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敲门,但意念在半空着截住了手腕。不能敲开门,应该悄悄走进去,悄悄走到她身后,在她转身那一刻,我已经单膝在她的面前,她第一眼看到的除了我还有这枚戒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戒指。
平时开锁就如鱼在水中游一般自如,今天锁孔仿佛变小了,容不下手里的钥匙。或是手冻僵了,颤抖着无法作出意识所需的动作。钥匙掉在了地上,金属接触大理石的巨响惊得蔡铭谅惊惶无措。他立即张望四周,没有人发现。
他把耳廓贴近门板,屏息静听,想要觉察想象中的脚步声,并没有。他放下心来,小心护着玫瑰,另一只手慢慢捡起钥匙。“我太紧张了!”铭谅握着拳头按在胸口,几秒钟后似乎恢复了些许平静。这次一击命中。轻轻地、慢慢地,锁针慢慢后撤,没有如常的剧烈响动。“你应该听不见,你应该听不见的……”铭谅一遍遍默念着这句话,好像这声音是雷鸣,好像全世界都如他一般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响动。
门在背后安静的合上,把走廊暖烘烘的声控灯光一起隔绝在外面的世界。铭谅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仿佛小偷怕惊动了沙发上熟睡的主人。然而此刻沙发上并没有熟睡的女主人,而厨房里也没有任何声响。
“他一定在做菜,正在为我准备和昨天不一样的美味晚餐。”铭谅知晓一切。
他把头伸向厨房,什么也没有,厨房依然保留着昨天他洗碗整理后的模样。铭谅转身扫视客厅,怕刚才自己错过什么了,更怕因此暴露行踪。然而客厅只是一副冷漠的表情,没有提供更多的惊喜,也停止了被暴露行踪的危险。
他在沙发的正中间坐了下来,胸前一丝不苟地抱着那束林之一为他准备了很多年的鲜红色玫瑰花。一缕清凉的风挤进微开的落地窗吹到蔡铭谅的脸上,夹带着阳台上密密麻麻的无数植物的味道,还有泥腥和冬天最后的寒意。
“我真蠢,今天下班这么早,她怎么会在做饭呢?”蔡铭谅嘴角微微上扬,他想到她肯定是去买菜了。所幸自己走了地下车库,不然真有穿帮的可能。电梯响铃微微响起,这微弱的声音此刻在他耳中却犹如巨钟雷鸣。
“一定是她。”蔡铭谅以这一天来最迅捷的动作站到了门前,然后以几乎可以不计时间的速度打开了屋里的所有灯。暖洋洋的灯光如同夕照,迷醉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即使再僵硬冷酷的心此刻都能变得柔软温纯。这时,电梯门刚刚打开。
他凝神屏息地倾听:这是一个年轻女人;清脆的高跟鞋不急不慢的节奏表明她身高至少一米七,衣角划破空气的浑浊声浪展示着这位女性简单而富有质感的大衣,这大衣应该是驼色的……
那些声音里增加了掏出钥匙的声音,下一次就是期待已久的开锁声。“来吧!我的爱人,打开永恒的大门,这里是我们的天堂。”蔡铭谅心跳已经加速到常规极限,好像仪表盘上指针已经抵达5000转。他的头脑已趋近空白,只是下意识的单膝跪了下去,这一切宛如被另一个灵魂驱策着。他终于体会到那句粗俗的话的含义: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而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
开门的咿呀声传入耳中,然而眼前的门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是产生幻觉了,或者进入了平行空间?转念间他的思绪想象了所有极端的可能,然后他安下心来——再等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相比较此前的所有声音,此时一种声音真的占据了全世界,那便是CD特有的,温柔的、细腻的、密集的、充满整个城市以及人内心的雨。你不能说她是大雨,因为她不会发出大雨的粗鲁声响,也没有大颗雨点的粗糙和鄙陋,她有些透明,在烟云缭绕中给你一幅城市森林的风景;你不能说她是小雨,因为她是有声音的,即便很温柔;因为她密集到能倏忽间淋透全身包括血管和心脏;因为她占据全世界的时候就再也容不下任何的元素,包括虚构。我警告你别说她是中雨,至美的灵魂怎么能容忍两面派的亵渎!
在适应了雨声之后,蔡铭谅听到了另一种声响,喜悦顿时泛上心头。“她在屋里。”
沿着走廊一步步靠进卧室,声音便越来越明显,在雨声的掩盖下透露出一丝丝不真实、不确切。逾靠近越逾觉得这声音显得陌生而凄惶,铭谅终于停住了脚步。借助这一瞬间的停留,他将往日的许多或幸福或忧伤或苦楚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回放,他需要坚定内心来打开这最后一扇大门,往后的生活、人生或许将发生改变。
他依旧没有直接打开门,而是先将耳朵靠了过去。这时,先前那陌生而凄惶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他慢慢压下足有千斤之重的门把,一只手显然没有足够的力气,于是另一只手不自觉加入到这推开幸福之门的行列。鲜花掉落在地,溅起无数鲜红的花瓣,像血液。
一条窄窄的门缝代替了先前令人窒息的门板,室内的灯光率先泄漏出来,像一把利刃霎时劈碎了走廊和客厅的温暖气氛。凌乱的衣服……更多凌乱的衣服,狂野地横陈在地板上,拌和着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和神往的声音,像是魔鬼的狞笑。
抓着门把的手更紧了,也颤抖得更加厉害了。门仿佛也跟着在颤抖,并且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只手给揉碎。蔡铭谅机械地抬起头,艰难而吃力。头颅被冻僵、被箍紧,被一只冷酷的钢铁巨手即将捏破头骨,被一只猩猩般的粗糙大手即将摘除大脑的剧痛一阵阵强化,并像电流一样到达全身。蔡铭谅此刻只是一个导体,一个将剧痛无减损地传递至全身的导体。
他终究还是支撑起了自己的头颅,用迟钝的意识将眼球推转至勉强正对前方的位置。以超越光的快速和剧烈夺面刺入瞳孔的是一尊女人的背影,比雪更白的肌肤,没有任何的瑕疵,像贝尔尼尼的雕塑,只不过材料并不是大理石,大理石太过粗鄙连充当这肌肤的背景都显得恶意十足;这是用人类有史以来都未曾见过的和田玉石雕琢而成的,和田的光洁、温润和通透里仿佛还有汴和的血;但它没有玉石的坚硬,它像婴儿的脸蛋,至柔、至美,像古人所说的凝脂;但却充满活力,看似微微触及便会破裂,然而触及并不会留下痕迹,强劲而无形的弹力是抵御外界一切丑陋的护盾。
这个背影并不是正对着蔡铭谅的,那是个后?侧面,能够看到女人最完美曲线的角度,不偏不倚。要说那白雪般的肌肤还可以找到比喻和形容的话,眼前的曲线只能令人瞠目结舌,人类的赞美之词在此显得粗陋、蹩脚、肮脏,甚至充满恶意或是玷污亵渎。那是东方人特有的曲线,在西方世界最顶尖的美人中也从未出现,即便把身材最好的维密模特的身体揉为一体,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即便是因一颜而倾国的海伦后、冯小怜,即便已被其声音诱惑的海盗眼中的美人鱼,即便是被丘比特金箭射中的阿波罗眼中的达芙妮,即便波提切利海中贝壳上的初生维纳斯……
啊!人类肤浅的智慧怎能轻易染指超乎天人的美!这不是美,这是天国的曙光,凡心灵哪怕有些许不洁的人类,顷刻便会被刺瞎双眼!
在这没有词汇可形容的,被那完美曲线将整个世界与她断然划分的无与伦比的后背之上,一袭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晃动中焕发着钻石的光泽,像深邃的湖中被暖风揉碎的晚霞,像无际的田野里绿色麦浪尖的晨曦。这黑色聚焦着一切,像黑洞吞噬着整个世界,连光、连意识、连情感等无法逃逸。然而,这黑洞倏然变成了太阳,比我们所见过的太阳都要大都要炙热的太阳,转瞬间烤焦和蒸发一切。
床上的人显然并未察觉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喘息和娇嗔依然在寻找某一种节奏,好似现在这个美丽却邪恶的女人并非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是真正骑在一匹骏马的背上,那娇嗔和喘息不过是骏马的蹄乱之声。
“啊!……”蔡铭谅张大了嘴,前所未有的张大,他想大喊一声,以排解体内所淤积的肮脏、丑恶、愤怒、仇恨——人类所能有的一切邪恶情感。然而他只是张大了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医生明白这是“啊”的意思。他已经哑然失声。这如同掉进粪坑的肮脏和跌入冰库的寒冷所致的恶心和疼痛淹没了他。
他想怒吼着冲上前去,但是没有怒吼,就连脚步都没有和意识一致,他越想向前走,脚步就越往后退。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走廊,他慢慢恢复了零星的意识,在极度的恐惧和仇恨之后,他笑了起来,这是大笑的表情,虽然充满了可怖,然而依旧没有声音。
“这一切都是个梦,险恶的丑陋的噩梦罢了。”双手的手指已经穿进了发间,他使劲的抓住头皮,的确没有疼痛。然后手指顺势滑到了额头、脸颊,七八条血痕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变成了恐怖的面具,曾经一度的硬朗气质此刻只剩下奄奄一息的颓丧。依旧没有疼痛,这就是做梦!
蔡铭谅再次鼓足勇气走向那扇门,那条门缝。越靠近那声音就越明显,越靠近那声音便越尖利。他的眼球还没有抵达门缝,那尊背影,那个模糊不清的男人面孔又迎面扑来。然后眼前的一切完全模糊了,雪白的肌体和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声音和雨声化作一团。
方才充盈在眼眶里的泪水此刻像决堤的堰塞湖一般倾泻到脸上,整个世界都化成模糊不清的幻影。他跌坐在了地板上,这不是跌,这是融化,就像蜡烛被烤化,就像冰化作水。
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蔡铭谅已经站在了雨中。夜灯已经全部亮起,在雨中形成一个个毛茸茸的白球。近水楼台小区的大门在他背后寂寥的关闭着,密集的雨形成的特有的雾气将小区内的景观笼罩在深灰色烟雨之中。岗亭里的保安正同一个年轻的物业经理聊着什么,那物业经理不时伸出脑袋看看他,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个动作之后,她终于打着伞向他跑了过来。
她打着伞给蔡铭谅遮住雨,然后将手里的伞递给铭谅。蔡铭谅木然的看着她手里的伞,并没有接。在不清楚多少时间的过度中,他总算抬起了脑袋,但他看不清眼前的物业经理,滴着水的湿漉漉头发盖住了他半张脸,雨水和泪水将剩下的半张脸,包括眼睛,包括嘴唇一股脑的填满,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与他相对。他甚至在一刹那间幻想是不是她,这样他便可以对她施加报复和诅咒。但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她,虽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又一段时间消失的停滞。他木然地向街道深处走去,这一次他没有说谢谢。物业经理顽固地追了上去,给他遮住雨。然而他没有理会,这不是顽固所能折服的情感,这是僵硬和麻木,他完全丧失了知觉,不仅仅是对于这雨,而是对于这个世界。在反复几次之后,物业经理的衣服也湿掉了大半,她终于屈服了,没有再一次追上去。
走着走着,之一花店的木质门头突然出现夜色中,模糊却毫无悬念。蔡铭谅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突然远远见到了母亲,心里一阵暖流直冲头顶。但这暖流并未让他感到温暖,而是将一阵热流推出了眼眶,刹那间泪如泉涌。
转瞬的暖流过后是逼人的寒冷,显然这一次他恢复了一部分知觉,他想加快脚步,准备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冲向那个怀抱,然后痛哭一场。然而双腿却好似长在了别人身上,他越是焦急地发出指令,执行的结果就越不堪。他固执地向前冲去,以他的不顾一切,以他能达到最快速度向前冲去。但那不是奔跑,那只是一个风湿严重的瘦弱老人的蹒跚步伐,那只是一个刚从植物状苏醒的病患姿态。
他终于站到了花店的门口,雨点在石板铺成的地面盛开了密集的花朵,像夜空中的焰火。他努力地跨上台阶,以便看清店里的情形。什么也看不到。先前旧木窗格玻璃上的灯火不过是马路对面火锅店的影子。今天的之一花店黑得彻底,连店里一向通明的那盏小灯都已经关闭。“那是属于我的小灯。”之一走了,像从不曾来过,像是虚无,如同这间黑色的花店,看不见一点颜色。
“那是我的灯!”铭谅在嘴里复述了这句话,嘴唇似动非动,没有一丝声音。接着,在一次因寒冷而激发的颤抖之后,铭谅的脸上仿佛出现了笑容,恐怖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扭曲。“哪有我的灯?”他突然间感到羞愧难当,他怎么有脸在这个时候跑来寻求安慰,还企图在她面前哭诉。
“你这个无耻之徒!”蔡铭谅暗骂并嘲笑着自己,几乎笑出声来。“这个时候才知道良心发现”!
“你娶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跟到你嫌弃的那一天为止;就算你不娶我,你娶她,娶任何人都行,我也不会离开你——”之一的话响彻耳畔。他旋即转身,以他那垂垂老人般的最快速度。之一并没有在身后。他多想见到她,这是世界上唯一的安慰;他又多怕见到她,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羞愧。
“凭什么她就应该是你的之一,王八蛋!”蔡铭谅哽咽的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头,他抽泣起来。雨下得更大了。火锅店里的笑声和劝酒声也越来越大了。这个被雨充满的世界里,多数人的欢乐湮没了少数人的痛苦。
蔡铭谅终于明白了今天这间花店没有人在等他,于是他拖着脚步离开了这里。一路上他不停地念叨:“好!好啊!是的,很好!凭什么她就得是你的之一?凭什么?凭什么抛下万人追捧来仰慕你,凭什么?凭什么那扇门就得一直为你开着,那盏灯就得永远为你留着?凭什么她就得总是在那里,等着你伤痛时寻求慰藉,等着你快乐时将她忽视,等着被你伤害?凭什么?无耻啊!混蛋。”
对自己进行一番痛斥之后,蔡铭谅似乎获得了些许安慰。见到之一定然是一种安慰,她会帮我舔舐伤口;见不着之一,也是一种安慰,至少逃脱了无边的羞愧,至少减去了一次带给她苦楚的可能,至少她此刻能在一个温暖的港湾里安然地熟睡——
终于,整个世界也不再那么恶意十足,即便疾驰的汽车掀起的巨浪像网一样扑向自己。他开始原谅这一切,这虚假的不真实的噩梦。他必须相信这是噩梦,这只不过是自己太过紧张而至的噩梦。他在身上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机,然而像从没拥有过一样,连影儿都没有。他想找个人借个手机用用,才发现街上已无人烟,连汽车都寥寥无几。
“只不过是个梦,只不过是个梦——”蔡铭谅不断重复着这个唯一能够使他好受些的想法,不知不觉已到九眼桥头。两排桥灯像两串长满毛的珍珠,挂在黑夜妖娆的颈项上,给人触不可及的妩媚和崇高。呼啸而过的车灯忽明忽暗,像垂危的人尽力瞪大眼睛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府南河的水声突然间出现一般,轰轰巨响,像这夜的怒吼,或者亡灵大军的号角。
雨并没有消停的打算,好像专门是要映衬蔡铭谅此刻的无限凄凉。这个世界并不凄凉,酒吧街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陆续有人进进出出,或叼着一支烟独自张望,或三三两两有说有闹,或寂寞,或惊惶,或前呼后拥生怕人不知,或安静出入生怕人看见,或余兴尚浓再补一枪,或兴尽而出鸟兽分散,或鬼哭狼嚎悲情万状,或高谈阔论目空一切,或轻声冷语笑破红尘……
眼角的余光中,蔡铭谅仿佛看见几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裙子,一阵寒意顷刻席卷全身。“去他妈的,这不冷吗?”他终于注意到唯一能够与这个漆黑冷寂的夜晚相敌的存在。任逍遥会所的门头占据了整面大墙,除了闪烁刺眼的霓虹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灯,共同形成了一个光的熔炉,炽热而夺目,燃烧着这个浓度近乎固体的夜晚的一角。这个熔炉里除了各种杂乱不堪的光,还有中年人光秃秃的头顶和**、年轻女孩光滑的脸蛋和大腿、还有无数邪魅横生的内心和光鲜华丽的外表。然而,正是这一切照亮了这暗黑无边的一角,像人类最初的火种那样带给漫漫苦夜里的人类以希望。这不断穿行在车门和任逍遥会所大门之间的男男女女,就是一根根扑进那熔炉里的柴火,顷刻间就被烈火吞噬并成为火焰的一部分。而拥挤的车流和浓郁的尾气就是这烈火的助燃剂,让熊熊烈火变得剧烈而雄浑,为这个夜晚带来生机。
蔡铭谅都不敢相信此刻自己的思绪竟会无主的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孩扑入眼帘。女孩线条优美,面容姣好,金色的长发整齐地倾泻在肩背上,一缕发丝挂住了腮帮,烈焰般的红唇将脸色衬得惨白,长长的睫毛让人难辨真假。这不是女人,这是**的导火绳。但她板着面孔,难以察觉出一丝笑容,姣好的面容下掩藏着足以凝固她周围空气的无边冷酷,好看却瘆人。
蔡铭谅旋即转身,走向了九眼桥。他依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或许这并不是他该想的,这一路过来并不由他主宰。他回头望去,方才的女子不知所踪,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桥灯被黑夜挤压得更小了一些,它们努力地发着光却没有一丝温暖,如同冰箱里的灯泡。铭谅再次露出他那诡异的如同哭一般的笑容,这次不是痛苦,这次是因为已经冻僵的脸无法完成大脑的指令所致的失误。他努力地放松自己的脸,他的内心已经深情地注视着这一切,苦苦支撑的路灯、闪耀微光的河水、没有边际的雨、永远都不会离开的冬天、煞人而醉人的夜晚,他妈的情人节!
他终于深情一笑,对着这一切。然后他跃上桥栏,闭上眼睛仰天张开双臂,像是拥抱夜空,也像是怀抱宇宙。
“黑暗,我拥抱你!”一丝笑意之后,蔡铭谅扑向了怒吼的府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