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张辅的人将庭院清理干净了,没有汉王的人在现场,连血迹都没有一滴,一如之前的风平浪静,。
孙贤为她找来了御医,知道她吓坏了,安置好她喝完安神的药才离开,从事发到现在,从来没有为她讲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说起当时有多么惊险,她不施恩,也不求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份这么大的人情,刘琪清记在心里,她不是那么会表达的人,也未能在事情结束后道歉—不是不想,而是实在开不了口,她一度很怕孙贤因此对她有了别的看法,现在听到孙贤这样说,显然没有与她见外,还是当她是自己人。
得友如此,实在三生有幸。
粥食用尽,孙贤带了刘琪清拿了茶罐,去扫了梅花上的落雪,用以煮凤团牙茶。
孙贤拿出她珍爱的茶盏请刘琪清品茶,茶盏用料讲究,样式雅质,为了让茶不要太快冷,胎质用的较厚,可更难得的是,即使用料厚,仍旧莹白如玉,上好的青翠茶汤放在雪白的茶盏里面,青白相映成趣。
窗外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屋内暖意盎然茶水正热,一派祥和之气,刘琪清看着这茶盏,突然明白她看不懂又感觉到孙贤受到的宠爱到底是在哪里。
看起来样样事物都平平无奇,那些她关起门来的细节,便是藏于这点点滴滴的小物件之中吧。
房内就她们两个人,暖烘烘的让人有些犯困。
刘琪清小声问孙贤道:“你可知前几日胡尚宫去皇后宫里,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皇后大哭了一场,声音大到外面都听得到,据外面的宫人说,隐约听着好像是跟子嗣有关。”
意料之中的事情,孙贤默想。
她道:“皇帝已经而立之年了,着急子嗣也是正常的。不过,律法规定,平民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皇帝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生养,张太后催促,胡皇后想法子就好,咱们可别参合进去。”
刘琪清听她这样的回答,好似之前从未知道过此事,她有些犹豫,她知道孙贤在成祖过世之后的那场大病,让张夫人和皇帝给她换掉了全部的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她才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
那场病到底是什么内情,大家都讳莫如深,没有人敢提起,所以刘琪清也不敢问,这换人到底是为她好,还是防着她,如果是防,为什么皇帝对她依旧如故,如果是好,为什么连张夫人带过来送给她的宫女都带回去了?
思索了一小会儿后,刘琪清决定不管这事,只将内情告诉她,用更低声的在孙贤耳边道:“这个都是些小事,更可怕的事情,在后头呢,胡皇后哭完,胡尚宫,居然去找了彤史。做什么我不知道,可是你想想,找彤史呢,这可是皇帝的大忌。”
孙贤有些惊讶,女官彤史,是负责记录后宫女子被幸于皇帝的密事,专司皇帝交媾之事者也,胡尚宫是老人,从洪武年间就开始在宫中做事,尚宫与彤史私会,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犯错?而且胡皇后要生子的事情也没有紧急到这种程度。
感觉有什么不对,孙贤摇头道:“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你千万别插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胡皇后先生下孩子,本来就是应该的。她们急,你可别跟着乱了自家阵脚。”
这话说的有理,刘琪清点头称是,孙贤又道:“彤史职责所在,她应该清楚是自己做什么的。这样致命的错,她不会犯的。”
刘琪清却不太赞同道:“胡尚宫在宫中那么久,或许和她熟识也未可知,她们两个人都是宫中老人,私下的瓜葛,我们也不清楚啊。”
孙贤笑道:“傻孩子,正是因为她是宫中老人,事事都很妥帖,你只要想想她跟着太祖的时候,能从掖庭一路成为尚宫,历经四朝都能备受宠爱,手段一定非凡,虽然你我尚未见识过,但是怎么可能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没有被处理好,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
刘琪清低声道:“实话跟姐姐说,胡皇后那的近身宫女有我的人……”
孙贤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刘琪清,胡善祥或者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胡善围怎么可能?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你可不能太相信这个人。”
刘琪清笑道:“姐姐放心,我曾与那人有救命之恩,所以才这样信得过她。”
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合理,可是孙贤还是劝阻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别插手。一时的输赢与宠辱,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千万记住了。”
都以为贵妃是宠妃,多少有几分心机,也该有一些跋扈,唯独不能是孙贤这个模样,比起她在南京时的淡定与担当,那种直面刀剑全身而退的本事,刘琪清不认为她是胆小,可她也不能接受贵妃的生存之道居然是不问世事?
与刘琪清想的有些不同,她信孙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相信她,听完这些,她很糊涂,望着孙贤道:“好姐姐,我信你说的话,可是具体我该怎么做,容我多点时间回去再好好想想。”
到底是同生共死过的人,孙贤相信刘琪清所讲的是真话,希望她能想明白,但是也不打算费功夫说服她,听得进去,是最好的,不能听,她会觉得遗憾,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想到这一层,孙贤有点恐慌,她好像都没有办法关心任何人,那种深切的,发自内心的,关心,不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