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镇政府院里来了一个哑巴。老天爷有的时候真是太吝啬，总要把一些遗憾留在人间，比如那哑巴，真是漂亮，二十上下年纪，长得小巧玲珑，清新可人，特别是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非常聪慧，她要是会说话该有多好啊！哑巴看上去没有结婚，她的举止都在告诉人们她没有结婚。哑巴是来找黄秘书的，她一来就进了黄秘书的办公室。可是黄秘书很快走了出来，哑巴紧跟着他，黄秘书不时回过头去，好像在训斥哑巴，让她走开。可是哑巴不，哑巴还是紧跟在黄秘书身后，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搞得黄秘书简直无处可藏。镇政府院子里人不少，可是竟没有一个过来救驾的。或许人们认为，人家是来找黄秘书办事的，别人不便拦阻；或者认为，哑巴没吵也没闹，对镇政府的工作秩序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你拦人家干什么呢；或者认为哑巴是残疾人，找黄秘书是解决困难的，黄秘书就应该给人家解决一下嘛！
马让却有些心疼黄秘书，觉得黄秘书作为一个堂堂的领导，是不应该遭遇如此难堪的。接着又想起黄秘书一向对自己不薄，什么都想到了自己，这正是一个很好的报答黄秘书的机会！于是，马让跑了过去，拦住了哑巴。哑巴见有人拦她，就往旁边绕，同时脸色很难看，火气很大似的。
黄秘书这时正往西南角土地所所长的办公室兼住室走去。黄秘书仍然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不紧不慢，走得四平八稳。马让理解黄秘书，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像做贼似的躲藏呢！多少人在看着呢，越是躲藏，反而越会引起人们的误会。可是，如此不紧不慢地走，如何才能甩开哑巴呢？马让真的很替黄秘书着急。
黄秘书快走进土地所长的屋子里的时候，哑巴正走过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马让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哑巴的袖子，把她往办公室里边拽，同时给给黄秘书使眼色，让他赶紧走。马让那时的脸色一定是谄媚的，只是不知道那副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呢？但马让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把哑巴把往屋子里拽。哑巴进了屋子后又气又急，眼睛里像是喷着火，挣扎着出去，不知用什么尖锐东西，看也不看什么地方，狠狠地就是一扎。马让一松手，鲜血像虫子似的爬在手背上。哑巴趁机跑了出去。然而这时候哑巴已找不到黄秘书了，土地所长的房门坚闭，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任凭哑巴怎样敲窗户，敲门，屋子里就是鸦雀无声。马让对哑巴说：“屋子里没人，人早就走了，再敲也没用的！”说是说，却再也不敢近前，怕哑巴冷不防地再来一下子。哑巴是执拗的，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死等。马让也在等，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及了，只好走了。可是哑巴没走，她还在等，不知道她最终等到黄秘书没有。
下午晚些时候，黄秘书来到马让这里，说：“上午的事，不要给别人说。”马让说好，可是心里想，上午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说与不说有多少区别呢？黄秘书像是看出了马让的心思，便又说：“上午从哑巴那里，你看到什么没有？”马让疑惑地摇摇头，说：“没看到什么啊，她就是个哑巴嘛。”马让这么说的时候，忽又想起了哑巴绝妙的漂亮，黄秘书难道会.......刚想到这里时，马让强行把自己的念头掐了，恼恨自己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作家的胡思乱想，有时真的会坏很多事的。黄秘书转过身去，叹口气说：“有时做好事，也会留下后遗症的，就说那哑巴吧，父母残疾，还都有病，我出于好心，给他们点钱和吃的用的，没想到竟黏上了，唉，真是没办法哩。”马让说：“要是通过民政部门就好了，由他们出面。”见黄秘书没有说话，马让就又说：“那哑巴哪个村的，要不找人去做做工作，让她不要再来纠缠了。”黄秘书说：“算了吧，哑巴一家早晚会知道好坏的，这事到此为止。”黄秘书说完，匆匆走了出去，像是有什么要紧急处理。
马让很同情黄秘书，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