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型的风雪,将一切痕迹全部遮蔽了,白皑皑的旷野,四通八达,根本没有定向的道路,自然不知道,该往何处搜寻,一众护卫向四面八方散开,良久之后,全部归来,一无所获,阎立德身心冰凉,手足发软,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扑通倒下。
“东主……”昏迷之前,阎立德隐约见到护卫涌来,不停的呼唤,勉强提神,想要说点什么,随之脑袋裂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兄长。”
就在护卫茫然不知所措之时,阎立本带着后续人马赶到,忧心忡忡,发现阎立德晕倒,不省人事,更是心急如焚,快手快脚扑了过来,搀扶着阎立德,不停的叫唤,同时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线索断了,东主忧心过度,所以……”护卫低声解释起来。
“断了。”阎立本心惊,环视四周环境,发现众人不知不觉,跟着痕迹到来旷野,似乎才下了场雪,空气寒冷,白雪漫地,覆盖草木,自然也包括了贼人的行踪,找不找得到贼人,阎立本并不是很关心,重要的是阎婉儿不能有失啊。
“去找啊。”阎立本急声道,十分失态。
“找过了。”护卫低头,小声道:“没有任何发现。”
阎立本愣了,心中绝望,又带着几分侥幸心理,高声道:“找不到,那就继续找,仔细的搜索,给我找到为止,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重重有赏。”
一帮护卫连忙应声,匆匆忙忙散去。
这个时候,阎立德也幽幽转醒,一手扯住阎立本的手臂,声音虚弱道:“立本,婉儿怎么样了?”
“没事,婉儿没事。”阎立本连忙安慰道:“兄长放心,我们很就能找到她了。”
重力按捏额头,在阎立本的搀扶下,阎立德慢慢站稳,茫然看着四方,心中充满了忧愤,脸色铁青,继而转红,最后化作了灰白颜色,悲怆痛哭道:“婉儿……”
“兄长,没事的,婉儿肯定没事的。”阎立本勉强忍耐,没有落泪,继续劝慰起来。
阎立德神情凄怆,喃声说道:“一路上,除了回去报信的,一共死了九人,连同婉儿的侍女也在其中……”
“可是没有婉儿,说明她没事。”一个念头掠过,阎立本连忙说道:“对了,贼人劫掠,无非是求财而已,大不了,就是挟持婉儿,向我们索要赎金。”
“真的。”阎立德颤声道,觉得这个可能姓,不是没有。
“真的,一定是真的。”阎立本连声说道,也有点自我安慰的意味。
搜寻的工作,没有多少进展,风雪纷飞,消灭了痕迹,如此寒冷的天气,出行的人又比较少,没有人看到贼人的踪影,没有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心情由希望,变成了绝望,到了最后,已经麻木了,阎立德却没有死心,不停的吼叫道:“找,继续找,一定要找到婉儿。”
一众护卫,有气无力的答应,吐了口雾气,勉强振奋精神,慢慢的寻找起来,一直到黄昏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再不回城,今晚就要在荒山野外过夜了。
今时不同后世,荒山野外,时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况且匆匆忙忙而来,连干粮也没带,搜索了大半天,众人又饥又累,疲惫不堪,已经走不动了,却不敢向阎立德抱怨,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阎立本,期望他能够帮忙说句话。
不负众望,阎立本抬头眼了眼天色,犹豫了下,走到阎立德身边,小声说道:“兄长,已经酉时,若是再不回城,怕是宵禁……”
“找不到婉儿,我不回去。”阎立德木然说道,短短几个时辰,好像衰老了几岁,两鬃沾染了些霜雪,眼睛黯淡无光,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兄长,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阎立本说道:“不如回城,通知官衙,让他们出动衙役帮忙搜索……或者,那些贼人,已经投贴在府中,勒索钱财……”
显然,这句话打动了阎立德,考虑了片刻,看着昏暗的天空,微微的点头。
也没有人欢呼,众人垂头丧气,辨认方向,慢慢的向长安城而去,走了几步,一个护卫上前,轻声问道:“东主,小五他们……应该怎样处置?”
“驮马,全部带回去,厚葬,他们的家人,以后由阎家供养。”阎立德沉痛说道。
护卫连忙应声,心中多少有些欣慰,至少东主不是薄情之人,只要没有后顾之忧,大家自然不怕卖命……沿途返回,收殓了遇害仆役侍女的遗体,看到贼人的尸首之时,一个护卫忍不住呸声,挥动马鞭抽了过去,打在附近的草木上,不是偏了,而是故意为之,毕竟在古代,死者为大,掘坟鞭尸的行为,世人不耻,护卫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事情。
“老鲁,不要气了。”一个护卫哼声道:“不用理会,就让他在这里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注定只是孤魂野鬼。”
“没错,夜里豺狼蛇虫出来,肯定是死无全尸,活该下地狱。”有人赞同,诅咒起来。
众人纷纷附和,找不到活的贼人,那么只有拿死人出气了。
阎立德突然说道:“带上……”
“什么?”护卫没有听清楚。
“将贼人尸首一并带上。”阎立德冷声道,眼睛燃烧熊熊烈焰。
一个青年的护卫不理解,急声道:“东主,为何,他们可是……”
“小子,住口,听东主的吩咐。”一个年长的护卫喝道,无话不说,把贼人的尸体搬到马背之上,其他人纷纷搭手帮忙。
阎立德轻轻点头,眼睛红红的,继续沿途回去,等他走远几步,年长的护卫,这才轻声说道:“浑小子,一点也不机灵,不要被怒火蒙蔽了眼睛,这些贼人尸体有大用,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线索。”
年青的护卫恍然大悟,讪讪摸着脑袋,看到马背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随之黯然神伤,悲愤填膺,咬牙切齿道:“不要让我逮到你们……”
弃马步行,速度很慢,回到长安城下,大门已经关闭,不过所谓的宵禁,只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阎立本出示代表身份的鱼符,请求进城,兵丁不敢怠慢,连忙汇报值勤的将军,阎家兄弟,在朝廷之中,也算是显赫的权贵之流,值勤将军也乐得卖这个情面,一声令下,兵丁就悄悄地开了小门,恭迎阎立德等人进城。
值勤将军轻步走来,没有说话的心情,阎立德带着众人向府第方向走去,阎立本留下,客气说道:“将军,承情了,以后……”
目光掠过马背,值勤的将军惊愕,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瞬间收敛心情,熟练的客套起来,说了几句话,阎立本就告辞走了。
一行人才消失在街道角落,一个兵丁小声道:“将军,情况好像不对,马背上驮着的,似乎是尸……”
“噤声,这事不归我们管。”值勤将军轻斥,皱眉考虑了下,轻声说道:“要是有人问起,据实回答就是了,不用隐瞒。”
“明白了。”兵丁连忙点头。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夜幕降临,只有几盏幽暗的灯火,随着阵阵冷风,摇曳不定,值勤将军似乎也有些预感,轻叹道:“指不定,又是滔天祸事,还是少参合……”
不久之后,巷子的尽头,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阎府了,然而众人,却没有回家的欣喜,步伐变得沉重起来,速度十分缓慢,特别是阎立德,心若死寂,不知道回家之后,应该怎么向家人交待婉儿的事情。
不过,再漫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阎立德突然止步,停在明暗的分割线前,隐于黑暗面中,再上前寸步,就是阎府门前,悬挂的两盏大灯笼的光照范围,烛光柔和,充满了温馨,阎立德却迟迟不敢移步。
身后众人也是如此,表情悲伤,心中哀痛,连同那些马儿,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难过,不安的摆动马头,轻轻的嘶鸣起来。
良久,阎立德袖中的拳头,轻轻颤动,涩声道:“走吧。”
似乎在等待阎立德等人回来,府第大门并没有关闭,一个仆役在旁边守候,发现众人的身影,脸上露出惊喜交集的笑容,急忙上前迎接,高兴道:“阿郎回来了。”
阎立德表情漠然,神游物外,思绪恍惚,慢慢的朝大门走去,根本没有抬脚,碰到了台阶,一个趄趔,就要扑倒在地,幸好守门仆役机灵,发现情况不对,眼明手快,急忙拉扯他的手臂,才没有造成事故。
“兄长……”阎立本走来搀扶,有心要劝慰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的叹气,眼睛黯然,忧伤无奈。
守门的仆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见到众人的模样,察觉沉重的气氛,也乖乖的把话咽回肚子,与阎立本一同,小心翼翼的搀扶阎立德进门。
“父亲,叔父……”
到了前院,温婉的声音,在走廊之中传来,阎立德愣住了,抬头看去,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橘黄色的灯光映照下,说不出的柔弱秀美,阎立德疑在梦中,身在地狱,却看到了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