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双阳镇 > 第六十二章 马让成了“专业作家”
    马让觉得老同学苗红星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也正如苗红星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同学关系,也不会跟自己说那些话的。另外,马让留恋办公室,不想离开。想想上那么多学,不就是图有个工作机会吗!只有工作了,你才能更快更深入地接触社会,了解社会,进而才能锻炼自己,使自己早一天成熟起来。马让对自己说,写作的事,就放一放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工作做好,多做工作,争取把书记对自己的好印象找回来!马让拿出以前写的文章,想把它们烧了算了。烧之前免不了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又有些舍不得了。马让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嘛,烧了真是可惜哩!于是又把它们整理好,保存了起来。马让多次问黄秘书有什么材料要写没有。黄秘书每次都简短地说:“没有。”没有材料可写,马让便写新闻,一周内竟写了八则新闻,其中三篇发表在地级报纸上,一篇在省报上登出来。马让欣喜异常,把报纸拿给黄秘书看。黄秘书看了后,把报纸还给马让,说:“写得好,写得好,继续再写,把双阳好好宣传宣传。”黄秘书稳稳地坐着,不苟言笑,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庄重的,严肃的。黄秘书最多用眼睛撩一下马让。

    深秋的一天,镇里开三级干部会。会场设在戏院。戏院是镇里最宏伟也最宽敞的建筑了,相当于镇里的人民大会堂。许多年前,也就是马让小的时候,戏院名副其实,既唱戏,也玩电影,非常红火,堪称方圆百里的文化中心。那时候马让常常跟随大人们到这里来看戏或看电影,但看的最多的是电影。一到春节,从正月初一一直到二十,天天玩电影,白天玩,晚上也玩。电影机超负荷工作,也受得住。那时候看电影或看戏的那么多,凭票进场,一溜长队一直排到远处的街道上去。起初,里面没有凳子,大家都站着看。后来,铸了一排排的水泥凳子,从主席台前一直排到后面的影壁前。戏院里面平常看上去那么大,那么空旷,一个人走进时还有些瘆人,害怕。可玩电影和看戏时就显得小了,人挨人,人挤人,眼看着就要把房子撑破了呢。到戏院看电影的岁月给马让留下了非常充实也非常美好的记忆,直到现在还常常想起。马让印象最深的一部电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其中的一个场面让他刻骨铭心,他非常悲伤,以至于流下了眼泪。这是他第一次为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命运流泪。

    开三级干部会的时候马让也到会场上来,招呼干部们入座,维持一下秩序,干部有什么需求时,便上去帮助等。马让在会场里出入,忙来忙去,坐在台上的黄秘书一定会看见的,当然,不仅黄秘书会看见,其他在台上的领导也会看见。但马让最想让看见的人是黄秘书,因为黄秘书抓办公室,让黄秘书看见才是人得其主。

    实际上并没有人让马让这样做。往会场里搬桌子、凳子,布置会场,也都是两个通讯员干的。两个通讯员都是支书的儿子,他们没有编制,只是政府里面的临时工。干上支书的人,基本上都是混得不错的人。支书们让年轻的儿子们来镇里做通讯员,决非单纯为挣那仨瓜俩枣,一定是有着各自的深意的。马让看见两个通讯员往会场里搬运东西时,没有上前,他觉得这活用不着自己干,他在开会时到来了,马让觉得自己作为办公室人员,应该来的。马让这样做,你已经知道了,就是让领导们看见自己,给各位留下勤奋和卖力工作的好印象。

    晚上,马让吃过饭,正坐在床上胡思乱想。黄秘书进来了,说:“有件事给你说一下。”黄秘书说完就又走了出去,马让也跟随着黄秘书出去,来到了办公室。

    坐下来后,黄秘书好长一会儿没有说话,好像是正考虑着怎么说,也像是心情极为复杂似的。马让等待着,心里有些忐忑着,他隐隐地感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走向自己。

    黄秘书说话了,黄秘书说:“是这样,你做好准备,镇里主要领导的意思是,让你回到农机站去,不在办公室了。”黄秘书说完这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马让,又说:“至于是哪位领导说的,我不便明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夏书记吗?”马让急切地问。

    黄秘书没有回答,他像是很难回答似的,过了一会儿,黄秘书说:“镇里的主要领导,也就那么几个,你一个个地问下来,当然知道是谁了。我还是那句话,有的话我不便说。其实,是哪个领导说的,我想你应该明白,聪明人不可细讲。”

    马让笑了一下。

    黄秘书惊奇地看了一眼马让,不明白马让为什么会笑,竟也笑得出来。黄秘书说:“这是领导的意思,绝对不是我的意思。咱兄弟在一块共事的时间早然不长,可也不短,你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要相信哥,千万不要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马让那一刻显得很激动,他真想把心挖出给黄秘书看,以示自己对黄秘书是绝对信任的,感激的!马让说:“你说到哪儿去了!咱弟兄之间,我还怀疑你吗?你放心就是了,我一点都没有往那里想哩。”

    黄秘书说:“要是你真的不想离开的话,明天上班的时候,你找一下领导,好好跟领导说一说,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马让笑了一下,说:“算了吧,没那必要。”

    黄秘书点了一下头,说:“你知道,作为我来说,是不愿你走的,你的文字那么好,这是公认的,走了也真太可惜了。不过你放心,等有机会了,或者是这一阵过去了,我一定想办法再把你叫来。”

    此时,当预感的事情真的发生时,马让倒有些不在乎了,他平静地说:“实际上,我也不想在这儿干了呢,也早想走了哩。”

    黄秘书的脸先是木了一下,继而一笑,说:“是吗?我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正想着怎样给你做思想工作呢。”

    “你想多了,真的。”马让这时候看上去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坦然。

    黄秘书说:“要不你找一下李书记,你俩不是同学吗?”

    马让苦笑了一下,说:“既然是主要领导的意思,就不给银曼找麻烦了。”

    马让现在是越来越坦然了,他坐在那里,好像有很多心里话要和黄秘书说。黄秘书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是他看了一下手表,说:“那就这样说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下。咱们改日再聊。改天我请你吃饭。”

    马让便站起来,说:“哪能让你请呢,我请你,请你!”

    因不再写公文,也不再写通讯报道什么的,马让闲了下来,但从此专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读书,写作,每日便也有事做,有时候竟也很忙,所谓闲忙闲忙的。写作或读书累了,就在街上走一走。每日走的时间大致相同,以至于十分准时。如此时间长了,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天,一位老太太忍不住问:“我看你每天都在闲着啊。”

    马让不乐意外人如此说自己,便纠正说:“脑子在转圈呢。”

    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云。马让也不去进一步解释,扬长而去,任老太太继续迷惑着。

    这马让因为是有编制之人,虽不再为政府服务,做事体,工资仍然照发。马让成了“专业作家”。

    马让成了“专业作家”后,与两个通信员相遇,他们笑了笑,然后惋惜地说:“亏了你了。”马让说:“有什么可亏的!你们两个伺服好领导就行了。”他们两个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去,好像挺依恋马让似的。但他们终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就走了。他们依然干着自己的活儿,一个给书记送水,拖地,一个能镇长送水,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