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非叶亦非花 > 第十九章:汉之广矣(上)
    李小红见墨菁已然按住剑柄,于是连忙叫道:“墨菁,你若敢动手,就永远别想知道爷爷说的那个地方。”

    墨菁被秋言思拦住去路已然不快,此刻又听李小红语带威胁之意,一时恼怒至极,愤然说道:“你这鬼丫头分明是在诓我,一心想要哄我随你去那武当,待我为你解决了无数麻烦之后,你再天南海北地一通胡诌,且不说这地方多半出自杜撰,即便确实存在,若是说个极偏极远的,教我一个来回花去半年时间,发现受骗之时又该到何处找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亏你也算是个男儿。”李小红啐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不肯护送本姑娘上武当山,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到,还谈什么‘报答一二’。我自爷爷口中听得线索,好心好意想告知于你,你却在这儿疑神疑鬼,真个好歹不识。罢了,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用激将之法,本姑娘这就将那地方告知于你,从此与你再无相干。你且听好了,那地方就是……”

    墨菁第一次见李小红如此气愤难平,方知刚才之言甚是不妥,若是得罪了旁人便罢,偏偏李小红对其有救命之恩,他最是不愿亏欠,于是连忙将其打断道:“鬼丫头莫急,方才算我失言。我虽不肯吃亏,却也不想占你便宜,待到上了武当,再将地点告知于我不迟。”

    李小红讥笑道:“怎么,不怕我诓你了?”

    “以你之能若想诓我,几时诓不得。”墨菁笑道。

    李小红见其服软,亦不再追究。

    秋言思见两人争吵已毕,虽对墨菁说道:“你是否主意已定,要与我等同赴武当?”

    “不错。”墨菁答道,“秋姑娘不肯放我离去定,定是对我仍有怀疑。话说回来,姑娘所查之事,确有可能是我所为,只不过我现已忘记,无法断言罢了。今与跟姑娘同上武当,或能助我寻回记忆,反正现下左右无事,我也乐得碰碰运气。”墨菁说的极是轻巧,秋言思听时却将双手紧握,她虽心知墨菁不晓得其中详情,仅是听其如此假设,仍不由地心绪难平。

    墨菁又道:“出门在外难免碰到麻烦,我那点微末功夫实不足观,自比不得秋姑娘霓裳七式天下无敌,是以此行一路之上,还劳秋姑娘为我等排忧解难。”

    秋言思点头应允。

    “这小魔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仅自认拜于下风,还这般相求于人。”李小红觉得蹊跷,心思一转便皆明了,故而冲着墨菁骂道:“带着你这小魔头上路,怎能少了麻烦。你若捅了篓子,须得自己摆平,想骗秋姐姐给你去当打手,简直做梦。”

    “秋姑娘方才都已允了,鬼丫头还来聒噪什么。”墨菁懒懒说道

    “你……”

    李小红还欲争论,却听秋言思插话说道:“如今天色已然不早,需得及时动身,方才赶得到前方市集。小红妹妹莫再与其争论,我本已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许多人物,就算不去招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李小红听她这般言辞,便也不作声了。

    一语成谶,三人一路北行,果然遇到许多麻烦,其中大半皆因墨菁故意挑事,无故风言风语,惹怒了路上黑白两道之人,只有两成确是着冲秋言思而来,来者多是江浙一带武林人士,因其听闻烟雨楼中之事,故而携带名刀宝剑前来挑战,以图一战成名,扬威江湖。李小红虽处处防着墨菁作怪,依旧力有不及,刚刚平息了与一场争执,墨菁又与他人结了仇怨。秋言思则于路上始终未曾多言,亦对旁人指摘毫不理会,只在不得不出手动武之时,方用三招两式料理完毕。亏是仗着秋言思武功极高,不多几日,三人便已绕过金陵古城,径直来到了舟船穿梭的金陵渡口。

    金陵渡乃是长江重要口岸,东下吴越,西通荆湘,客舟商船,往来不绝,兼有瓜洲渡口隔江对望,亦是一般忙碌之景。墨菁自岸上观瞧,但见江面桅杆栉立,锦帆层叠,江中岸上,尽皆一片吵闹人声。

    墨菁见状说道:“此处舟船多至这般,要寻一条过江,并非一件难事。”

    李小红闻言揶揄其道:“只要某位少侠口上积德,别再惹事生非,我等便什么难事也没有了。”

    墨菁也不理她,信步往渡口走去,途中路过一座石碑,心中若有所感,不禁驻足观看。李小红见其抚着石碑右上残角,兀自怔怔出神,便也走进观瞧,但见那石碑上所刻,乃是一首七绝:“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石碑已被风沙所蚀,落款字迹不甚分明,依稀辨来,似是唐朝诗人张祜。

    李小红问道:“小魔头今天怎有如此雅兴,站在这里欣赏前朝名作?”

    墨菁剑眉紧蹙,单手按于额上,似是未闻旁人所言,直至李小红唤了多次,方才回过神来,断续应道:“我之前……之前来过此地,曾与一人……在此打斗……那人……那人……”

    “可想得起来那人是谁?”

    墨菁锁眉愈紧,双目紧闭,五官直欲揉成一团,然而任其想得头痛欲裂,仍是只有那人模糊身影,全然记不起其具体相貌。

    墨菁疲惫地摇了摇头,“如今虽记不起那人相貌,但定是个绝顶高手无疑。此人乃我平生所遇最强敌手,当日一战,激斗甚久,最终似乎是我败了。”墨菁说着将手从石碑顶上拿开,“石碑此处缺角,便是被我一剑击碎所致。”

    “看来的确是个绝顶高手。”李小红道,“不仅能够逼你出剑,而且还能躲开你那极快剑招。”

    “对于如此劲敌,我竟毫无印象,只是依稀觉得其人武功极怪,却不记得那是怎样一个怪法。”墨菁说着叹了口气。

    但听李小红说道:“我现在将爷爷所说之地告知于你,看你是否能够想起更多。”

    不料墨菁一口回绝,“不必,此事一如之前约定,先上武当,而后再说不迟。路上听说灵晗道长择选继任掌门之日,便是定在下月十五,到时必有各路英雄齐聚天柱峰顶,我等届时到场,说不定能够遇上当日与我在此比斗之人。”

    “亏你想得出来。”李小红闻言斥道,“小魔头莫非是嫌麻烦不够,非要趁高手云集之时大闹武当,莫说到时夺剑不易,就算能够得手,我等还下不下得山来,又是一个问题。”

    “那有什么。”墨菁笑道,“秋姑娘武功盖世,自不会将那些泛泛之辈放在眼里,太清剑自然志在必得,威风也要逞个十足才是。”

    李小红闻言甚恼,当即骂道:“小魔头安得什么心思,不仅要坏秋姐姐之事,还要本姑娘一起送死。”

    但听秋言思此时说道:“我并不在意此行有多危险,只是一定要将太清剑拿到。待我们一到武当,旋即上山取剑,不必理会什么日子,又有多少高手已在山上。”

    墨菁随即附和言道:“是了,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浑然不将那武当派看在眼里,这才是秋女侠之风范。”

    “你们闭嘴,总之到了武当之后一切听我安排。”李小红摔下这一句话,自往渡口寻船而去。墨菁和秋言思各怀心事,默默在其身后跟随。

    李小红一连问了几条客船,船家均说其在此处修船整补,不便载客出航,若要渡江,需寻本地渡船方可。李小红无奈只得再找,偶尔问到货船,一众船头儿又是异口同声,说是运货只往沪杭方向,不走荆湘水路。

    李小红觉得奇怪,又问了一艘客船,那船老大亦是同样说辞,当即直言回绝。李小红思索此中必有隐情,而那船老大却是无意相告,追问无果之余,不禁愠道:“船老大莫要欺我,你说话时一口荆襄口音,想来不是此地之人,如今正好载客返乡,为何偏要滞留于此?”

    船老大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答道:“……老子我……我……船坏了,走不了。”

    秋言思见状说道:“我们渡江之后,再走陆路便可,何必逆水行舟,枉费时日。”

    “我本也是这般想法,只是此地行船滞留之多,实在不同寻常,一时好奇罢了。”李小红应道。

    墨菁一旁听着,不禁按捺不住,纵身一跃两丈,跳到船家身后客舟之上,用力猛一跺脚,船板随即破了个洞,幸好没将船底踩穿,否则非沉不可。

    墨菁笑着问道:“你这船是哪里坏了,让我帮你拆开看看?”

    船老大见其身怀武功,又扬言欲拆其船,故而不敢得罪,立时说道:“大侠脚下留情,莫要跟小的为难。小人不是不想回乡,是真的回不去啊。小人只是一个小小船头儿,谁也得罪不起,你可别在问小的了。”

    “哪个说你谁也得罪不起,刚刚不就得罪了这位女侠。”墨菁说着向李小红一指,“不说缘由也行,我这便帮你把船拆了,反正你也哪都不去,要这船只又有何用。”墨菁说着又是一脚,再度将船板洞穿。

    船老大连忙摆手告饶,“我说,我说,大侠且慢动手。”他见墨菁没有继续拆船,于是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大侠你不知道,这水路货运行旅,虽说较陆路太平,却也并非没有悍匪劫道。以前自此地到荆湘,水路皆由明江水阁管制,江上还算太平,虽说每到年关都要向其送上礼物,但也皆是船家心甘情愿前往答谢,感激其为遭劫行船讨回公道,维护百里航运安宁。”

    秋言思闻言不解道:“这么看来,仇帆倒不似我先前所想的,乃是一方恶霸,只是凭他那点武功,怎么镇得住这百里水路?”

    “明江水阁虽然今不复昔,但瘦死的骆驼终比马大,一时也没有其他帮派,敢与向其挑战。”船老大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然而近年出了一个游龙帮,经常在这段水路打劫过往船只,行事蛮横,气焰嚣张,就连水阁对这伙人也无能为力。这游龙帮起初只是隔三差五出来打劫,被劫商船只需多少给些过路费用,道也总能混得过去。谁料到就在几个月内,这游龙帮愈发猖獗起来,吞并了许多地方帮派,渐渐接管了这段水路,凡是过往船商,必须向其送上大笔银子作为月贡,但有不送月贡者驾船经过,他们便会痛下杀手。前几日游龙帮更是突然封锁了中游水路,非是月月送钱之人不予放行,据说已有几户船家死在他们手里,后被毁尸灭迹,尸骨无存。小人真的还不想死,恳求大侠高抬贵手,暂放小的一马,莫再逼我出船。”

    墨菁听罢言道:“船老大,你可知那游龙帮中,二当家也好,三当家也罢,都是这位秋女侠手下败将,有她在此,你还怕个什么。路上若是碰上了游龙帮众,她自会替你将其打发,你只管安心载我等出航便是。”

    船老大闻言急忙跪下磕头,“不劳大侠费心,小人可没有胆子和那游龙帮作对。各位大侠身负绝世武功,自然不怕游龙帮之人,但小的日后还要在这江上混口饭吃,实在开罪不起游龙帮这伙恶徒。就算大侠替我等出头,终究是逞一时威风,等你们拍拍屁股走了,那游龙帮可是要把账都算到小的头上,把小人碎尸万段的呀。”

    秋言思心想不错,若是管了这等闲事,便不知何时才抵达武当,不料却听李小红道:“救人需救彻,我等设法除了这游龙帮便是。”

    但听船老大苦笑道:“除了游龙帮?女侠你或许不知,那游龙帮总舵所藏之处极为隐秘,向来只有其中帮众出来找人,别人却是无法找到他们。”

    墨菁闻言恼道:“方才都已说了,这游龙帮便由我等打发,无需你来操心,你怎仍旧在处喋喋不休,若是再不起锚,我可就要拆船了。”船老大见他非要乘船不可,只得将头磕得咚咚直响,直至鲜血直流,口中依旧讨饶不止。李小红观之不忍,于是拉着墨菁走了。

    三人离了渡口,秋言思随即说道:“我等且换一处渡口过江,而后经由陆路,尽快赶到武当,无需理会其他闲事。”

    李小红沉思不语,墨菁却仍是忿忿,但听其道:“这个船家竟然如此胆小,只要提起游龙帮来,便会吓成那个模样,如若不是有你拦着,我定要拆了他那破船不可。”

    “我们这次乘定了刚刚那艘破船,”李小红计上心头,眼睛忽然一亮,“待到明日,船家自会载着我们前往汉口。”

    “鬼丫头说的可是梦话。”墨菁闻言满脸怀疑,“就凭方才那个船家一颗鼠胆,我都扬言要拆其船,他仍不敢拔锚出航,你又哪能说得动他。”

    “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赌。”李小红笑道。

    “赌什么?”

    “若是明天那船老大肯载我等前往汉口,你这一路之上便得听我吩咐,但若其人仍旧不肯出航,那我则会对你惟命是从。怎么,小魔头敢不敢赌?”李小红挑衅道。

    墨菁虽然觉其定有诡计,但也不愿就此退缩,于是当即应道:“好,一言为定。”

    李小红本就胸有成竹,又听墨菁答得如此痛快,故而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