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王小明和张单对视了一眼，嗯？还有转折，有种不祥的预感......
徐叔笑了笑，“别紧张，我不是要加钱。”
“只是这碗红烧肉啊让我觉得特别熟悉，回忆往日云烟让我挺感概的，你们知道这碗红烧肉对我和我老伴有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
“那就得从我年轻的时候讲起了。那时候......”
张单做了稍等的手势，“徐叔，故事我们并不是很想听，咱们还是来聊聊租店的事儿。”
被张单干脆利落的堵住了下面的话，徐叔噎的够呛，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你这小子，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一脸八卦地听爷爷讲那过去的事情吗？”
“不不不，我既不不八卦也不想听您过去的事情。您的甜蜜恋爱往事，我们小辈就不方便听了吧。这个合同......”
徐叔感觉下不来台，剧情这么发展下去他注定要沦为一个没有背景故事的龙套，不行！他必须力挽狂澜！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那是革命爱情，光明正大。哼，倒是你们这帮年轻人，看的电视电影第一集就搂搂抱抱，第三集就亲亲我我，第五集孩子都流产了。这你都方便看，现在跟我装什么！”
徐叔您买的哪个视频软件的VIP啊？套路门清，没少看吧？
“我这不是怕耽误您时间嘛。”
“我时间多的很。”
看来主人公一定要开始表演，不看不能出门那种。
张单表情很不情愿，“看来您这是要强行煽情了？”
徐叔慢悠悠地开了大：“你们要是愿意好好听，房租我可以考虑打折。”
徐叔这波操作真的很溜了，一下子戳中了张单的死穴。
只见张单表情突变，笑容谄媚的搓着苍蝇手。
“我刚才一直忍着，其实特别想听您二老过去单纯而真挚的爱情故事，一定可以给我们年轻一代的心灵进行洗礼。”
徐叔挑了挑眉，“不勉强啊？”
“必须不勉强！”
“我这可是要强行煽情了啊。”
“是在我再三恳求之下。孩儿们别傻愣着啊！小善去搬凳子，小恶去给你徐爷爷倒杯水。”
王小明看着张单流畅自如的角色转换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看来每一个客户都可能是我大主宰之路的那盏指路明灯。
徐叔喝了一口小恶递上来的水，缓缓地回忆起了当年。
“要说这红烧肉的渊源还得从我们年轻时候知青下乡讲起了。她一个农村丫头当初就是靠着那一手好厨艺才征服了风华正茂的我。”
“我可不是吹啊，我下乡那时候也是知青团的团草了，用现在的话怎么说来着？花美男！”
咳咳咳，王小明很不合时宜地呛了一口，仿佛是对徐叔回忆真实性的质疑。
徐叔回忆的正带劲，已经完全沉浸在当初那个草长莺飞的青春岁月。
“那时候我们知青的日子特别苦。我一个城里的知识分子整天干活劳动，还只能吃饼子啃菜叶，馋肉馋的都眼冒绿光，跟黄鼠狼似的，就差吃耗子了。”
“她知道了以后，就背着家人给别人缝衣服纳鞋底打猪草晒麦子。攒上两三个月才能买那么一小块五花肉。等她偷着做好了就半夜把我叫出去，我俩就坐在干草堆上，她笑着看我吃。我问她怎么不吃啊，她说她不爱吃肉。”
徐叔苍老的脸上带了些恍惚，浑浊的双眼也泛起了一丝水光。
“我其实是不信的，但是那肉真的太好吃了，又香又肥。我犹犹豫豫稀里糊涂地就全给吃光了，没等我道歉，她就拿着碗一溜烟跑了。等过两个月又攒够一碗肉再把我叫出去，我每次都想一定给她吃两块，可是她说什么都不吃。就这样一碗一碗的，让我等着盼着挨过了那段苦日子，我不知道欠了她多少。”
“她那会儿其实从来没说过喜欢这俩字，甚至跟我见面的时候都没单独说过几句话。不过那些偷着吃肉的晚上，我们两个人好像在那个干草堆上就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了”
......
“那后来呢？你们就结婚了？”小善托着脸蛋听的津津有味。
徐叔顿了顿，表情从刚才的笑意变得有些伤感。
“后来啊我就要回城了。通知发下来，我就哪也找不到她。回城前一天晚上，她又把我叫出去了，她那两条长长的粗辫子没了，变成了短头发，怀里抱着一个小坛子，还没等张嘴眼泪就下来了。”
“她把坛子塞给我，一句话没说就跑了。农村丫头就是体力好，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我知道那小坛里装的就是红烧肉。”
“第二天问了她姐姐，原来她把辫子卖了。她跟她姐姐说头发还可以再长，但是以后我回了城，就再也不能给我做肉吃了，她说我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自己瘦弱的跟小鹌鹑一样，累死累活地就为了给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男人做碗红烧肉。”
“那你怎么能走呢？她要伤心死的”小善明显进入剧情了，小脸很严肃。
“走不了喽，欠她的人情那么多，一时半会还不完，就没走。然后托关系走后门，活动了一年多才把她一起带回城里继续还人情，这一锅肉就还了一辈子啊......”
“当初还骗我不爱吃肉？生活好了以后每次都比我吃的多，真是被她那小身板给蒙骗了，亏大了。”
说到这徐叔摇头笑了起来，但是眼眶分明是红了的。
“这红烧肉里放红曲就是她家乡的做法。她走了以后我也就没再吃过红烧肉了。别人做的，咽不下。”
“今天你做的像她的手艺，我吃的开心。”
张单没有说话，收起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神情淡然又带一丝动容。
在他执掌灶神之位的千百年，这样平淡又深厚的情感他见的很多。
无论什么年代，什么历史环境，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
告白是爱情，承诺是爱情，但是星空和草垛，剪下的发辫和珍贵的那碗红烧肉，也都是爱情。
......
徐叔仿佛如释重负地他叹了口气，眼睛仍旧湿润但神情放松了很多。
“故事讲完了，心里也舒坦了，好像一下气儿就顺了，胃口都开了。小子，去后面给我热个馒头。”
“馒头不着急，咱先说说房租打折的事儿吧？”
煽完情就想糊弄过去，哪有这么便宜。
徐叔有点小情绪，嘟嘟囔囔地说：“我这有店面有院子，这个价钱你还嫌贵。跟你客气客气还真往心里去。”
张单笑得人畜无害，“瞧您说的，见外了不是，咱爷俩客气什么啊。”
“我能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嘛，压根就不是为了钱，主要是不能因小失大，有损您老一身正气的光辉形象。晚节不能毁在我这点房租上不是。”
王小明彻底被张单这张嘴给震撼了。
活人能气死，死了再说活，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幸亏这位客户没有投身中介行业，要不然还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徐叔被张单一顿马屁拍的哭笑不得，“小嘴儿巴巴挺能说啊，合着不给你减房租你还要把我晚节给整没了呗。”
“行了，别跟我这逗哏了，房租给你打八折，不过得一年一付。我可随时都要回来视察的，看你有没有好好干。”
“得嘞，您放心，绝对将您二老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张单指了指墙上的字，“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