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哼了一声，“意料之中的事，原本丰娘子之死，钗头凤就传了消息过来——钗头凤本就擅于打探内宅中流传的消息——杜相夫人跟杜相耍了一回脾气，指责杜相连重外甥女的命都护不住，言语间把丰娘子之死怨怪到我的头上。她不过是丰娘子的舅祖母，拿出对亲孙女的态度来，不过就是为了让杜相在朱颜的事情上使力。”
至于赎铜，这个太平常了，刑统有如此律条，朱颜家又不差钱，怎么可能让她受刑。
易煊一叹，“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完全是受我的牵累。”就把他查到的那些都跟元初说了。朱颜在他府上那几天，到底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平远侯的真爱小妾就指使了自己的心腹，添油加醋的让朱颜妒火中烧，才弄出这些事来。
本来的目的是易煊，蛊惑朱颜闹一场，好叫他做不成婚事，或者就娶了朱颜这样的不如意的。元初完全是池鱼之殃，因为除了她，易煊压根就没有相互来往的女郎。也是这妾室没想到朱颜出手就想要人命，更不知道孔元初是何等彪悍之人。
朱颜那边觉没觉察到这里面的手脚不说，元初可把这账记到平远侯头上了，难怪是渣男的妾室，又蠢又坏。
元初白了易煊一眼，“别这愧疚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又不是易兄你做下的，你心虚个什么劲。不过说句我不该说的，你外祖家和你父亲两下里较劲，我冷眼瞧着，都想占了先机。平远侯且不说，本来就没好心思，而你外家只顾得争先了，都来不及仔细打听清楚女郎的性情，觉得家世合适就要说给你，有点本末倒置了。”
说着扯了扯嘴角，“我话有点说多了，疏不间亲，你自己掂量着点吧。”
“煊知道十一是为我好，莫担忧，以后不会了，这事煊还应付得了。”一丝笑意浮上易煊的面颊，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元初挑挑眉，不知道他这愉悦是从哪里来的。
元初的关心让易煊心中一热，可转念想到自己即将赴任，与元初分别在即，不舍之情一点一滴凝聚，转眼泛滥成灾，浇灭了心头的火苗。
易煊张张嘴，才道：“十一，五日后煊将启程前往登州赴任，登州与曲阜之间有千里之遥，宦海漂泊，再见不知几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要紧的事马上联系我。”
元初愣了愣，她知道易煊将要上任，可没想到这么快。“这也太急了，不是还给段假吗？”昨日她还听姜夫人说苏瑾要回家乡祭祖。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易煊好似看出了元初所想，“别的州府来的举子，中进士后赴任前都有假探亲祭祖，像我这样的汴京人，祭祖有一天就够了，办完这些事，就得启程。”
元初真不了解这些，一直以为易煊怎么着还有月余的时间。冷不丁知道他要走，心中倒觉得空落落的。
“蒹葭！”元初想起自己准备的东西，忙喊蒹葭拿上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蒹葭捧了三个锦盒上来，放在元初面前就退了出去。
元初把锦盒推向易煊，“送给易兄的，准备了很长时间才弄好，好在没耽误事。”
易煊依次打开三个锦盒，发现一个盒子里是机括，另两个盒子是闪着寒光的箭枝，箭杆短轻，箭镞锋利，是袖箭。
元初指给他看，“这是特制的九宫袖箭，可三箭齐发，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拿起箭筒，与易煊介绍机括的精妙。然后又让易煊看那两盒袖箭，“这一盒箭头上涂的是麻药，可把人麻翻半个时辰；另一盒涂的是剧毒，见血封喉。”
心中热辣辣的感觉再度升起，直冲喉头，教易煊嘴唇动了几动，方才说出一句话来：“让十一费心了。”
元初失笑，至于如此感动么，易兄可极少这么情绪外漏。“跟我客气什么，咱们也说不上谁帮谁的多了，说句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吧。自从知道易兄春闱，我就着手准备了，因为材料不好凑齐，才费了这些时日。”
元初又从匣中摸出一个锦囊，“这是那两种药，我都标注清楚了，袖箭损耗了，你找人照着规制打造，喂上药即可。”这袖箭的紧要处在机括上，箭枝没甚机密。
易煊把东西收好，跟元初感慨道：“有这袖箭防身就方便了，我正烦恼做了通判，到了登州，若想去探查倭人的消息，总不好在州府里跨马横戟，镇日带着鸿鸣。”
元初点头称是，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才紧赶着把九宫袖箭做出来。“倭人劫掠铁矿之事，私下里查证起来，易兄一定要慎之又慎，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初到登州，先把官场上的事理顺了为上。”
孔元初直觉，这是个麻烦事，是场持久战。
“五日后，十一当与易兄饯别。”元初这句话让离别的气氛又开始蔓延，二人都有些伤感，元初挥挥手，似要赶走这种陌生的情绪。她曾经去过很多地方，遇见过许多人，来来走走，离情别绪这些，是不存在的。
于是，觉得自己今天不知道犯什么毛病的孔元初笑道：“其实以后要见也容易，易兄莫忘了，十一的食邑蓬莱县，可在登州的治下。”虽然只是分走蓬莱的部分赋税，但作为蓬莱县主，在蓬莱县发展发展，那绝对的名正言顺。如今，她在蓬莱起码就拥有两个码头。
听到相见有期，易煊心中一松，倒是忘了这回事，以后十一指一事到蓬莱，也不是不可能。
京郊，五丈河畔。
暮春时节，柳絮飞扬，直教人看不清前路如何。
易煊呼哨一声，一只苍鹰自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他的肩头。易煊把苍鹰递给元初，“这是我驯的信鹰，比信鸽要安全的多。这只送与十一，方便联络。”
孔元初把苍鹰放到肩上，抬手折下一枝翠柳，递与易煊，“易兄，‘客亭门外柳，折尽向南枝’，今以杨柳赠别离，愿吾兄一路平安，前程似锦！”抱拳当胸，“易兄，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
易煊亦抱拳，“十一，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