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姐姐……”小护士端着药和水推门进来，“该吃药咯。”
“唉……”白一忽然莫名叹了口气，“真可惜。”
“怎么可惜了？”小护士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疑惑道。
白一说：“我是可惜，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小护士一愣：“白姐姐你还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白一眨眼，“我会算命啊。”
“哼哼，”小护士摇摇头，“白姐姐你又在忽悠我。”
“今天化了这么好看的妆，下面还穿了蕾丝的内衣，脚上虽然是平底鞋，但是穿了高跟鞋才会穿的袜子，是打算一下班就换鞋去约会吧？”白一笑着说，“再说，笑得那么开心，谁会看不出来？”
小护士皱了皱鼻子，又很快笑起来，正是好年纪，又长得漂亮，一笑起来整个人都发出光来：“刚刚才认识的啦，白姐你也太过分了，一点秘密也不留给我。”
小护士说着扶起白一，把药送进了白一的嘴里，又递上了水。
她的手碰到了白一的瞬间，白一眼中原本花容月貌的脸就变成了泛着铁青和浮肿的脸，双眼无神，浑身都肿了几倍。
这幅场景她已经习惯了。
溺死吗？白一暗自想着，神色如常的就着小护士的手吃了药，低头却正好看到了她腹部的一个巨大伤口，几乎是整个肚子都被剖开了。
谋杀后抛尸。
白一躺下，小护士放下水杯，帮白一盖好被子：“今天要输液哦。”
“输液？”白一疑惑，“我一直都没有这个项目啊。”
“医生说了，白姐你最近免疫力不太好，要预防一下。”小护士头也不抬，“毕竟又是流感高发期了。”
“这样啊。”白一也很快就不再纠结于此，“小宇，今晚打算去哪儿约会啊？”
“白姐忽然好八卦啊……”小宇笑嘻嘻道。
白一很平静：“我当然要问问啊，要不是我现在不能起来，我还想见见你的男朋友呢，怎么就这样把我们小美女给带走了呢？”
小宇笑着，丝毫不觉得白一的话有什么不对。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就偷偷带来给白姐看一眼。”小宇做了一个蹑手蹑脚的动作，“今晚他约我去钓鱼，说城外有一个鱼塘，我们可以去那里钓鱼然后再烧烤。”
“城外的鱼塘啊……”白一说，“还真没听过，不过最近听说有流犯还没抓住啊……”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小宇摇摇头，“白姐放心，我明天早上保证按时来。”
“……哦。”
就到这里吧。白一心想。
……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线，一端是生，一端是死，‘生’是可见的，因为它是开始，而白一看到的，是这条线的另一端。
“这种事情啊，在我们这一行说来，叫泄天机。”瘪着嘴的老太太坐在白一对面说，“你要是再敢把这事给说出去了，就是改天命，敢改天命者，迟早会有惩罚的。”
老太太一身仙风道骨，说着唬人的话，那时，她是那附近远近闻名的神算。也是白一的奶奶。
白一的人生并没有像很多人想的一样痛苦。
她的能力是天生的，自从她可以记事起，每个人碰到她时，她看到的都是对方的死状。
死人的脸色往往都不怎么好看，不过白一的胆子也不是盖的，从来没有怕过。
如果她没有把自己看到的说出去就好了，人们显然不会喜欢一个这么邪性的小姑娘。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自己的妈妈，她看到刚才摸了自己头的一个叔叔脸色青着，胸口插着刀。
接着，剩下的记忆里就只有奶奶了。
奶奶的确被人尊称了一辈子的神算，但她其实对算命一窍不通，毕生所学，无非坑蒙拐骗。但是这一个孙女，却是真正有‘神算’本事的人。
她带着白一离开，四处流浪，靠着她的这一门手艺，过着还不错的日子。
白一看着她忽悠着一个男人，那是个中年人，秃头，一脸恭敬的要奶奶收下钱，奶奶面色严肃的说相遇皆是缘，能帮你解这一卦更是缘上加缘，收钱就太见外了，男人几乎是在求着要把钱给奶奶了……
最后，男人找到了办法，他把钱塞给了白一：“那给小姑娘，买点吃的吧。”
男人走后，奶奶拿出钱数了数：“不错不错，看来挺有诚心的。”
白一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脸色不错，但是嘴唇红润……煤气中毒的？看起来就是最近了。”
老太太敲了敲白一的脑袋：“别瞎寻摸。走，给你买个糖吃。”
“他刚才是在说自己出轨了吗？”白一站起来，牵着老太太的手。
“是啊，被他老婆发现了，才来问我的。”
白一：“这你也能帮？”
老太太摇摇头：“我们这一行啊，靠的是望闻问切，说学逗唱，坑蒙拐骗。这就是所谓的集大成者。”
白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望闻问切，是你要看他的脸色，表情，动作，穿着，这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基本信息的东西，所谓说学逗唱，是说你要巧舌如簧，套出他的信息，知道他的烦恼，才好对症下药的忽悠他，所谓坑蒙拐骗……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法子啊。这些人来问你，大多只求心安，你要能懂他。”老太太说，“当然了，记住，像这种的也就只是个人渣，别多搭理他。”
“哦。”
老太太叹口气：“唉，我老了，也是时候把这些传给你了。”
白一不是很想学，毕竟她的天赋比这些不靠谱的办法要强得多。
“你是靠谱，但是你倒是想想，谁会来问你‘我是怎么个死法’，”老太太说，“就算真的有人问了，你也要说‘贵人是有福之人，生死老夫实在无法看透’，知道不？”
“哦。”白一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老太太，“贵人有福，生死老夫……可以看透。”
老太太瘪着嘴看着白一，半晌忽然叹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可别说，一一，一般人只能看到线一端的生，你看到的是这条线的另一端，就是死，你现在还小，我知道你也心善，但是你迟早要明白，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端，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老太太虽然年纪不小，但依旧步履生风：“你啊，就是改变得了一次生死，也挡不住命。你爸妈那俩，眼界浅，看不透这点，你也不要怪他们，还有奶奶呢。”
“哦。”白一仰着头，在货架上挑着糖果，“可是，我该怎么做？”
老太太摸了摸白一的头顶：“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你甚至也可以不看，一一，老天给了你这个能力，不是要你去为这个世间做什么，是要你修心的。”
“这个修心，不是修心养性的意思，”老太太说，“是要你心硬。”
……
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
“白姐明天见。”
白一看着小宇纤细的小腿从自己面前飘过，女孩哼着歌飘摇出门，对自己欢快的道别，满心欢喜。
病房的门缓缓合上。
你要心硬。
“啊——”白一忽然痛呼出声。
刚刚出门的小宇连忙又推门进来：“怎么了怎么了？白姐？你没事吧？”
“我……哈，咳……”白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大口喘着气，似乎无法呼吸了。
“黄医生还在，我去找他。”小宇看到白一脸色惨白，也很着急，连忙跑了出去。
白一的脸色却在她出门后瞬间平静了下来。
……
“奇怪了，怎么会衰竭的这么快？”黄医生看着手中的单子，脸上的表情凝重。
由于白一一直在痛，但是却没有检查出什么病情，只能再次做了一次体检，呼吸机什么的全部都上了。一直折腾到了深夜。
“真是抱歉，耽误你的约会了。”白一对小宇满脸歉意，“今天化了这么漂亮的妆也只有我能看到了。”
“没事啦，应该的。”小宇黑眼圈很重，“你没事就好。”
“嗯，我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小宇回家去休息一下吧。”白一笑着。
“嗯……好吧，”小宇想了想，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太好，“那我先走了。”
她关上病房的门，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了一次电话，发现还是无人接听。
小宇沉默着把手机放回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