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雪站在东德郡城门外,望着高高的城墙,他开始相信父母说的话了。
青阳雪出门时还不解,书篓都快装满了,母亲还想再塞两个饼进去。而后他从镇子走到郡府,足足用了五天,他才知道,是自己小觑了这个世界。
父亲曾告诉他,天芒大陆幅员辽阔,五百年前的大梁也不过占据一隅,人们终其一生,也只到过领国大卫。
当时他是觉得父亲夸大其词罢了,在交通不便捷的古代,有这种认识很正常。
可是,他现在信了。
目光从下而上,城墙巍巍的耸立在平地上,光是城门都有三丈之高。城门上赫然写着苍劲有力的“东德”二字。
一联想到云从府有十几二十个规模如同东德郡大小的城池,而大温十三州,一州十七府,青阳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不过,如此浩瀚无垠的世界,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青阳雪拍了拍脸,踏着疲惫的步伐走向城门。
哎,上头最近不知咋了,总削军饷,想吃小母鸡又舍不得,军队还来人监督,说什么加强戒备,让多轮一班,靠,他们翘着二郎腿跟大爷似得在上面乘凉,这帮王八羔子。哎,小日子越来越难过啊。
这是城门守卫们的心声,或者说是城内所有小吏的心声。
青阳雪排着队,远远地看到守卫们摆着一张臭脸,又看看城墙上两把大伞下铠甲比下面守军好的多的士兵的时候,他大概知道这应是发生过大事。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转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华服,头戴一字巾,腰间挂玉佩,手拿折扇的少年。青阳雪见他唇红齿白,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顿时自惭形秽。
“这位公子,拍我所为何事?”
“嘿嘿,你背影挺像我一友人,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哈哈。”
这位少年见青阳雪转头后面露尬色,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说完后青阳雪又把头转了回去,似乎并不想继续交谈。
不过少年并没有意识到,接着搭讪道:“哎,这位兄台,你也是来郡试的?”
青阳雪平静的“嗯”了一声。
“兄台第一次来东德郡吧?”
“嗯。”
少年十分热心,侃侃而谈:“我可是本地人,我带兄台到郡里逛逛,算是对方才无礼之处赔罪。”
青阳雪点了点头,心想有个人带路也好,省的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而且,他想知道点事儿。
“多谢。”
少年将右手的折扇换到左手,搭着青阳雪的肩膀,摇了摇折扇,毫不在意地说:
“没事没事,对了,在下文致远,不知兄台贵姓?”
青阳雪朝文致远拱手行礼,
“青阳雪。”
“哈哈,青阳兄,你这姓少见啊。”
而后,少年又开朗的和他谈天论地,不知不觉,二人已过城门。
而当二人入城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这可难为坏了文致远。
只见他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双唇紧抿,不知所措。
青阳雪见状,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自己本就无心游玩,还是先去贡院再说。这时文致远才心有不甘的引着青阳雪来到贡院。
这一路上,街上还是行人二三,门可罗雀。青阳雪就此情景,问文致远这是为何。
而文致远也不知晓,他上个月偷偷跑去东边的水泽郡赏花灯去了,亦是不知东德郡发生何事。
文致远侧身对着青阳雪,左手向前伸,对他说:“青阳兄,这便是东德贡院。”
青阳雪拱手长揖,感谢道:“多谢了。”
“哎,客气。”说着文致远还摆了摆手。
这东德贡院的规模在青阳雪眼中很大,从外看,大致可估算出能容纳五千人,这不由他啧啧称奇。
这可让文致远不禁自得起来,
“青阳兄,我跟你讲,这东德郡的贡院还算小的呢,听我父亲说,咱们大温最繁华的泰乐府治下的各个郡,最小的都能容纳上万人。”
青阳雪心中也是明了,东德郡城池那么大,都快赶上前世古时的重要城市,郡里少说有二十万人,甚至不止,所以贡院这么大,也不是没道理。
因为贡院的墙实在是高,足有一丈半高,所以看不见里面长什么样。但是能见到的是,不过上午,便有一队一队的士兵巡逻戒严。
文致远又告诉他,到了考试的时候,还有更多的官兵在外,三丈一人,以防考生内外串通作弊。
青阳雪觉得很无聊,不知为何,看完后就是提不起劲。
“走吧,文兄。”
“哈哈,看来青阳兄胸有成竹啊,那在下就先祝贺青阳兄高中了。”
文致远错吧青阳雪的无动于衷当做胸有成竹,由衷地贺喜。
青阳雪淡然一笑,并未解释。
“文兄,能否带我去家偏远的客栈?”
文致远一脸疑惑的问道:“青阳兄,为何?在人多的地方不是可以互相切磋,以文会友吗?”
青阳雪摇了摇头,淡淡的解释:“不了,我喜欢清净。”
“原来如此,”文致远拿起折扇放在胸口,“看来我邀兄台上门一叙怕是不能成了,可惜可惜。”
“文兄,在下文采实属不行,也就死记硬背强些,吟诗作对可真是难为我了。”
“兄台不必妄自菲薄,算了,不说这个,我带你去偏僻的客栈吧。”
“有劳文兄。”
青阳雪跟着他穿过了五条街才来到了一个名为清风的客栈。客栈面前门可罗雀,当真是应对了“清风”二字,真是干干净净。
“多谢文兄引路。”
“不客气,不客气,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青阳雪将书篓放下,坐下细细思考着从客栈老板那儿打听出来的消息:
城外的宁通山脉聚集了许多盗匪,都是些因朝廷重赋而家破人亡的流民组成的,朝廷派了一只军队来平定。
想到这里,青阳雪还暗自庆幸,途中所见都是些刚刚成为流民的百姓,还没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至于城内,则是五煞门的一名弟子引起的。听说,这名弟子之前被发配到一个小县城,然后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功力大增才返回本部。可是好景不长,半个月前他突然长了两只狐耳、毛发暴增、双手双脚也成了野兽模样,还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变成了半人半兽的模样,在城内大开杀戒。后来虽然被军中高手击杀,但是也牵连到了许多江湖人和平民百姓。听说五煞门在这等压力下势力不晓得龟缩了多少。如今在外走动的,大都是外地来的人。
青阳雪饮了口茶,也不多想,开始默默地揣摩起疏影剑法来。
他觉得这几天在外赶路,风雨兼程,丹田气感增长的可比闭门造车快得多。
他不由感慨,果然还是有压力才有动力。
烛火摇曳,已是半晚。
青阳雪合上书,来到窗前。天空中翻涌着层层黑云,让本就是黑色的夜空更加诡异。他心外无物地关上了窗,吹灭烛火,歇息去了。
翌日,拂晓,日东月西,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青阳雪梳理好后,身外无物来到了贡院前。
只见贡院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前来郡试的童生。
约摸半个时辰后,天色才彻底放明,贡院内响起了铜锣声,考生们才陆陆续续的进入考场。
青阳雪在不远处看见了昨日认识的文致远也在排队,不过对方似乎没有看到他。
青阳雪随之一笑,直视前方,默默地等着。
在验明真身后,青阳雪领到了文房四宝,入考前又验了一次身,除了食物外,其他东西一律不准带入考场。食物还得掰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
来到“号舍”后,青阳雪席地而坐,等待着。
一炷香过后,又是锣鼓“咚”的一声,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分发试卷。
拿起试卷端看,没想到居然有上百张,不由暗暗咂舌。
他又大致扫了一遍题目,帖经诗赋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策论的题目,有意思。
这出题人居然用上古桀帝为博美人一笑而横征暴敛、搜刮奇珍异物为例,让考生列出劝诫君王之策。
有意思,莫非和最近朝廷征收重赋有关?难道,元瑞帝被哪个美人给勾了魂?这出题人胆可够大的。
这帮读书人当时永远不承认君王有错,总把误国之源归结到红颜之上。有时候真的是君王自己荒淫无度,无关美人;有时候是毒妇误国,这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心中所想赋予纸上,这题他干脆空着,这种两难之事,不好说,说不好,不说好。
除此之外,其他科目的题量都挺大的,难怪至少要两天才能提前交卷,最多五天必须交卷。
青阳雪把脑中疑惑都甩出,开始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