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非叶亦非花 > 第二十六章:谁谓河广(中)
    白衣男子退开两步,左手捏了剑决,将真气注入右手指尖,凌空一划,于晨时湿重露气中竟带起白烟一缕,隐约显出指尖划动轨迹。只见那白烟在空中兜了一转,复藏于白衣男子身后,白衣将右手往身后一藏,说道:“无极为混沌,持后而处先。”

    墨菁闻言一笑,知道他起手这招乃是无中生有,后发制人的剑道,便随手一挥,划白烟一道,径直指向男子右手肘部,意在令其不能举臂出招。墨菁扬声对道:“无中亦无有,后制不能先。”

    白衣男子见墨菁真气收发之间挥洒自如,自衬已是输了一阵,当即全神贯注,小心应对。只见他手腕一抖,一道白烟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恰将墨菁划出的烟迹围在圆内,后者渐渐消散开来。白衣手臂顺势抬起,已显反守为攻之势。白衣男子此时说道:“转无始为有,阴阳太极旋。”

    他方才这一招将剑在掌中旋个半周,剑锋便能反削我的肘部,用的倒是讨巧。墨菁如此思忖,着意于不使男子剑行太极圆周,于是指尖一转,一道白烟压住男子所划圆弧,向男子胸口射去,而后对道:“浊流清气散,太极滞不旋。”

    白衣男子“剑”行半招又被墨菁所制,随即变招道:“清逸而浊降,两仪分坤乾。”只见男子右手一带,将墨菁所划白烟引至下方,纵身一跃避过,于空中同时射出白烟一道,直袭墨菁面门。

    墨菁见招应道:“乾坤一时覆,万物为倒颠。”墨菁说着右手一撩,一道白烟冲天而去,直把那白衣射来之烟冲散。

    白衣男子手腕一转,又划出一道圆弧击向墨迹肋下,“剑”走一半忽又急转刺向墨菁咽喉。男子扬声言道:“四象有定数,万物如何颠。龙吟白虎啸,凤火蛇龟玄。”

    墨菁又与男子拆了数招,只觉男子“剑法”越战越奇,暗合四象之数。男子“剑势”忽而开阔恢弘,忽而威猛凌厉,忽而飘逸轻灵,忽而凝滞厚重,于“剑”走一周内数度变幻,周而复始,推演无穷。墨菁亦是战得畅快,出“剑”如飞,次次击于男子“剑招”四象变幻之时。男子初时尚未发觉有异,“剑招”亦是行云流水一般,待其渐觉招式受阻极大,力有不支时,已被墨菁占据上风。只听墨菁慷慨言道:“屠龙斩白虎,伏龟灭凤炎。驰剑荡四象,定数未可言。”

    那施毒的男装女子见墨菁与白衣男子没动刀剑,便已觉无聊,而此刻又见他们二人对答之间合辙押韵,诚如文人联诗一般,哪有半分武斗的意思。女子不禁催道:“你们两个若是还想那中毒之人活命,就不要再这般唧唧歪歪,速速决了胜负。”她一心不满白衣男子,是故又对墨菁说道:“小哥儿你还不快快出手将那臭石头收拾一顿,我这里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白衣男子心想这般下去必败无疑,便奋起余勇,将招式使得更为恣意。墨菁有心看他变招,便也不将其破绽击破,而男子得了喘息,自将“剑周”整饬,由四象剑法演化出八卦六十四变的剑招。只听白衣男子豪言说道:“锐极折为顿,否极泰为全。天道存常法,命数定于前。”

    墨菁见男子剑招显现八种剑势,剑行一周,则剑势一变,每种剑势又含八种变化,变化之间浑如一体,毫无间隙可寻,纵欲击之也无落剑之处。墨菁身周白烟四起且渐渐合围而来,他欲以脱困,但觉八方无不暗藏“剑影”,自身进退之道已被对方算尽,当真如罗网密织,不可脱身。

    白衣男子使出此招已是力尽,他见墨菁被困在“剑影”之中不可脱身,只道终究是赢了此局。不想那聚拢白烟竟又渐渐散开,而墨菁正于其中挥洒“剑招”,指尖逆其所射白烟而行,霎时将四围烟雾尽数驱散。墨菁气凝于指,一“剑”刺出,白衣男子已无力躲避招架,正被白烟击中胸口。

    墨菁一击破了白衣“剑招”,傲然言道:“锋锐无可当,困极破则全。命数何足道,由我不由天!”

    白衣男子闻言一怔,“阁下剑道修为之深非在下能及,在下甘拜下风。可笑那最后所言的四句剑诀,只是空口说理之句,在下并不能将其化为实际剑招。”

    墨菁闻言笑道:“亏你不能,以致那最后‘剑意’有形无实,被我逆转破去。不过若是真的碰上能将那般剑道化为剑招的对手,我也不一定胜得了他。”

    白衣男子见墨菁说得坦率,便道:“在下有一言乃是家师所嘱,望诉与阁下一闻。家师云:剑者百兵之君,非正思广怀之人不能穷剑道之极。阁下剑道倨傲,剑招狠辣,已有堕入魔道之兆,不如……”

    “若论倨傲我还是比你不如,你口口声声以名门正派自居,斥异己为妖邪,倒是颇为宽广的胸怀。我之剑道即是魔道,与你口中妖邪无异。”墨菁打断白衣男子道。

    男子闻之不快,言道:“我敬佩阁下剑法精深,才以好言相劝,不想阁下竟然甘于与旁门左道为伍,权且当我多此一举便是。”

    “臭石头,你说谁是旁门左道,自己明明输了还摆谱讲一堆臭道理,也不害臊。”那男装女子在一遍揶揄道。

    墨菁不愿听两人口角多费时间,于是说道:“姑娘,我既然已经得胜,你也当如约将解药给我,好让我替那人解毒。”

    女子感激墨菁方才为自己出头说话,便爽快地取出解药递给墨菁,并告诉了墨菁敷药解毒的方法。

    白衣男子此时突然开口对墨菁说道:“我还有一事有相求,阁下若从那孙玉飞口中问出游龙帮老巢所在,还望告知。”他嘴上虽说有事相求,但脸上没有丝毫“相求”的意思。

    墨菁笑道:“哦,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也有事求我这歪门邪道……罢了,毒终究是这位姑娘解的,你求得她同意便是。”墨菁知白衣男子与那女子有隙,是以故意刁难。他拿着解药,自去就那孙玉飞了。

    女子道:“怎么,你不求我。”

    白衣男子冷冷说道:“相告与否悉听尊便,让我出言求你这种妖女则是万万不能。”

    女子闻言又气又怒,骂道:“你不求便不求,不用“妖女,妖女”这样出口伤人。我是打不过你,若是我师父‘暗香仙子’还在世,我早求她把你杀了,让你再欺负我。”

    女子话音刚落,只见墨菁身如鬼魅,倏忽一瞬便已来在女子身前,问道:“你刚刚说你师父是谁?”

    女子见他举止古怪,反问道:“你怎么还不去救人?”

    “晚了一步,那孙玉飞已经毒发身亡了。”墨菁回答简略,复急急问道:“你刚刚说你师父是谁?”

    女子与白衣男子闻言均是大惊,女子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我所下之毒的分量并不多,他怎会死了呢……难道他之前曾大量失血,所以毒药加速发作,要了他的命。”女子于是问白衣男子道:“那家伙是不是刚才失了很多血啊。”

    白衣男子答道:“是又如何,此等奸邪之辈死有余辜,倒是省了我的功夫。”

    墨菁耳听无他,见女子不答,厉声又问:“你快点告诉我,你刚刚说你的师父是谁?你的师父究竟叫做什么?”

    女子见墨菁面目狰狞,怯声答道:“我师父是远香阁掌门,人称‘杀人不见血,为有暗香来’的‘暗香仙子’。”

    “‘暗香仙子’,杀人无血……”墨菁胡言乱语间忽然面露笑意,接着大笑数声,说道:“不错,不错,‘暗香仙子’,远香阁主,我记起来了,我的的确确杀过这么一号人物。”

    女子听墨菁自认是她杀她师父的仇人心中一惊,复又盯着墨菁面容仔细辨认。女子虽亲眼目睹其师被杀,但碍于藏身之处视线受阻,对凶手相貌未能瞧得清楚,此时看着墨菁,并不能断定其为当日行凶之人,不禁面露一丝犹豫,进而问道:“我师父真的是你所杀。”

    “不错,‘暗香仙子’是我杀的。”墨菁仍沉湎于拾得的只片记忆,当下一口应道。

    “你为何杀我师父?”

    “为何……为何……”墨菁冥思苦想却毫无结果,不禁有些恼怒,“‘暗香仙子’确是被我所杀,你又何来这多问题,你若自问胜得过我,尽管向我出手为你师父报仇。”

    “你定要担下这段仇怨。”女子切齿言道。

    “不错。我给你机会报仇,但这机会只有一次。”

    女子双拳紧握,浑身紧绷,木桩似的站了片刻,方才竭力克制着说:“待我金萱练成远香阁武功绝学,自会来向你寻仇,到时你不要后悔。”

    “好。”墨菁淡淡答道,“我叫墨菁,你且记下这名号,来日好向我寻仇。”

    金萱于泪水夺眶欲出之际转身离去,走了十数步,忽然停下,头也不会地问道:“南宫介,若是我有一天被人杀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等奸邪之辈死有余辜?”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答道:“不错。”

    金萱泪水霎时奔涌而出,她不辨道路,一口气往远处狂奔。

    墨菁仍陷在往日记忆的僵局中,无心旁骛。南宫介则将孙玉飞尸首查看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他对墨菁说道:“如今‘飞鱼’已死,阁下对查探游龙帮巢穴所在可有良策?”

    墨菁回过神来,答道:“这条线索已断,我看还是回去问船上的人,不知她们从那些游龙帮喽啰的身上问出了什么。”

    南宫介点头道:“只得如此了。在下离开师门已久,须得速回,我会将游龙帮之事禀告家师,请他老人家设法为民除害。阁下若是得了有关游龙帮的线索,还劳烦来武当山告知在下。”

    墨菁狡黠一笑,“好,你放心,我定会往武当走一趟的。”

    南宫介不疑有他,抱拳告辞。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回过身来说道:“还望阁下好自为之,莫再执迷于魔道。”他见墨菁浑如未闻,便也不在多言,自行去了。

    墨菁觉得有些倦了,便往近处凉亭走去。他抬头见凉亭檐下挂着一匾,上书“南山亭”字号,左右一副对联写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墨菁进入亭中,往长凳楣上一躺,闭目养神,甚是惬意。忽有疾风入耳,墨菁听声辨位,伸手接住飞来之石。耳听得李小红怒道:“好啊,让你去追人,你倒在这里偷起懒来。莫不是到了彭泽县地界,便当起桃源隐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