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姑妄言:逆流 > 第七章 有妖气
    老林静谧得如同沉睡,偶有声响或如鬼哭或如狼嚎,闻者莫不心惊。

    古木参天,遮天翳日,笔直粗壮的树干怕是集木头他们三人之力也不能合抱。高大又茂盛的林木几乎快要完全遮蔽住阳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冠的缝隙,在林中阴冷潮湿的空气里产生着折射。一道道笔直的光柱下,沉睡的老林那含混的暗色光晕使人目眩。迷雾飘忽,青草绿苔之上有妖娆诡异的无名虫豸。

    日头惨淡,荒草掩映,一条狭窄弯曲的小路,依稀可见得由石板铺就。三人一狗,此时就走在这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造的林中小道上。道路旁,不知年月的些些老树盘根错节枝杈扭曲,在林中昏暗的光线里看过去就如同九幽血池里拼力向外抓挠求生的一双双鬼爪。

    远山薄雾路又斜,枯藤老树寒鸦点点,盘旋聒噪。在这般枯寂的景致里,竹杖芒鞋没有马,也不知走了有多久。

    “这路也忒远了吧,安敬思。这里都该是老林深处了,还有多远啊?”二狗在这枯寂的景致里感觉压抑,有些不耐烦了。

    “快了,转过前面那山头就要到了。”

    “这么远?我爹可说过望山跑死马的……要不我们先去打打野味吧,路上我可看见好几次傻狍子,我见着就饿。”

    “不好,这附近有沼泽。路我又不熟悉,是你要去看怪屋的,别着急。”

    “哎……无趣!沼泽,难怪潮湿的像是我吸口气都可以游进来条鱼到肺里”二狗子嘟嘟囔囔,恨恨啃咬了一口包裹麂子肉的烙饼。砸吧着嘴,心想可惜是冷的。

    走着走着,不觉间如纱似烟的蒙蒙迷雾散去,曲径通幽处,一潭湖水若银盘青螺,绿水盈盈波光粼粼就这么安静的卧伏在山林间,如不是湖泊边上尚有一处青砖苔绿的幽隐陋屋,此地安宁的就像是从造物之始就从未曾被人打扰。陋屋之后两方连峰绝壁就似陋屋侍卫一般峥嵘耸立直插云霄,抬眼一望,雪线处有若碎金。

    如此盛景之下,二狗子正眼瞧着湖畔悠然饮水的那群五色鹿发愣,咂摸着嘴碎碎不停,念叨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味?

    “好美,可惜不知道此处的名字”说话的是呆立的木头。

    “有名字啊,吾爱云梦亦爱琥珀”,安敬思挠头看向木头。

    木头蹙着眉:“好奇怪的名字,忒长了些,你取的?”

    “哪里是我取的。你看,那湖泊旁有石碑上面可写着。”,安敬思努力伸腰用手遥遥一指,手指处确有一石碑。石碑之上“吾爱云梦亦爱琥珀”八个大字刚柔相济,大字之下又有惠堂二个略小些的字,对比之下却是显得有些潦草粗疏。

    “想不到你野居山林竟然还识字,真是神了”,这一惊一乍得依然是二狗子。

    “阿娘教过我,可惜阿娘死的早,认得也不多……”,谈起阿娘的安敬思又有些低落了。

    “走,我们去屋子里看看去。”二狗子故作豪迈地手一挥,拉住安敬思就欲把臂同游。

    “去不得,进不去,之前我误入此地想落脚曾试过多次的……”安敬思试图抽开臂膀,显然二狗子如此亲昵的举动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怎么就去不得?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这次就能成呢?”二狗子如此高声叫嚷倒是也没惊到那群五色鹿,说着话就大步向陋屋前进。“我来进给你看,瞧好了啊!”才走到湖泊边上,就见二狗停下脚步正用手发力在虚空中试探前推,然后扭转头开始了招呼:“木头、安敬思,快过来,你们过来看看,这里果然古怪的很……”

    木头本正困惑,待到湖泊旁一试手也就明白了二狗说得古怪是怎么回事儿——这湖泊在边上瞧看着是无遮无掩,却仿佛有个透明罩子如城墙一般挡住了外人向里进。

    “我之前发现地时候就是这样,我都试过好几次了,从早到晚皆是如此,进不去。”说话的安敬思眼望着湖泊陋屋,眼色有些本不属于他这般年纪的复杂,充满了希望得到的憧憬和求而不得的遗憾。

    木头注意到了安敬思,暗自心想,虽然他独自一人浪荡山野,又何曾不想有个家呢?一个人的安敬思受了不少苦,既然认识了就再不能让朋友露宿于野,得想法子为他寻个落脚处。

    二狗子在虚空里触摸到有若实物的一堵不可见之墙很是不服,便用身子冲撞着,直累得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也是无果。“啊,气死我了!这里怕不是有妖气,这就是村里老头子们说的鬼打墙吧?分明有座我们看不见的墙,但是只要有墙就肯定有漏洞,我们就顺着这看不见的城墙摸索。我就不信了还!”

    二狗子一生气,牛脾气就上来了。木头和安敬思陪着拗脾气的朋友在一片虚空里到处试探,走走停停……

    看着这三个小人儿神经病一样的举动,黑虎子理解不能。先是跑到他们三人近前大声汪汪,发现不能引起注意后,又无聊地哼唧着趴在了来时的小道曲径口上,一双眼眯缝着斜瞥向那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偶尔有林中迷走的小动物发出声响,便又警觉抬头,四顾无事后,百无聊赖地继续伏低。

    不觉间已是日头西斜,天光昏黄。

    快傍晚了,落日的夕阳余晖下集结成群的金乌就像是撒了漫天的黑芝麻,若是有密集恐惧症者一眼望去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在满天嘈杂的嘎嘎声里,耗费了大好时光也只是徒劳的三人组此刻正沮丧的瘫坐在地,又疲又饥。干渴难过的三人谁都不说话,大概正在咀嚼此中滋味,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知道了人生中不总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有时候面对超出理解的未知,努力也只是徒劳。

    强打精神,互相扶持着按原路返回——这一日里耽误了太多功夫看来又是回不得村,也只有继续睡在那小小的洞窟里。

    或许是沮丧或者是疲累,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就连养足了神的黑虎都有些恹恹。

    恰如此,在返程路上,二狗恍惚中听到熟悉亲切的声音——那是他爹,想起出发前木头关于找到黑虎又遇二狗他爹的话,顿时觉得木头神神叨叨的有些像是传说中草原上能预言的先知萨满。这想法只是模糊着,在巨大的喜悦冲击下二狗急切地开口嚷起来:“爹……我是二狗,我在这啊,我好想你啊”,声音里有说不出道不尽的亲热。

    二狗他爹王神念此时正带领着一队好汉子走在回村的路上。这次出猎收获颇丰,返程路上言笑晏晏免不得言谈举止粗豪些。依稀间,王神念隐约听得自家小子在喊爹,摸摸脑勺自失一笑,这一趟离家时间是有些久了,还是家里好啊。正想着,就有撕心裂肺地凄厉呐喊远远飘荡来:“爹,你咋不理我,我是你儿二狗啊。”王神念停下步子回身四顾,吵嚷的队伍一时间安静下来,大家伙儿都有些想家了。

    ……

    林中,篝火旁,七八个粗汉子,三个小娃和一条狗。

    “哈哈,王大哥家的娃娃小小年纪就如此豪勇仗义,这真是虎父犬子啊……”有喝高了村酿的粗汉在叫嚷,一旁稍清醒些的赶忙纠正:“啥狗屁虎父犬子,没文化少说话,分明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哈哈哈,你看咱就比你个夯货会说俏皮话。”另有一人张了口:“别现眼了,你也就是个棒槌.虎父无犬子,是虎父无犬子!”说话时还窥觑向王神念,幸而王神念神色如常方正威严,此刻正在教训儿子。

    “小小年纪,胆大包天。这老林也是你能随意进得?你当这你是口中那后山呢?简直不知所谓!”

    “爹!我也是看王二娘的黑虎走失,想着进林里寻回来。这也是你说的友爱亲朋嘛!”二狗子一脸满不在乎,神色间坦然自得。

    “就算你说得有理,这次找回黑虎算是你狗运好,以后万不可鲁莽侥幸。那黑虎精怪一般,自会回家。”

    “爹……这次我们还遇到了只白虎,被我和木头给逼退了咧。我们可不是运气好,不信你问问木头!”二狗故作神秘的向着他老子夸耀,俨然把自己当做了说书人口里的豪杰。

    王神念转过头脸色慈爱地看向沉默得跟木头一般的小木头,木头讷讷点了头。

    王神念脸色大变:“你一个人胡闹便也罢了,若有好歹我就只当没生你个孽畜!你居然还蛊惑着木头和你一块,木头若出事我怎对得起……”说到紧要处,却是停了口。

    二狗子心下委屈非常,气呼呼不过。

    这时木头诺诺开口:“神念叔,是我叫二狗陪我进林找黑虎的。不关二狗他事,别骂他要骂就骂我吧”,说话的木头梗着脖子闭着眼,底气不足犹然强自硬撑。

    “哎,你这老实小子撒谎都不会。你就是袒护这小子又有何用!我看不出来你是为他遮掩么?他平日即是张牙舞爪惯了的”,王神念话语一停,伸手摸摸木头的头脸。对着二狗语调异变:“你这小子若再胡闹,且看我如何收拾你!你大可一试。”

    二狗偏转过头也不看他老子,气哼哼的道:“试就试,我却不得怕。我不理你,你蛮横的很,讲不得理。”

    王神念也不言语,转头看向了陌生的安敬思。

    “神念叔,这是我和二狗的好朋友——安敬思,林中结识的。昨日夜里我和二狗就在他那儿歇息的。”木头向神念叔介绍完,伸手一指,“安敬思。咯,这就是二狗他爹,我神念叔”。

    王神念看向安敬思,沉吟片刻点头致意,然后开了口:“既然是朋友,以后互相多照应些。安敬思你这小孩儿一人在这里家人不担心么?待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家罢。”

    木头有些纠结,看向安敬思探询,只见安敬微微颌首,木头于是开口解释:“神念叔,他家人都没了……被卖到草原为奴然后流落到这老林里一直独自一人……”

    二狗向来心宽话痨,听得木头讲述便忍耐不住,忘记了才说过得话很是没脸皮得开了口:“爹,安敬思今日里带我们找到一处好奇怪的地方。那里有湖有屋,还有五色的鹿咧……”听到此,王神念已是蹙起了眉……

    二狗兴奋得浑没注意还在自顾自念叨着,“也不知那五色鹿会是啥味儿?阿爹你打了那么多野物从没见你猎到过五色的鹿……那湖边小屋可是古怪的很,就在湖边分明看着什么都没有可是却又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拦着我们,根本进不去里面。我们今日围着找了好大一圈都是如此,那地方就好像是被封在里面一样……”

    王神念面色古怪,脸上有纠结在挣扎,二狗子还待再说,他爹已是忍耐不住喝止了他,“看不见的墙?有妖气?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阿爹,是真的!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带你去看的……”二狗子还要争辩个清楚。

    王神念顿时勃然变色,已是脱口而出:“不许去,不许再去了!那里可是禁地!”,王神念莫名激动,微不可觉得颤抖着。偷眼觑向木头,口中还在低低呢喃:“恩公,恩公他……”

    木头、二狗都没注意于此,早在听到禁地后心底就涌起巨大的惊叹与好奇——居然是禁地,难道早就知道那地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