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帆思量片刻,继而长叹一声,“阁下所言极是,神兵利器并不能保水阁基业,唯有子孙勤奋习武,方为长久之计。”
司徒空空点了点头,自去把玩手中断剑,只见其稍一催动内力,明冰刃上便有蓝光隐约透出,而后试着将两截断剑相接,彼此皆有华晕显现,二者之间光华流转不息,似乎乃是一脉相连。
司徒空空撤去内力,旋即说道:“此剑剑脉未毁,若能设法重铸,必可恢复威力。”
仇帆闻言一拜,“还求阁下开示重铸之法。”
“明冰刃本为冰玉磨砺而成,如今断作两截,若欲使之复合,亦当使用天然晶石才是。老头子自水阁这里偷了宝贝,心中虽然歉疚得很,终不舍得将它交还,索性替尔等将这明冰刃重铸权且当作一点补偿。这枚白玉乃是老头子昔年好友所赠,光泽细腻,温润如脂,老头子一直舍不得拿它换酒,而今赠与尔等,且请高人工匠将其熔了,以作粘合断剑之用。”司徒空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大小如人掌心,通体晶莹白净,与断剑一并交于仇独手中。
仇帆当即言谢不已,而后差人去请能工巧匠,设法重铸宝剑,又吩咐当堂摆宴,答谢司徒空空。
司徒空空呵呵笑道:“余事不必着急,填饱肚子最是要紧。”
司徒空空在明江水阁叨扰一日,次日便告辞前往武当山取来。而后又过了几日,明冰刃重新铸成,除去剑身中间多了一条白色玉带,其余均与未断之时无异。
几日之后,仇独只身来到书房,径自跪在仇帆面前,拜请言道:“父亲大人,孩儿有心出门游历,借以增广见闻,锤炼武功,来日望能当得起这水阁之主,还请父亲应允。”
仇帆考虑了一阵,而后答道:“为父近日来几番深思,但觉那‘神偷’所言确实有理。名剑威力决于用剑之人,若无极高武功修为,不论何等神兵利器,都不足以防身保命,更何况你乃家中独子,终须担起这份家业,而今先在江湖之中磨砺一番,也是当为之事。”仇帆说罢取出一卷画轴,将之递与仇独,“那天你亦听闻为父提及水阁三宝,现下便与你道个清楚。所谓三宝,一为明冰刃,二是司徒空空手中‘探囊’长鞭,第三剑便是这幅晦明图谱。为父今日将它交付于你,日后须得好生参详,尽力破解其中玄机。”
仇独展开图谱,见其上所绘乃是一副内功经络图,于是仔细看了一阵,却发觉图中多有悖反常理之处:手少阳三焦经内乃是一股阴性内力,足太阴脾经中却要修练至阳真气;足少阳胆经内力忽阴忽阳,手少阴心经真气忽顺忽逆,如果真以此法练功,非得走火入魔,经脉尽断不可。
仇独故而不解道:“孩儿愚钝,难以参透此图之中练功法门,还望父亲赐教。”
“非你愚钝,而是此图本就是个哑谜。”仇帆叹道,“先祖不愿后人被逼修练这门武功,故而烧了原先秘籍,绘为这份图谱,并且留话后人,要我等好生爱护,不得损毁,唯有非练不可之人,方能学成此中绝技。为父参详此图三十余年,至今毫无所获,遂而将其转交你手,愿你福泽深厚,参破这门武功。”仇独接过图谱,后又看了一会儿,仍是毫无头绪。
“先祖也曾担心无人参透图谱,导致本门绝学失传,于是留下八句口诀,你且竖耳听好。”仇帆于是传授口诀道,“有晦有明,一晦一明,晦阳明阴,分合晦明。合时如晦,分而了明,分必相晦,唯有合明。”
仇独听此口诀,更是不知所云,一时参悟不透,只得将图谱小心收起。
仇帆又道:“为父本想将明冰刃一并交于你手,但念你武功修为尚浅,行走江湖恐遇危难,是以吩咐月玉儿携剑与你同行。玉儿年纪虽轻,却对武学一道颇有天分,以其今日修为便与为父相较,怕也不遑多让。”
仇独素知月玉儿天资极佳,却未料到父亲对其竟有如此评价,惭愧之余,更坚定了发奋习武之心,只是对于将明冰刃带离水阁一事,心内略微有所不安,“明冰刃乃是父亲防身利剑,亦是水阁镇阁之宝,若教孩儿就此带离,只怕会对父亲不利。”
,“为父武功或许比不上那司徒老头,但若有人想在明江水阁乱来,却也并不那么容易。”仇帆傲然答道,“你且去唤玉儿进来,为父再与其吩咐几句。”
月玉儿年纪虽轻,为人却是十分老成,听闻仇帆说起欲将明冰刃交付与其,并要她与仇独游历江湖诸事,心道水阁之中除她以外,再无可以托付之人。更何况她和仇独情同姐弟,自是责无旁贷,于是当即领命,回房中收拾行李去了。
第二日清晨,仇独便和月玉儿一道驾舟,驶离明江水阁而去。扁舟行于江面之上,月玉儿一边划船,一边向仇独问道:“师弟,我们此番游历江湖,先去何处为好?”
仇独想了一下,忽记起司徒空空曾经说过,那秋姑娘欲赴武当,于是脱口说道:“师姐,我们先去武当山吧。十五日是武当掌门传位大典,灵晗道长手书请柬早以送达,我出门时已问父亲取了,非得要到场观不可。此时虽说相距大典时日尚早,但我等身为晚辈,一则须得先行拜会武当掌门,二则也可与司徒前辈再碰个面,是以早去个一日两日,其中也有好处。”
月玉儿咯咯笑道:“武当都是道士欸,我等若去那里,你又怎能讨到老婆,不如先去峨眉怎样?”
“师姐莫要乱说。”仇独闻言脸上发烫,故而反唇相讥道,“不如我们先去京城一趟,找一个风流才子,直如东坡先生一般,先将你给嫁了。”
“好啊,玩笑都敢开到师姐头上了,看我不揍你个落花流水。。”月玉儿娇叱一声,举桨便向仇独。
仇独见状慌忙躲避,嘴上却是毫不示弱:“还望那人不要也是一脸胡子才好。”
仇独不大相信月玉儿武功进境远胜于己,时不时便想试她一试,于是伸手格开攻来木浆,对其说道:“昨日父亲称赞师姐武功了得,说你已能与之匹敌,想来你我久未拆招,我又怎知这话是真是假。”
“怎么,你想试试我的功夫?”月玉儿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仇独应道,“我还不知师武功有多厉害,也想看看自己到底长进了没有。”
“今日若不露两手,来日还管不了你了。”月玉儿道,“你且说说怎么一个试法?”
“这几日我和父亲过招,每次都能斗上十数回合。而今你我就在这舟中比试,彼此以指代剑,师姐若能在二十个招内将我击败,我便信师姐武功已与父亲一般厉害。”
“二十招?看来师父心软得很,对你不免手下留情。”月玉儿随即放下木桨,“你且放马过来,十五招内,我便让你自此掉进水里,直呼师姐救命。”
仇独于是摆好架势,先以一招“大江东去”起手,掌尖如剑直刺,击向月玉儿颈部。月玉儿见招一踏船底,使得小船不住左右摇晃,遂令仇独立足不稳,身形亦被带得歪了半步,一掌全然打在空处。月玉儿当下使出一招“浪涌三叠”,挥指刺向仇独胸口,仇独忙以“巨浪滔天”严密防守,才不致被一指打下船去。两人武功师出同门,皆能一眼看穿对方路数,是故每招往往只打一半,便又另换新招。
两人拆到十招上下,但见仇独以“一叶扁舟”进招,而月玉儿则使出“月满潮回”应对,劲力相交之间,仇独竟是一个趔趄,周身空门大开。月玉儿趁机轻移莲步,经由船帮转到仇独背后,立时时攻出一掌,正中仇独颈部。仇独只觉颈后一痛,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前倾倒,继而直直坠下船去,遂见江水扑面而来。
仇独将要掉入江中之际,忽被月玉儿拉住腰带,借其一提之力,勉强定住脚跟,复于船内站稳,免了一场落水之灾。
月玉儿笑脸盈盈,出言问仇独道:“怎么,觉在船中比斗吃了暗亏,要与师姐上岸再比?”
“不必了,师姐武功果然胜我许多,师弟今已心服口服。”仇独如是说罢,又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其内之物便是那卷晦明图谱,遂将之递至月玉儿观瞧“此物便是水阁三宝之一晦明图谱,师弟日前得之,不解其中奥秘,还请师姐代为参详。”
“师姐与我情同姐弟,图谱之事无需藏私,更何况其天资聪颖,内功修为又深,与我相较,更有可能悟出此中玄机。”仇独虑及此处,当下亦将图谱口诀道出。
月玉儿听罢口诀,盯着图谱看了许久,苦思之余毫无头绪,只得摇了摇头,“此图所绘功法悖于常理,处处匪夷所思,在我看来,亦不知其诀窍所在,还是小心将之收起,待到来日再行参详。”
“居然连师姐你都看不明白,真不知我那曾祖到底什么意思。”
“水阁师祖不将此门武功世代传承,必然有其道理,说不定不学这门武功,反而是件好事。”月玉儿道,“都是因为你这小子打岔,害我在这此耽误了许多功夫,此后须得快点划船,才能尽早上岸。”
月玉儿于是拾起船桨,将小舟向岸边划去,嘴里哼起一首明快清丽小调,随着江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