逼急了李三娘自杀,那样岂不是白赔十贯钱?再后来想得更多了,李三娘如此不忿,伤了他们儿子怎么办,以后同床共枕,儿子又是个傻的,她还不有的是下手的机会!
这媳妇可不能要了!有钱哪里买不来个媳妇,赶紧退了把钱拿回来是正经。就这么着,把李三娘给退回来了。后来又她大伯有给李三娘找了一家,结果没几天人家又给送回来了。
李三娘回来的那天是寒食节,好巧不巧的,头天夜里,李三娘的幼弟夭折了。
李三娘长姊早亡,二姊被卖为妾,幼弟这一死,等于什么亲人都没了。年仅八岁的李三娘没哭没闹,别人都说她可能被打击的傻了,虽然议论纷纷,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可能有人为个孤女出头。
转天清明节,那天风挺大,晚上她家走了水,火光冲天,风助火势,她家房子又是木制为主,根本救不得。等火灭了,霸占她家的大伯一家,只大伯和一个堂兄得救,还烧伤严重。
起火的原因,查出来是清明夜李三娘在家给父母兄弟烧纸引发的。虽然烧死了人,可人家烧的是自己家,又是意外,李三娘年幼,最近据说还痴痴呆呆的,官府也没法治罪,她大伯家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李三娘在家乡也待不下去了,不管有意无意,她毕竟烧死了人,在联系要她作童养媳那两家传出来的半夜磨刀的典故,左邻右舍都怕了,谁知道哪天她发疯在弄死几个?于是在众人少有的齐心协力下,官府给了李三娘的户籍路引,由着街坊四里把她给赶出了宋州。
李三娘浑浑噩噩装疯卖傻,一路乞讨流浪,从一个山村出来的时候迷了路,差点饿死在深山里。
也是她命大,被一个老妪给救了。老妪和老伴儿为躲避仇家遁入深山,几十年来都在山中生活,去年老伴一病去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捡到李三娘喜出望外,就留她住了下来。
老妪有一手酿酒的绝活儿,这也是当年她被人盯上的原因。见李三娘聪明伶俐,不想把技艺带进棺材的老妪就把这本事教给了李三娘。
李三娘虽老妪在山中生活了三年有余,侍奉了老妪寿终正寝之后,从山里出来,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汴京讨生活,京城居大不易,何况她年纪小,基本没什么人肯用她。后来误打误撞到了王员外久住,王员外见她可怜,留她在店中打杂,好歹有个吃住的地方。
李三娘肯吃苦又能干,还有眼力价儿,时间长了得了王员外夫妇的欢心,正经认作了义女。王员外本有个儿子,头些年非要跟着船队出海做生意,结果一去了无音讯,王员外夫妇伤心之余,渐渐的移情到李三娘身上,倒待她如同亲女一般。
到了此时,苦尽甘来的李三娘才放下戒心,把在山中跟老妪学到的酿酒技艺使出来,不但供在家店里使用,还供应几家没有酿酒权的脚店。又跟着王员外学着经营店面,几年下来生意红火了不少。
如今李三娘的养母已经病殁,本以为终身有靠,如意郎君又飞了,身边只剩下抱病的老父和这家旅店。
元初看罢,越发觉得李三娘合了她的心意,虽说有几分机缘相助,可但凡她软弱一点点,也碰不到这机缘。
“可是动用了几处的镖局?易兄的镖局搜集传递消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易兄若是不藏私,也指教我一二。”元初的语气中满是赞赏,“正好我还没来得及求证,这回我可省事了。”
易煊好笑的看着元初,“咱们也算青梅竹马,我跟十一有什么私可藏,指教说不上,倒可以探讨探讨,毕竟十一的不夜侯和钗头凤,也都可圈可点,咱们互通有无才是。”
元初斜了他一眼,青梅竹马什么的,太有歧义了,“少来,我有自知之明,跟你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嗯……李三娘这里要是成了,我还真得跟易兄讨教,总不能跟不夜侯一样,那就太浪费资源了。不过我跟易兄还不太一样,你志向远大,镖局是为这个目的而生。我主要为求财,顺手帮帮可帮之人,其他的,如消息灵通,手中有人,都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易煊能理解“资源”这个词的意思,反正十一是不是说出个新鲜词来,他早已适应。“我猜的不错,十一果然想用李三娘子,看来这份消息你更满意了。”
元初点头,“要想长久共事,性子可以不同,但处世态度上却要大体一致,不然或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或可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早晚分崩离析。所以我用人、合作,宁可前头慎重一些,后面的麻烦就少一些。”
说起这些,元初神采飞扬,双目熠熠生辉,易煊不觉有刹那的失神。反应过来忙胡乱点头,“十一说的是。”又因为这一瞬的走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去,只得说起另一件事来。
“九郎的掌印有没有回报朱颜那边的进展?”又想到这是自己的锅,只觉得汗颜,“都是煊的不是,竟给十一惹下这祸事来,以后煊得三省吾身,对女郎敬而远之才是。”
元初托着下巴看着他,无语,指了指自己,“不才也是女郎。”也没见你敬而远之。
“十一自是不同。”易煊忙道,没有可比性嘛。
“有什么不同?”问完了自己也笑,“也对,咱们是知己,打小儿的交情。”易煊一噎,心里发闷,又不敢露出行迹,只得暗自纠结。
元初顿了顿又回答易煊刚才的问题,“掌印回过,先是说杜相公那边插手过问,导致迟迟结不了案,昨日倒是报上来朱颜被开封府叛了杖二十结案。”
易煊道:“却是如此,杜相的面子也起了作用,杖二十算是从轻判了。十一还不知道的是,今日朱颜又让朱家用铜赎了,已然出了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