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翡市疗养院,圣翡市最好的疗养院之一。地处湖滨,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棋清登记完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个青砖白漆的公寓。
有刚刚下楼的小护士看到了棋清,先是一愣,接着笑开:“您来了,白女士刚刚吃过午饭,现在在房间里。”
“谢谢。”
棋清,从玻璃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朝着她露出了微笑。
她躺在床上,雪白的头发,素色的皮肤,几乎要和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但不可否认,女人长得很美,即使能够看出她已经不再年轻,但这丝毫无损她的美。
“你来了。”看到棋清,她似乎很开心,“今天怎么样?”像是她才是那个来探望别人的人一样。
“很好。”棋清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很好?”女人反问道,“那手上怎么会有伤?”
棋清低头看了一眼:“……不小心滑倒了。”
女人眨眨眼:“是吗……哎呀,我想翻个身。”
棋清站起来,熟练地扶起女人,帮她翻身。
“小清啊……”女人一直都在看着棋清的侧脸,“你不怕我吗?”
棋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女人一眼,眸色平静。
女人笑出声来:“你还真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吗?”她费力的仰起头,凑近了棋清的耳朵,“那,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会是怎么死的?”
棋清坐回去,似乎在认真思考女人的问题,女人无奈:“我逗你的……就算你真的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只有脖子以上可以自己移动,但也很吃力:“我这种人啊,就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进坟墓,小清,你是好孩子……还有那个小护士。”
她叹气:“你们都是好孩子……”
棋清微微抬眼,这种时候,似乎该安慰一下她,但她无法安慰女人,连一句“会好起来的”也说不出,因为她们都清楚那是假的。
“我……大概是大限将至,我最近心情不错。”女人舒了一口气说,“活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去死了。”
棋清想了想:“我不太懂……这种感觉。”
女人:“哎呀,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是好事就好。”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至少对我而言,是好事。”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
“其实刚才我说谎了。”棋清说,“我的手不是摔伤的。”
女人一愣,然后无奈的笑开:“我知道啊,你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
“是昨天被人砍到的。”棋清轻轻说,“我昨天遇到了一个男孩,他说他叫谢解。”
女人的眼睛瞬间看向了棋清,满眼不可置信。
……
男孩冲着棋清挑起下巴:“我可是从星甸原出来的人,怎么样?吓死了吧?”
棋清一时没有说话,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男孩更加得意起来:“啊,我知道啦,你们这些平民对于星甸原肯定是抱着敬畏之心的,怎么敢随便和我说话呢?哦哈哈哈哈——嗷!”
棋清伸手,一拳敲在了男孩的脑袋上。
“你干嘛?”男孩捂着头怒视棋清,他不明白为什么棋清会忽然动手。
棋清面无表情:“你刚才那副样子我看着不舒服,现在好多了。”她仰起头,努力回想,“星甸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你是不是刚从乡下进城?”男孩不屑道,“连星甸原都不知道……嗷!”
棋清收回手,淡定的看着他。
“算了,反正你只需要记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男孩捂着脑袋,“谢解,这个名字以后会响彻这个国家的。”
“……”
棋清还没有说话,男孩就已经兀自转身:“老大让我来解决掉找事的人,但是你像是找事了又像是没有找事……这个,”他自己纠结了一下,“算了,你还是走吧。”
棋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了一下耳机:“这个,是你做的吗?”
“一个干扰信号而已,”谢解拿出一个小东西在棋清面前晃了晃,“等你走出去一段距离就好了。”
“哦,我还有一个问题。”棋清说,“你有妈妈吗?”
……
“我这样问了之后,他似乎很生气,接着就忽然动手了。”棋清说着举起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并且说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是吗……你这样问也难怪……”女人说,“可按理说以你的能力……也没能躲开吗?”
“距离太近,而且,在这之前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杀气。”棋清说。
“原来如此……”女人说完安静了下来,看着天花板,“星甸……”
棋清扶着自己的膝盖想了想:“我记得你说过的……也叫谢解,是吗?”
“是啊……这是我起的名字……”她说着转过头,顿了很久才接着说了下去:“是风啊,还好,还好……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离开了,我没有拦住他。”棋清:“嗯,目前除了年纪和姓名之外,也没有办法确定他和你是否有血缘关系。”
“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棋清努力回想:“有……五官,和四肢。”
“……五官都长什么样子?”女人继续问道,“大眼睛还是小眼睛?”
“大。”
“有头发吗?”女人说。
“有。”
“那就好。”女人松口气,“听起来像我,不随他爹就好。”
“你想要见见他吗?”棋清问。
女人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不,不了。”
“可是你之前似乎很想他。”
“嗯,当然了,但是万一只是凑巧认错了呢?”
“我的同事帮你分析过了,凑巧年纪和名字相同,凑巧父母都不在,凑巧是能力者的可能性不到0.009%。”棋清认真说,“毕竟能力者的后代有觉醒能力的可能性很大。”
女人笑了,“真是严谨呢,做了这么多功课啊……想他和想见他是两回事,他现在听起来……过得还不错。”
“是因为畏惧吗?”棋清问。
“可以这么说吧……”女人回答,“就让他认为自己的父母都死了吧……总比父母都是不负责任的傻逼要好一点。”
“是吗……”
女人转头看着棋清:“小清,你会希望自己的父母忽然回来找你吗?”
“他们都已经死了。”棋清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一样,你还在。”
“对他而言,我死了更好。即使他来见了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又能给他什么呢?两人促膝长谈,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告诉他我当初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抱头痛哭……这个还是算了。”女人笑着说,“但是,谢谢你,小清,我很开心,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我就很开心了。”
……
“棋清小姐,可以跟我来一下吗?”医生打扮的人拦住了棋清,“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这个,按理说应该告诉家属,但是白女士也没有家属,这些年只有棋清小姐你在探望,所以我觉得还是告诉您一声为好。”医生说着拿出几张化验单,“根据我们这次的体检来看,白女士的身体很危险,她有很多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尤其是肾。”
医生在尽量委婉而精确地描述白一目前的情况,棋清看了看医生递给她的一堆单子:“衰竭会很快吗?”她忽然想起了白一刚才说的那句“大概是大限将至,我最近心情不错”。
“嗯,因为我一直都是在负责白女士的,她这半年内,器官衰竭的速度非常快,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我会先试着努力控制一下的。”
“我知道了,谢谢。”
……
棋清出门打开了手机,发现一条来自管理局的消息:“这次任务截止,不必继续追查了。”
她握着手机站在门口很久,回了一句话:“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