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野望——桓温传 > 第五十九章, 洌洲之会
    兴宁二年(公元364年)年底,当洛阳守将冠军将军陈祐擅自撤离洛阳的消息传到了建康后,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再也没有心情进行清谈了,他非常焦急地要就协防洛阳的问题与在赭圻逗留了几个月的桓温进行一次详细的协商。但是,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赭圻却意外地发生了火灾,桓温别无选择之下就继续往北移驻到姑孰(安徽省当涂县)。

    在桓温迁往姑孰的途中,他在路边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小山上有一个形制颇有气派的大冢,就问当地人这是谁的墓,别人告诉他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敦的墓,桓温对着这个墓望了很久,临走前还说了句:“叻仔!叻仔!”(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桓温行经王敦墓边过,望之云:‘可儿!可儿!’”)。这时,桓温恐怕已经忘了王敦是谋害他的偶像刘琨的凶手之一,这说明桓温自从在朝廷那里获得了一部分的中枢权力之后,整个人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权力,有的时候真的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心灵。

    兴宁三年(公元365年)的二月,在桓温手下的大司马参军郗超的安排下,司马昱主动表示要亲自从建康南下会见多年来既离不开又信不过的大司马桓温。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桓温决定乘船从长江顺流北上迎接司马昱,双方约好在姑孰与建康之间的洌洲会合后进行一次面谈。

    到了会面的这一天的巳时,已经在渡船上等了很久的桓温终于等到会稽王驾到的通传,他连忙上岸,顺着土路快步迎了上去。司马昱昨天从建康出发,坐着牛车不紧不慢地前行,还在路上的驿站过了一宿,才来到洌山港对开的大外圩。当与桓温碰面的时候,身穿厚重绨袍的会稽王司马昱刚下得牛车来不久,桓温连忙趋向前去,对着比自己还小了八岁的司马昱打躬作揖,连声问安。司马昱见到了这权高望重的桓温,也连忙还礼。两人久别重逢,不禁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相貌神态,当两人四目一接触到一起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双手保持着作揖的姿态,眼睛却是久久地凝视对方,一时间两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对方讲,一时间又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桓温但见司马昱原先儒雅温文的脸庞上已挂上了不少的岁月风霜所留下的痕迹,只是眼神还是象过去一样的清澈明朗,就先开口道:“相王,我已经有近二十年没跟您请安了!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神清气爽呀!”

    司马昱也感叹道:“桓公,我也近二十年没有瞻仰您的英姿了。岁月不饶人呐,你看我也显老了吧!”

    桓温道:“相王忠公体国,日理万机,令人佩服不已!”

    司马昱道:“桓公天纵英才,若是能早预朝政,也不至于我这等尸位素餐的人在朝中滥竽充数了!”

    桓温道:“相王您过谦了,要是您都这么说,我等庸人都无地可以自容了。相王远道而来,令在下蓬荜生辉。我手下的幕僚们曾经听过习主簿说过您是他生平所仅见的人物,因此他们都对您景仰不已,现在他们有机会亲自瞻仰您的风采,真是何其的荣幸。相王,我这就跟您介绍一下他们。”于是,在桓温的指引下,他手下的幕僚们一一来到司马昱的面前行拜见礼,而桓温也一一的把他们介绍给司马昱。

    司马昱在接见完桓温手下的属官和幕僚后,也把自己随行的官员介绍给桓温方面的人,双方客套一番后,司马昱不由得感慨道:“桓公,您的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呀。”

    桓温道:“相王夸奖了,相王尤擅清言,要是待会能够听到您的宏论高见,可是他们今生难得的福气呢。伯也执殳,为王前驱(我手里拿着殳,为王做先驱)。”

    司马昱听到桓温此言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两人对话的情形,他会意地微微一笑,再次回答到:“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无论大小臣子,都跟着公出游)。”

    于是桓温就在前面领着司马昱一行,从岸边的小码头上走上了在那里停靠着的三只渡船。当众人分别在渡船上坐好后,渡船便缓缓地驶出码头,驶向码头对面的长江江心的一片沙洲——洌洲。洌洲,在江宁县西南七十里,因为洲上有一个名叫烈山的土山,有矶突出湍间,曰乱石矶,内有小河,可泊船,商旅多停此,以避烈风,故名烈洲,后人因烈误洌,又名洌洲。又因烈山形状似栗,故洌洲还被称作溧洲。

    当渡船接近对岸洌洲的洌山港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两艘豪华的楼船停靠在码头上,因为这种官船吃水比较深,所以只能停靠在对岸洌洲的码头上。

    众人从小渡船登上了桓温本人所乘坐的楼船后,就陆续地走进了宽阔的船舱,桓温的幕僚和司马昱的随从各坐一列,均按照官制尊卑罗列就坐,不过因为桓温手下的幕僚明显多于司马昱的随行官员,桓温的一些幕僚也就坐在了司马昱的随行官员的下列。桓温本想让司马昱坐在船舱正中的主位,自己则坐在他身旁,而司马昱极力谦让,桓温不愿再跟他推来让去,就与司马昱并排坐在了中央位置,不过桓温所坐的胡床就显得略微小了一些。

    由于司马昱从来没有去过荆州,因此他一坐定后就问起了荆州的风土人情,桓温于是就让南蛮参军郝隆、从事中郎孟嘉和征西参军罗含分别为司马昱讲解。这三人不但学识渊博,而且口才了得,他们轮番上阵的一顿东拉西扯的闲聊下来,只听得司马昱是如痴如醉,都已经完全忘却了此行的目的了。当荆州的趣事聊完之后,都已经过去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了。

    当善于营造气氛的车胤招呼大家享用了一顿茶果之后,司马昱又问起了西征巴蜀的事情,桓温这时仿佛年轻了许多,他抑扬顿挫、意气昂扬地述说了当时一路上所面临的种种艰难和险阻,让司马昱听得犹如身临其境,当听到笮桥决战的时候,甚至显得紧张万分。桓温讲到最后,望着坐在最后排的袁乔的儿子、司马掾袁方平,叹了口气说:“只可惜了平定蜀地功劳最大的袁羊袁彦叔不久之后就亡故了,否则还不知道后来还能为朝廷立下什么样的功业呢!”桓温的这番话只说得袁方平眼睛沁出了两行热泪。接着,桓温又让从事中郎罗友讲一下蜀地的见闻,这罗友居然能够把cd成汉国宫殿里面的亭台楼阁的里里外外,主要道路的宽窄,所种植的果木、竹林的多少,都如数家珍地一一道出,有些情形甚至连当事人桓温都已经遗忘了,他不信罗友所列举出来的事情没有一点错漏,注重记录的他马上命记室参军找出记载蜀地都城情况的簿册来核对,竟然都和罗友所说的一模一样,在座的人都赞叹佩服不已。

    谈完蜀中的事务后,司马昱又问起了北伐苻秦的经过,桓温于是就把北伐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他谈到桓冲被围的紧张局面的时候,司马昱也为之心颤不已。桓温叙述的重点是苻氏家族成员的众志成城和百折不挠的精神,同时,他也表达了对于失去了及时经略关中的机会的惋惜之情。他最后总结时感叹道:“那些不怕失败的敌人才是最难对付的敌人。”当司马昱听到桓温谈到苻秦的丞相苻雄在与晋军的激烈对抗过后因操劳过度而去世的时候,这位东晋的丞相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感叹莫名。桓温说完之后,就让征西长史王坦之来讲一下苻秦的近况:

    在外政方面,自从升平四年匈奴刘卫辰部投降苻秦后,到了这一年的十月,乌桓的独孤部和鲜卑的莫奕干部也都归顺了苻秦。苻秦国主苻坚按照其弟弟、阳平公苻融的建议将他们迁徙到了塞外。

    在内政方面,苻坚下令让各地的地方官员推荐孝悌、廉直、文学、政事突出的优秀人才,若所推举的人选名不符实的,要严厉处罚推荐者;若名实相符的,就予以奖励。因此,没有官员敢于徇私舞弊,也没有人需要去行贿,王国境内根本不存在卖官鬻爵的现象。即便是宗室近亲,如果没有才能,苻坚也坚决不予以任用。苻坚登基才五年左右,他不但勤于政事,而且因为重用法家王猛,以公平公正的办法选择各级治国理政的人才,当选拔到大批能够保障政府高效运转的称职官员之后,关中百姓民心安定,随着田地陆续的开辟,官府的仓库得到充实,而盗贼则几乎绝迹,很快就奇迹般地出现了“太平盛世”的局面。在教育方面,苻坚广修学堂,将郡县能够学通一经的学生,都充实到太学里。到了晋哀帝隆和元年,苻坚开始每月亲临太学,与博士们一起讨论儒家经典,亲自出题考试太学的学生,从这些学生中选拔出优秀人才,予以公开表彰,并授予官职。苻坚还下诏指示:对于选拔任用富商等不通经书、不懂治国的人来当官,要严加惩处选拔人。并且,他还将公国属官的任命权全部收归中央;另外,前秦王国内,除了政府官员以外,所有的人均不得享有乘坐车马的待遇;长安方圆一百里以内,从事工商业的、政府的下级吏员以及妇女们,均不得戴金银饰品,穿锦绣衣服,如果违反,一律斩首示众。晋穆帝升平五年(公元361年)的九月,凤凰出现在皇宫东门的望楼之上,于是,苻坚决定大赦境内,百官各升一级。

    不过,苻秦的内部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五公问题”就曾经把苻坚折腾得够呛。所谓的“五公”,就是指苻生的五个亲生兄弟。他们分别是淮南公苻幼、晋公苻柳、魏公苻廋、燕公苻武、汝南公苻腾。苻坚在发动政变之后,并没有将苻生一门兄弟诛杀,也没有将他们的兵权剥夺,而是依然委以重任,王猛曾对苻坚说:“不去五公,终必为患。”然而,苻坚并没有采纳。到了晋哀帝兴宁二年(公元363年),苻坚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触动了包括“五公”在内的旧贵族的利益,于是,在这一年的七月,“五公”之一的汝南公苻腾率先谋反,不过与淮南公苻幼一同被苻坚所诛杀。苻腾谋反事件发生以后,苻坚依然控制着事态,没有进一步把政治斗争扩大化。

    王坦之原来是司马昱的司马,后来司马昱把他派去桓温那里当长史,因为长史都需要朝廷任命,而司马则是开府将军可以自行征辟的。当听完在桓温身边行无间道的王坦之的报告后,司马昱沉吟道:“看来虽然苻坚的政策颇得民心,可是反对他的大臣也大有人在啊!不过等到反对他的人都失败后,今后苻秦势力的扩张也就会更加的势不可挡了!”等司马昱感叹完之后,桓温就请他让他自己手下的幕僚谈一下燕国方面的情况,于是,司马昱就让随行的辅国将军、郗超的父亲郗愔来为大家主讲一下前燕的当前形势。

    桓温直到这次洌洲会议才第一次认识郗愔,他没想到自己手下的第一谋士,以深不可测的心思为人所识的郗超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慈眉善目、态度随和和优柔疏懒的好好先生。郗愔似乎对此没有多少准备,犹豫了一阵之后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抖落出来:

    晋哀帝兴宁二年(公元364年)二月,慕容暐派遣太傅慕容评和龙骧将军李洪率领大军渡过黄河后,又在四月在悬瓠(在今河南省汝南县)与东晋军队展开了一场大战,东晋颍川(河南省禹州市)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败退到寿春(安徽省寿县),陈郡太守朱辅退守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前燕军队一举攻下了许昌、汝南、陈郡,将此地的一万多户居民全部迁往幽州和冀州。慕容恪为了显示志在必得的决心,派遣侍中慕舆龙前往龙城,将慕容皇室宗庙以及留守龙城的百官全部都迁往了邺城。之后,慕容恪派遣司马悦希率军进抵孟津(河南省孟州市西南),豫州刺史孙兴进抵成皋(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西),加上许昌的慕容尘、密城的慕容忠,从北、东、东南、南四面完成了对洛阳的远距离包围。此时的洛阳城里,主将陈祐以解救许昌为名,将洛阳大半守军带走并逃奔到了新城(金湖北省房县),现在偌大的洛阳城就只剩下了副将沈劲所带领的五百士兵。

    当郗愔说到这里就不知道再怎么往下说了,这时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凝重,大家都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自觉地屏住,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过了好一会儿,司马昱终于开腔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静,只听他清了清喉咙后对着大家说道:“面对故都洛阳如今的局势,在座的各位可有解救的良方?”可惜又是无人反应。又过了一会,桓温只得出来救场了,他对司马昱说:“相王,洛阳如今的这个局面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要挽救洛阳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要不这个问题我们先今天搁着,现在时间已经不早的,我们先一起用一顿飧食?”

    看到司马昱点头称是后,桓温继续对众人说:“关于救援洛阳的问题,大家今晚回去也都想一下,这个问题我们明天接着谈。今天相王车马劳顿,就先谈到这里吧!”众人听得到桓温这样说,紧张的心情都得以暂时放松下来。过了盏茶功夫,佣人们陆续地把飧食送上船舱,于是大家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司马昱注意到桓温只是随便吃了几枚茶果就罢口了,就关心地问道:“桓公,您今天胃口不太好吗?”

    桓温回答道:“非也,纵使山珍海味,也不过就是果腹之物罢了,我现在对此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况且自从我上了一定年纪后,也吃不下太多的东西了。不过,小酒还是可以略喝一点的。相王,这是襄阳‘珍珠泉’所酿造的‘珍珠液’,为了王爷您亲自过来一趟,我就再敬您一杯。”

    司马昱连称“不敢”,于是两人一起把各自杯中的‘珍珠液’一干而尽。

    飧食过后,众幕僚陆续散去,而桓温则带着司马昱转到另外一只停靠在码头上的官船上,他已经准备好用这只官船为司马昱安排晚上的住宿。在专门为司马昱而准备的船舱内的房间里,司马昱拉着桓温继续深度交流天下形势。

    司马昱发自肺腑地对桓温说:“桓公,您可知道,在本王主政的这二十年里,天下人是如何评价我的?”

    桓温说:“相王主政的这二十多年,奉行老庄理念,政治清明,也没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可称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太平盛世呀!”

    司马昱道:“桓公,你可别哄我了,这可不像你的由衷之言啊!”

    桓温道:“我这评价基本代表了天下士人们的大致看法,依我看来,相王主政这二十多年里,以老庄的理念治国,颇有一番‘文景之治’般的作为,只因我们所遇到的内忧外患远胜当年,所以成效才没有‘文景’当年的显著。不过,虽然我们在这二十多年里一直在休养生息,但是我们的敌国也在不断地开拓版图。现在的苻秦和燕国可不像当年的匈奴,他们都不是想抢掠一番就退回去的。他们两国都挖掘了不少的汉人为作智囊,学习汉人的典章礼仪和文治武略,他们的最终目的与其说是与我们平分天下,还不如说是想取而代之。相王,两国相抗,不进则退啊!”

    桓温的这顿话说得司马昱悚然一惊,司马昱叹道:“桓公,你方才讲的这些话才算有点实在。本王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治国的能臣,可是既然命运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本王就算是力不从心也不得不勉强而为之,桓公,您都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纠结!何次道生前曾经说过:‘桓温、褚裒为一方诸侯,殷浩掌管诏令,我可以无辛劳了。’可惜本王一直没能按照他的方法去主政,以致你们三位都成了一方诸侯,其余的两位更是因为北伐而身败名裂,这是本王之错啊!本王当年也是太过年幼,我若是能够理解何次道的用人策略并贯彻下来,也不会耽误了国家这么多年,也不会委屈了桓公您这么多年!”

    桓温:“我所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我是忧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啊!何况我也清楚地知道,对我有意见的并不是您本人,而是围绕在您身旁的那些朝臣。”接着,桓温又自言自语地轻轻朗诵起李康的《运命论》里面的章句:“夫忠直之迕于主,独立之负于俗,理势然也。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将以遂志而成名也。求遂其志,而冒风波于险涂;求成其名,而历谤议于当时。彼所以处之,盖有算矣。”

    司马昱对于桓温的引用似有所感,待桓温停下来后,他又接着背诵了自己所记得的后面的一些章句:“古之仕者,盖以官行其义,不以利冒其官也。古之君子,盖耻得之而弗能治也,不耻能治而弗得也。原乎天人之性,核乎邪正之分,权乎祸福之门,终乎荣辱之算,其昭然矣。故君子舍彼取此。”

    司马昱掉完书袋后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意味着这二十年来双方心理上的死结已经得以解开。

    司马昱忽而又感叹道:“桓公帐下人才济济,实在令人羡慕不已!”

    桓温却叹道:“我门下的幕僚虽然都不错,可惜没有一个比得上王猛王景略啊!”

    司马昱问道:“你还了解苻秦的这个王猛?”

    桓温道:“如何不认识呢?在灞水驻扎的时候,我还差点把他收罗到帐下,可惜此人心高气傲,一心要辅助外族,倒是令人非常的气恼啊!”

    司马昱奇怪道:“怎么这人会以辅助外族为荣呢?”

    于是,桓温就把王猛所说过的把苻秦政权比喻成初升的太阳的话告诉给司马昱。司马昱不禁摇头道:“照他这么说,难道我们晋朝就成了腐朽没落的夕阳?”

    桓温道“这王猛出身低微,恐怕他是觉得我朝讲究门第的选拔制度让他难以出头。唉,人各有志,这也勉强不得,但是这人才干不凡,将来必定会成为我们的主要对手,我们可要严加提防呢!”

    司马昱道:“伪燕国的太宰慕容恪也是个厉害角色,以桓公看来,秦、燕两贼,哪一个的危害更大呢?”

    桓温道:“以我看来,现今苻秦国君臣一心,对我们的危害必然更大;而燕国国主尚未懂事,慕容恪虽把持朝政,但也难免受到朝中小人的掣肘,长远来说,倒不如苻秦对我们的危害大呢。我看这王猛所行的大半是法家的路子,不过却是内儒外法,为政颇象当年的秦朝,又不似秦朝的暴虐,这才是最难以抗拒的对手啊!”

    司马昱道:“当年行法家路线的秦朝最终也不过二世啊!”

    桓温道:“他们的统治能够维持一世或是二世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能不能坚持到他灭亡。秦亡前,山东的六国就已经先被征服了,我们可要认真吸取这个教训呀!”

    司马昱道:“苻秦政权确实是我们的长远威胁,不过现在洛阳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桓公您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桓温道:“这洛阳是个四战之地,本身的战略价值不大了,我当年之所以屡屡提出迁都洛阳的主张,是因为我觉得要北定中原,意志和决心要比暂时的实力要重要得多,要是我朝能够上下一心,象当初苻秦立国的时候一样,倾江左之地以图中原,那么我们不但能够站稳中原,还能够把外族的力量驱除出去。慕容恪为了得到洛阳,他命人把慕容皇室宗庙以及留守龙城的百官全部都迁往了邺城,就是要表达这样一个决心。至于洛阳本身,它的战略价值其实并不大,那为什么慕容恪要处心积虑地去争夺呢?我觉得他争的就是正统,争的就是名分,他们也许觉得只有得到洛阳,才能代表他们就是天下的正朔,才能够让天下的士人归心。”

    桓温说到这里,就连平时修养到家的司马昱也忍不住了,他脱口而出道:“狼子野心,尤其可怖!”

    等司马昱的火气平复后,桓温又缓缓地说道:“洛阳现在的形势是神仙都难救了,我们目前要赶紧做的不是去救洛阳,而是要防止慕容恪在得到了正统的地位后趁势南下。为此,我们必须把能够调动的军力都整合起来,做足所有的防御准备工作,以便能够挫败燕国南下的企图。”

    司马昱不由得连声称赞道:“桓公高见。本来这个‘土断’之法,朝中已经商议多年,却一直不敢施行,怕的就是里面的利害瓜葛太多,直到桓公您亲自出手,方才尘埃落定,桓公在这件内政的大事上居功至伟。而当下中原形势恶劣至此,能够挽救天下危亡的也就只有桓公您了,您今后可要多费心了。”

    桓温道:“微臣世受国恩,为报效国家不惜肝脑涂地,又何辞区区的一番辛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