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双阳镇 > 第六十一章 岌岌可危
    马让高中时有一位同学,叫苗红星。苗红星上学时不叫苗红星,叫苗节。马让依稀记得,苗红星上高中时和另一外同学郑强好。郑强上学时已经有了女朋友,女朋友在城里的棉纺厂上班。那时候能在棉纺厂上班,是很了不起的,是万人羡慕的对象。女朋友常给郑强写信,不知为什么,信到的时候,苗红星总是先收到。很多次,苗红星就替郑强回信。苗红星文采好,替郑强回回信,也是应该的。可是回着回着,女朋友就和苗红星好了起来,从此直接给苗红星写信,不再搭理郑强了。

    苗红星后来当了记者。由于时间久远,加上上学时两人交往不多,更重要的是苗红星改了名字,因此,马让虽然经常在报纸看苗红星的新闻作品,对苗红星这三个字熟悉得不得了,可是不知道苗红星是同学。后来,有位同学找马让玩,说起了苗红星,马让才知道了苗红星后来的一些事情。原来苗红星高中没上完就去当兵了,复员被安置在了宣传部,写新闻,当记者。

    同学关系的作用还是很大的,一下子让马让和苗红星拉近了距离,有一次,马让专门找到宣传部新闻科,见了苗红星。苗红星对马让倒是印象深,一见马让,便热情地打招呼。苗红星向同事们介绍马让时说:“这是我们同学中的大才子,文章写得棒极了。我的这位才子同学现在双阳工作,双阳的各种文字工作全拿!”中午,这两个十几年没见面的同学在街头一家小酒馆喝酒,都喝高了,两人醉醺醺地在大街上作别,一个向西去,一个向东去。

    苗红星在县里写了多年新闻,人又是极会来事的,和全县的各级领导们都认识,有的还建立了较为深厚的私人关系,比如,苗红星和夏书记的关系就不错。夏书记也是比较注重宣传的,马让记得夏书记曾说过,双阳的工作离开了媒体也是不行的,在各种媒体上,应该都有痕迹,做到报纸上有字,电视上有影,广播里有声。苗红星以前肯定来双阳找过夏书记,只是和马让还没有拾起同学关系,马让便不知道苗红星来。苗红星又来双阳的时候,路过办公室时向里面看了又看。马让瞧见是苗红星,喜出望外,急忙跑出来打招呼。苗红星只是向马让招招手,然后径直向书记办公室走去。苗红星在书记办公室待的时间不长就出来了,书记送出来后就又走了回去。马让早站在那里迎候着。苗红星走过来握了握马让的手,没说什么话,就向前走去。马让留苗红星吃饭,苗红星说还要到其他乡镇去,事先都约好了的。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让在县城大街上邂逅了苗红星。那时候,苗红星正一个人往前走着,猛然看见马让时,吃了一惊,接着,脸上现出对马让生疏的神色,有一刹那,他甚至想要躲避马让。苗红星最终还是把马让拉到街角,两人站在那里说话。苗红星说起了上次见书记之事。苗红星说,他向书记介绍和马让是同学时,原以为书记听了会很高兴。没想到书记说:“你这个同学啊,原来我对他多么赏识,可是呢,越来越让人失望,不务正业,整天写些散文小说什么的,别人都对他很有意见哩。”书记问苗红星:“你和他是什么时候的同学?”苗红星说高中。书记又说:“散文小说不是不让写,有那个文笔,写写也是可以的,可是不能老写,当成一本经了。咱毕竟不是作家,咱是干什么的心里应该清楚嘛。”苗红星问:“他写别的,是不是影响了工作?”书记说:“影响倒是没怎么影响。”顿了一下,书记又说:“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人员多,一个看一个,影响不好。”苗红星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

    苗红星讲完之后,长久地默默地看着马让,等着马让说话。马让心里很不好受,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马让嘴上不说话,心里的话却很多:写文章难道不好吗?创作就是不务正业吗?书记你也是读书上学出来的,读的不都是作家们写的东西吗?另外,历届中央领导讲话,提起文学文艺来,也都是大力支持的!上面这么重视,为什么一到基层,一到具体事上,就没人当回事了呢!马让这时还想到了***,***多忙啊,时间多宝贵啊,可是他老人家一辈子既写诗词又练书法,难道主席也是在不务正业吗?心里的话想说又说不出,马让的嘴角微微抖动着。

    苗红星看出马让心里不服,便说:“老同学,不是我说你,你确实得改一改了。都像你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单位还能成为一个单位吗?还怎么办公运行呢?我看人家书记说得对!”

    一句话溜在了马让的嘴边:全国办那么多报刊杂志干什么呢?不是都开放着,让大家都投稿吗?并没有说你不是记者、作家,就不允许你投啊!文章发表之后,还给你稿费,看来还是非常欢迎各个方面的人投稿的嘛!你苗红星作为记者,经常写稿,投稿,更应该是知道这些的啊!可是这话马让还是没有说出,他知道说出这话来,连苗红星都要得罪了,他会说自己执迷不悟,甚至顽固不化!

    见马让不说话,苗红星又说:“咱俩是老同学,我才跟你说这些的,除了我,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会给你说这么多的!”

    现在,马让更加知道与苗红星辩论是没用的,苗红星除了新闻之外不写别的,又喜欢结交领导,当然是不会理解自己,也不支持自己了。苗红星见马让始终没说什么,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还是没有听进去,便说自己有事,走了。

    苗红星怎么走的,马让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尽是事了。马让忽然想到,书记很少到办公室去,书记见自己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常常是好几天,都不照书记的面,书记怎么会对自己知道得那么多呢?其次,自己写一点小说散文之类的东西,都是在自己屋子里悄悄写的,即使在办公室写,也是在写了公文、新闻之后,并不影响工作,也从来没有影响工作的!还有,书记以前不是也夸过自己的文章写得好吗?怎么突然间又变卦了呢?

    马让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还是想清楚了一点:书记是不可能那么注意自己的,更不可能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的,一定是有人添油加醋地向书记汇报了自己,书记这才不满意自己的。那么,是谁汇报的呢?自己得罪了谁,以至于对自己如此深仇大恨呢?是老杨吗?自己跟老杨说的话最多了,不可能,不可能,老杨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老杨也没少喝自己用稿费买来的酒,如果是犯罪的话,老杨算得上是同谋。老杨没那么忘恩负义,也没那么傻!是黄秘书?更不可能,黄秘书是一向是支持自己写作的。是李银曼?哪能会是她呢!作为老同学,如果对自己的行为不满,她会当面说出来的,决不会拿自己到书记那里邀功。那么是谁呢?小飞吗?小飞也知道自己在私下里写别的,他又跟书记走得最近,最容易说话的,不过也不大可能,小飞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马让面前就是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一左一右两条车流很少中断,路两边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他们中的不少人从马让面前走过时,好奇地打量着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是在维持交通秩序吗?不像啊!那么,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一阵风吹来,纸屑、传单、名片、灰尘等被卷起,飘一阵,落下来,接着又被卷起。它们看见马让傻瓜似的长久地站在那里,就向马让扑了过来,打在马让脸上、身上,有的碰触着马让的手,似要和马让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