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和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后,死亡对于于剑来说着实是一种解脱,所以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再者说,那天要不是孔霄拦着,他早就死了,多活的这几天,也不过是遭了几天罪而已。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挣扎,也没有遗憾,作为一名孑然一身的杀手,更没有什么好不舍的。
眼神无比佩服地盯着孔霄,于剑释然笑道:“说起来好笑,临死之前我最放不下的,竟然是想看看你跟吴先生遇上会是个什么场面。”
“会有那么一天的。”孔霄看着他说:“到时候宰了吴先生,我要是能想起你来,兴许会到你坟头上告诉一声。不过这个事你别指望,因为那会儿我真不见得还能记住你。”
对此,于剑没有表态,而是在身上摸摸索索半天,搞的孔霄又紧张了一把,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招。
最终,于剑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烟盒已经快皱巴成一团了,他从里面抽出弯弯曲曲、唯一没断的一根,点着以后,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除了这根,剩下的都弄折了,就不给你了。”
“没事,反正我也不抽烟。”
“谢谢你啊。”于剑吐着烟说。
“谢我什么?”
“虽然你把我折磨的够呛,但最后能给个体面的死法,这挺让我意外的。”
“甭客气,应该的,我是文明人。”
“不知为啥,我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有下辈子,我想跟你混。”
“你想多了,我就是个医生,不收小弟。另外,你这么说,该不会是又不想死了吧?”
“闹!老子遇见你那天开始,腰杆就没直起来过!现在要死了,哪能还弯着腰求你?”
“这就对了,我太爷爷临死的时候说,男子汉大丈夫,吸天上飘的气儿,吃地里刨的食儿,该死的时候贪生怕死,到了那边会磕碜。”
“呦!这老爷子,让人心生向往啊。这样吧,等到了那边,我帮你捎句话,你想对他说啥?”
“你就告诉他,抓紧混个阎王爷当当,等重孙子过去了,好直接走走后门,干个黑白无常啥的。”
“没问题,那他老人家长啥样?”
“你到了那,看到鬼魂堆里最横的,就是他了。”
“......”
俩人蹲在地下室的一角,像村夫唠家常一样絮叨了一会。
看着手里的烟屁股,于剑悟出了人生的最后一个道理——压扁了的烟比正常的烟着得慢。
这说明,越会装孙子的人,活的就越长。王八成天在地上扁着,所以人家比谁都能活。看来下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你说这辈子,从头到尾打打杀杀的,图个啥劲?
当然,这只是对自己这种小鱼小虾来说,要是抬头往上看,龙就是个暴脾气,但人家活的更久。
可你也得是龙才行啊?就像那位孔老太爷,还有他这重孙子。
把烟头按灭在地上,于剑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转头看着孔霄说:“哥们,把之前被你没收的那颗胶囊给我吧,就不劳烦你动手了。”
孔霄没吱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咋的?你留着那玩意还有用?”
“那倒不是。”孔霄有些害羞,扭捏道:“实话告诉你,我还没杀过人。但小毛孩总得长大成人,小姑娘总有落花的夜晚,与其以后不得不杀的时候下不去手,还不如就找你帮帮忙,把这第一次帮我破了吧。”
“哈哈哈哈哈!!”
于剑差点笑出了眼泪,拍着孔霄肩膀说:“你没说错,你确实是文明人。那意思是,这回我帮你松松,省的以后太紧,关键时刻坏了好事呗?”
“差不多就这意思。”孔霄更加害羞了,红着脸说。
“行行行。”于剑忍俊说道:“你好不容易张回嘴,我也不能不帮,那就别等了,来吧!”
孔霄点点头不再犹豫,随后打开针盒,从里面挑出一长一短两根针。
他把短的那根刺进于剑的人中穴,然后捏着长的说:“最后让你见识见识,吴先生要拿到手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孔霄又把长的那根刺进他的头维穴,一边以炫目的手法撵动着,一边解释道:“这是伏羲九针第二式——抱山松。这招本是用来治病的,可以帮人修骨还髓,现在我反着用,可以稀释你的骨髓浓度,让你慢慢陷入缺血性昏迷,也就是犯困。”
“困着困着,你也就睡着了,我没骗你,一点痛苦没有。”
“诶?你还别说,”于剑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平躺在地上,“我现在感觉浑身没劲,还真是挺困的。”
过了一小会,于剑已经睁不开眼了,他打着哈欠说:“啊——哥们,我死后,把我放到后备箱里,拉到……城外灶王山南边山腰的林子里埋了,那里……人迹罕至,我经常......去那埋人......安......全......”
“您仗义。”
孔霄收了针,于剑已经进入睡梦之中,面容安详地打了几声呼噜,然后归于寂静。
人死,瞑目。
长出了一口气,孔霄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楼梯,打算按于剑嘱咐的那样做一下清洁工作。
出了地下室,他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去,原来是白承古站在地下室门口。
“诶呦!你瞧我这记性!”孔霄拍着脑门说:“当初说好了核归我,肉归你的,结果核跟肉都让我给吃了!”
白承古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事,然后拉着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拿出烟盒,老头捏出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又递给孔霄一根。孔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学着白承古的样子抽上了。
第一次抽烟,没有被呛到,也没有咳嗽,而是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馨香。这固然是因为老头的烟档次不低,更多的却是,他很喜欢这种藏在辛辣里的香味。
就像杀人一样。
“老爷子,这烟什么牌子?”
白承古没有回答,而是吐着烟圈反问道:“第一次杀人?”
孔霄说:“嗯。”
“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孔霄想模仿老头那样吐烟圈,结果失败了,吐出来的烟雾都散成一片。
他又吐了一次,还是失败,于是叹了口气,幽幽答道:“就像跟一个不太漂亮也不喜欢你的妞上床,她没什么诚意也不怎么温存,但她爽得你欲仙欲死,就这种感觉。”
白承古嘴角抽搐:“龟儿子,你特么能说的通俗点么?”
孔霄摊摊手,“就是开始缺少期待感,不情不愿的;过程缺少刺激感,平平淡淡的;但结尾感觉很好。很爽、很**。”
老头想了想说:“你上过你描述的那种妞?”
“没,我还是童子之身。”
“切!”白承古狠狠抽了一口烟,“那你还描述得那么身临其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智商的最高表现形式就是真如实景的脑补能力。”
“服了服了!”老头把烟掐灭,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他回头说道:“我去帮你启动车子。”
“还有,这烟名叫寻乐。”
寻乐啊......孔霄吧唧吧唧嘴,品了品其中滋味。
菩萨杀人,非心之过,佛陀染血,苦中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