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于剑滚了多少圈的时候，孔霄听到他嘴里传出‘咯咯’声，意识到他可能有话要说，于是一脚踩住了他。
拔出他眉弓上的银针，于剑开始不停地咳嗽，每一下都带动着身体剧烈抽动。
直到快咳出血来，才稍稍平缓了一些，此时于剑的脸色已经呈现不正常的暗灰，眼球凸出如蜥蜴，上面布满枝杈一样的血丝。
两番折磨，其实都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纯是疼的。
疼，有时候也是要命的。
孔霄再次蹲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于剑的脸，这次没有开口。
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选择权就应该交给对手，如果他真硬气到能继续抗下去，孔霄也不介意给他个‘漫长而有趣’的死法。
但是，于剑怂了。
所谓杀手，是一种以夺人性命来养活自己的职业，生涯当中，想不树敌、没仇家，基本是痴人说梦。所以于剑在杀堂接受培训的时候，各种反刑讯手段就是必修科目。
奈何那些训练都是针对人间的刑罚，面对恶魔的拷问，显得小儿科了些。
抿了抿干枯的嘴唇，于剑看着孔霄气若游丝地说：“吴......吴先生......”
“不错不错。”孔霄像面对老朋友一样拍拍他肩膀，微笑道：“恭喜你，终于开窍了。那就说清楚吧，他叫吴什么，是干啥的，为啥叫你来杀我？”
于剑浑身哆嗦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他...跟你一样，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你们是魔鬼！”
因为惊恐，他原本就凸出的眼球更加凸出了，让人担心再这么瞪下去随时会掉出来。
“不要怕。”孔霄安慰道：“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就让你解脱，然后无论是他还是我都跟你没关系了，剩下的是我们之间的事。”
然而这番安慰对于剑并没有起作用，此时恐惧就像一块泥沼，让他深深陷入其中拔不出来。
孔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看来不是他不愿说，而是那个‘吴先生’给他带来的心里阴影太大，再这样下去，不仅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看于剑的样子，甚至有可能精神失常，就此疯掉。
孔霄觉得是时候换一种方法了，于是拍打着他的脸，试图从恐惧中稍微唤醒他，继而说道：“你搞得我都失去耐心了，这样吧，我说你听，要是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
顿了顿，孔霄平静地说：“吴先生派你来杀我，是要你从我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于剑听了，起先无比震惊，然后缓缓点了两下头。
“让我猜猜，那个东西是九根针？”
于剑一脸疑惑，没有任何动作。
“那么，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头盒子？”
这回于剑点头了。
“是这个？”孔霄一边说，一边把伏羲九针掏了出来。
于剑哆嗦了一下，然后伸手指着针盒，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就，就是这么个东西！”
看了眼手里的盒子，孔霄抿嘴笑道：“恭喜你，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说那个吴先生也是魔鬼，那么他长什么样？你跟他见面那次，他又干了些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问题一出，于剑眼睛又开始往外凸出，重新陷入恐惧当中，战战兢兢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末了竟然被吓哭了。
“艹！”孔霄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怒道：“哭啥哭，憋回去！妈了个巴子的，一个大老爷们让人吓成这样，也好意思自称干过杀手？我自认为也够吓人的，怎么没见你被我吓哭？”
这招管用了，只见于剑的眼珠子缩回去不少，神情也镇定了些，然后捂住屁股支吾道：“他......他当时戴着面具，没看清长相。而且，你虽然......虽然也让人害怕，但是吴先生不一样，他......”
“磨磨唧唧的，他到底怎么了？”孔霄不耐烦道。
“他吃人！”于剑咬着牙说，目光里含着浓重的惊恐。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加上于剑说话时骇然的表情，不禁把孔霄听得也哆嗦了一下。
毕竟他再怎么心狠手辣，大多数时候都是人畜无害的，哪怕面对敌人，也是抱着自保的目的去加以惩罚。说白了，他这叫行事果断，再说严重一点，也只能叫冷血无情。
但是吃人的人，还能算人吗？尤其并非处在饥荒或被困那些极端环境下？
孔霄有点理解于剑的恐惧了，自己要是见到那番景象，也许不会比他强多少，毕竟三六九等的人有的是，吃人的魔鬼可不多。
看来要是有朝一日对上这个吴先生，结果如何还真挺难说。
摇摇头驱走杂念，孔霄笑道：“你通关了，估计更多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不过要是你良心发现，还能再透露点，我也洗耳恭听。”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啥好隐瞒的了，于剑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噩梦，早早死了拉倒，于是回忆道：“吴先生的面具只有上半张脸，是白色的，还有......他吃人的时候，是一口一口吃的。”
“废话！”孔霄乐了，“不一口一口吃，还能一口一个......”
然而还没说完，他突然理解了于剑说的是啥意思，不禁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干呕几声之后，孔霄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于剑：“我问完了，虽然过程当中多有不爽，但总算也知道了点有用的东西。作为奖励，想怎么死你自己选吧。给你个提示，我可以让你走的毫无痛苦。”
听到这个结果，于剑松了一口气，所有紧张情绪都缓和了下来，自嘲道：“我以为我很强，也足够聪明，结果没想到，不光身手不如你，论耍心机，你更让我心寒。”
擦了把脸上因痛苦流的到处都是的鼻涕，他继续说道：“临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我的真实意图的？”
“没问题。”孔霄笑着说，“就让你死个明白。”
“首先，我没什么仇家，至少没有那种能让你死守秘密的。”
“杀人者，要么为仇，要么图财。徐大军自然是为仇，但你不会为他去死。可当时你却一心求死，这就证明背后另有其人，也就是你刚刚说的吴先生。这个吴先生跟我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仇，那么他只可能是为财。而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伏羲九针，所以很容易联想到这东西上。”
“另外，跟我有仇的除了徐家，还可能有一个被我破了蛊的蛊师。这不用说，人家要寻仇的话，根本用不着你。至于徐家，只是凑巧雇佣你来杀我，正好这时吴先生要拿我身上的东西，所以俩活搁一块，你会一举三得：完成吴先生的任务、赚到徐家的钱、万一失败可以拿徐大军作挡箭牌。”
啪啪啪啪——
“厉害厉害！”于剑一脸激动，就像听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忍不住鼓起掌来。“我当时就简简单单自个杀，你竟然把事情的真相全部理出来了。我就纳闷了，你整天想的这么多，不累吗？”
孔霄无所谓地耸耸肩：“谁整天想了？我说的这些东西，在你自杀的一瞬间就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就想明白了。”
“我艹......”听了这话，于剑目瞪口呆，“为什么我会感觉，死在你手里，一点都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