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lde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我脑子里,使我脑子一片空白,身子摇晃了一下,终究没站稳,狼狈地跌下去,旁边有一个垃圾桶,被我带到,“哐啷”一声,余音久久未绝,垃圾倾泻而出,恶臭味扑鼻而来。 我却什么都感受不到,爬起来像只行尸一样麻木地朝着hilde走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缓慢沉痛地开口,“你刚刚在说什么?” “贺夫人,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你们国家不是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如果你们愿意让病人换上一颗猪心,我一定照做,只是病人活不下去……我不明白,如果你们不想让病人活着,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后来hilde说了什么,我再听不到。我只觉得我被玻璃房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我能看到外面世界经过的人嘴唇张张合合,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当眼前最后一抹光湮灭,我彻底陷入黑暗中。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我十三岁那年初到孤儿院,也是一个冬季。 慈蔼可亲的院长奶奶把我领到一个寝室。同寝室还有三个女孩子,她们看着我的眼神陌生而疏离。 其中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充满敌意地看着我,“你就是元贞?要跟我们抢院长奶奶的那个多余的女孩子?” 多余……是呵,那时候我就是这么被定义的。 刚住下三天不到,那女孩的洋娃娃就被偷了。 她告到了副院长那里,副院长不分青红皂白,大冬天的让我出去罚跪。 天上飘着雪,冷风咻咻地将雪呼得我满头满脸满身。而小彦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的笑容像极了天上的太阳,那么温暖,那么灿烂。 他伸手递给我一件棉衣,还有一个馒头,伸出来的手被冻得青紫泛红。实际上,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他身上的皮肤显现的不是健康红润的色泽,而是青紫通红。 小彦还十分瘦,整个人给人一种轻轻一使力就会断掉的错觉。 后来,是小彦领着院长奶奶和副院长在一棵杨树下找到了那个被埋的洋娃娃,还说他亲眼看到是那个女孩自己将娃娃埋在杨树底下来陷害我,由此洗刷了我的冤屈。 这个梦十分长,我梦到我每次被欺负都是小彦挡在我面前,他像头发怒的小兽,攥着拳头,露出稚嫩的尖牙将那些人推开。 后来,小彦被一个男生推到时,我暴怒地抓起一块板砖,把他们赶跑了。 从那以后,我学会反抗,学会竖起尖刺保护自己,保护自己重视的所有。 那个懦弱的元贞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不可摧,比小强还要顽强百倍的元贞! 我猛然睁开眼睛,把自己从梦魇中拉出来。 枕头是湿的,眼角还有些湿润。 我抽了抽鼻子,抬头在墙上看到甘霖医院的标志,便知道我躺在甘霖医院的病房里。 我掀开被子下床,斥着脚在走廊里跑。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小彦,我要知道小彦是否还安好。 周围一切我都看不到,我仿佛陷入了魔怔中,脑海中企盼小彦一定要安好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强烈到我的腰被拦住,我的步伐却依旧没停止。 之后,我的背重重撞上一堵墙,坚硬冰冷的触感,凸起的蝴蝶骨被撞得欲要裂掉一般的痛,五脏六腑都仿若要被撞碎。 我听到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响起,“元贞,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那时眼中才仿佛有了焦距,将贺骏琪面红耳赤的愤怒嘴脸收进眼底。 整个人身上的暴戾因子呈直线上升,一只手箍在我腰上,另一只手勾起固定着我的肩膀。 我讷讷开口,“放开。” 他不仅没放,还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清楚感受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动了动,蹦得更紧。 他紧紧盯着我,像只被挑战了权威的狮子,“你在发什么疯?” 我拔高音量,“我让你放开!” 我聚起所有力量挣扎,刚开始他许是没做好准备,被我挣开一点点,后面不管我怎么使劲,他都不动分毫,将我固定得死死的。 “贺骏琪,你特么的混蛋,放开我……”我拼命挣扎,拿脚踹他。 脚早已经冻得通红麻木,有血从指甲缝里流出来,我不管不顾,满脸是泪地疯狂挣扎。 “你放开我……” 贺骏琪弯腰将我抱起,力道箍得很紧。 我被他死死束缚住双手双脚,却依旧不肯乖乖就范,像条鱼一般鼓动跳跃着身躯。 他把我抱回病房,之后把我放在床上死死抱着我,一言不发。 我累了,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我空洞地盯着某一处,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沉默了好大半晌,终是回了我三个字,“我没有。” 视线稍稍聚焦,盯住他的脸,倏地笑了,“贺骏琪,我不会相信你。” 他眸色猛然一凝,喉结滚了滚,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我执意要下床,“我要去看小彦。” 就算死,我也要见到小彦的尸体。 贺骏琪扣住我的肩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见到陆俊彦?” 我心猛然一提,“你把他怎么了?” 他冷哼一声,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和我谈论今天的天气有多么多么好,“他死了,死在手术台上,要我给你看陆俊彦被开膛破肚的照片吗?” 大脑瞬间当机,后来的事,我再也不知。 有人说过:人出生以后,前进的每一步都在向死亡靠近。我的小彦从出生时候起,通往死亡的道路就比常人多出无数条,我拼命想要延续他的人生道路,却终究敌不过贺骏琪一句话。 他推倒了我如金字塔般的信仰,我的世界也因此陷入一片黑暗。 我仿佛掉进了一个混沌世界,周身的黑暗不断向我挤压,贺骏琪凶狠阴戾如罗刹般冷酷无情的脸向我靠近……靠近……我不想被贺骏琪抓住,只能不停地奔跑。 可不管我逃去哪,跑多久,眼前都是他的脸,他狰狞着面孔威胁我,“元贞,你再不听话,我就把维斯所在的那栋办公楼推倒,让它变成废墟永远躺在那,我要让你辛苦打拼下来的事业全都付诸流水。” “我还要把陆俊彦丢到海里喂鱼,让他被冰冷的海水浸泡。” 我摇头,想大声喊:不要,小彦怕冷。可嗓子就好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 贺骏琪接下来的语气含了几分循循善诱,“你不愿意,是么,那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马上再去找陆俊彦的心脏,我保证这次再也不会出任何差池。” 他那时的表情,温柔得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可下一瞬,他的神色又变回我熟知的那个可恶的贺骏琪,“元贞,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可以威胁你的东西了?你忘了你妈妈在石良县的坟了吗。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我会把你妈妈的坟刨开,让她曝尸荒野。” “你还记得金嘉睿吗?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帮你吗?你醒来我全都告诉你,可是,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不介意送他去给你陪葬。” “……元贞,你死吧,你死了最好。这样,我就能娶瑶瑶,我会赠她一场盛世婚礼,我还会赠与元家无上光荣,贺家的就是元家的,我会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元家。你不是要报复元家吗?我倒要看看,元家有了我的支持,你还怎么报复他们……” 我终于不再跑,捏着拳头朝着贺骏琪跑去,然后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浑身上下竟没有半点戾气涌动浮现,有的竟然是呆滞,尔后是狂喜。 随后,他高声咆哮着,“医生……医生……” 十多个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将我团团围住。耳边机器滴滴响个不停,吵吵嚷嚷一大半天,大致得出我没事的结论。 贺骏琪摆了摆手,那些人又立即退了出去,仿佛这间病房里有洪水猛兽。 我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扭头看到贺骏琪时,愣了一下。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中布满红血丝,明显几夜没睡好,下眼皮围着的一圈青黑色浓厚得化不开,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 呵……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对我情深意重呢。 病房里一时无话,贺骏琪在床头正正盯了我好大半天,最终留下一句,“除了这个病房,你哪里也不能去”就走了。 我不可能听他的话,在他走后不久翻身下床。 床边放着一双毛绒拖鞋,红色的,看起来十分扎眼。 我把脚套进去,穿着它走出去。找到记忆中的病房,推开门时,里面空空如也。 我在走廊上随手抓了一个护士,嘶哑着声音问她,“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呢?” 小护士看起来挺忙的,神色有些不耐烦,“我哪知道。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做事。” 她说着就来推我。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她轻松拨得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撞到墙,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神,“元总,你没事吧?” 我本该礼貌地笑笑的,可那时我心绪十分杂乱,心情十分糟糕,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从他怀里站直身,说,“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 cody收起手,神色谦卑中透出些许骄傲,“这家医院是我老板的产业,我代他巡查呢。” 我“哦”了一声,打算回病房。 贺骏琪说小彦已经死了,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期待贺骏琪其实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狠,他只不过是因为性格恶劣,在跟我开玩笑? cody却叫住我,伸手指了指小彦曾经住过的病房,“元总是想问这病房里的病人吗?” 我“嗯”了一声,不愿多说。 cody转向护士,语气温和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势,“这位小姐,你知道里面的病人去哪了吗?如果你不说,我想我还是有权利开除一个没有同情心,态度极其恶劣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