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非叶亦非花 > 第二章:有女如云(中)
    白衣女子心知有人鼓荡真气,借以闭口发声,故而话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难以寻觅源头。

    “何处狂徒,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仇独扬声斥道。

    “狂徒之谓愧不敢当,不过笑你有眼无珠罢了。”

    “这位朋友倘若手持神兵利器,不妨现身与我比试一番。”白衣女子神色凝重,当下站起身来,后将明冰刃横于身前,暗暗催动内力,亦用真气闭口发声,“请赐教。”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来至女子身前,手中长剑一挥,随即锋芒乍现,恰恰击中女子手中剑身,继而只听一声脆响,明冰刃顺势断作两截。来者身形快似鬼魅,众人尚未睹其真容,便见明冰刃已被斩断,一时间具是惊愕不已,彼此相觑无言。

    “此人身法奇快,出剑更快,武功之高,着实令人骇然。”白衣女子如此村道。她已看清此人来处,知其原本坐在角落之中,忽以轻功来至面前,趁着自己反应不及,一剑将明冰刃击断。

    先前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布衫男子,此刻面带笑意站在众人眼前。

    众人见他面容俊美,不过二十余岁,身上衣着极为平常,无有任何记号,可见并非名门弟子。而白衣女子却见此人眉如悬剑,目似朗星,一股邪气游弋两眸,些许狡黠偶现唇角,隐约间似乎有种乖戾难以言表。更为诡异的是,这个男子手中长剑依旧裹于布内,自始至终未现其形,完全看不出何为剑身。何为剑柄。

    “裹于布中尚有如此锋芒,此剑之利当真匪夷所思。”白衣女子心中暗道。

    “这可是你让我出手赐教的。”男子径自于白衣女子身旁落座,取过桌上酒壶,却发觉其内空空如也,不禁露出懊恼神色,“小二,再送一壶‘二月初’来。”

    “阁下要酒,不如先喝老娘这壶。”毒娘子说罢随手一抛,便将酒壶稳稳掷在男子桌上。

    “你这家伙说话虽然漏风,手里功夫却是滴水不漏。”男子话罢提壶而饮,饮毕啧啧称赞,竟教毒娘子看得脸色大变。

    “阁下到底是谁,又与今日之事有何相干?”陆孙山上前问道,“在下虽然无甚名气,但于江湖之中交友甚广,或与阁下有些渊源,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只是个过路之人,在场诸位谁也不识,不过见到有人将块废铁当作利剑,实在有些气不过罢了。”

    “那便让我领教领教阁下手中之剑,看看究竟何物才不算是废铁。”仇独放话之际却无长剑对敌,只得回头向身后同门借剑。

    另一水阁弟子连忙上前对仇独附耳秘语,话犹未竟,便听那布衫男子说道:“你这师兄说的不错,以你当下之能,决计非我敌手,还是尽早抽身为妙。”

    “尊驾耳力惊人,确令在下佩服。”那水阁弟子抱拳答道,“尊驾若有胆量,便请留下名号,斩断明冰刃的这一笔帐,水阁来日自会向君讨还。”

    “尔等要走便走,若是不想走了,再来问我名号不迟。”男子悠然说道。

    “你……”仇独脸色一变,却被同门及时拉住,于是只得隐忍不发,负气甩袖离去。

    “我无意间害你家传宝剑被人斩断,心内很是过意不去,却也无有补救之法,至于这柄断剑,还是由你带走为好。”白衣女子见状叫住仇独,后将手中断剑物归原主。

    “多谢。”仇独接过断剑略微一怔,“敢问姑娘芳名?”。

    “秋言思。”女子答道,“此剑被毁之事权且算我头上,日后尔等若想报仇,只管派人找我便是。”

    “不敢。”仇独说罢拱手为礼,而后盯着女子看了半晌,方随同门一道离去。

    “若无精纯阴脉内力驱使,那个什么刃不过是件摆设罢了,竟还被人这样看重,实在可笑得很。”男子说话间已将壶中之酒喝完,扬手便将酒壶掷出,直奔毒娘子面门而去。

    毒娘子欲伸手格挡,谁知刚碰到酒壶,便觉有一股内劲陡自手掌渗入,半个身子顿时如被针扎,竟教其痛得喊出声来。谁料她刚一张口,便有一汩水流射入嘴中,循迹看去,却是布衫男子正将毒酒逼出指尖。

    毒娘子被此变故吓得魂不附体,慌乱中匆忙吃下解药,而后翻身一跃,自窗口逃出酒楼,接着一气狂奔,霎时便已没了踪影。

    布衫男子见状依旧忿忿不平,“好好一壶‘二月初’,居然用来下毒,真是暴殄天物。”

    明江水阁众人既去,毒娘子亦已败逃,剩余两路人马于是各生怯意,当即伺机脱身。沙鄂道声“告辞”,便领着游龙帮众匆匆离去,男子倒也不去理他,只跟那“得了秀才”说道:“方才听说你这人孙子装得甚是了得,可惜我还未能亲眼看过,不如你露上两手,要是尚且看得过去,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陆孙山听了,立马跪下磕头,大呼爷爷饶命。

    “既已求了爷爷,为何还不求过奶奶?”男子不紧不慢地说。

    “奶奶饶命,奶奶饶命。”陆孙山立刻便向秋言思磕头告饶。

    “瞎说什么爷爷奶奶的,我看你是当真不想活了。”秋言思脸上一红,厉声斥道,“还不快滚。”

    陆孙山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原先看热闹的,此刻见得风波已平,亦纷纷结账离店,为得多时,“义坊”之中便只剩了这一男一女两个客人。

    掌柜和为贵得知此处有人争斗,故而早已来到“义坊”之中,眼见客人相继离去,却也无计可施,苦闷之余默默四下查看,清点方才损坏桌椅。

    “你是谁?武功竟然这般厉害。”秋言思向那男子问道。

    男子也不答话,又自行叫了壶酒,不想竟是和掌柜亲自送来。

    和为贵道:“小店有幸接待两位大侠,实属蓬荜生辉,敢问大侠还有什么吩咐,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秋言思看了一眼和为贵,见其身材不高,体态臃肿,肥头大耳,一副土财主象,似乎并无过人之处。

    但听那男子笑着说道:“打发些小鱼小虾算是什么大侠,所谓高手应当都是深藏不漏之人,对吧,和掌柜?”男子说着屈指为爪,反手扣向和为贵脉门。

    秋言思见这一招来得极为突然,常人绝难躲避,不想那和为贵只是脚下一滑,身子移开数寸,便使那男子一爪尽数抓空。孰料那男子之手却于半途变道,未如先前预想般径直攻出,而是拍了拍桌下衣角,仿佛其上有些灰尘不为人眼所见。

    和为贵一时露了马脚,脸上却无恼怒神情,依旧和颜悦色,与那男子话道:“少侠果然好眼力,竟能看得出在下身怀武功?”

    “和老板举止平易近人,又以内功控制吐息,使之缓急自若,直与不会武功者毫无二至,纵使我眼力如何过人,只怕也难将此识破。”男子答道,“只是和老板这豆蔻酒酿得实在太好,好到足以让人生疑。”

    “哦,难道问题在这酒上?”和为贵闻言满脸诧异。

    “当然。”男子微微一笑,“听闻这‘二月初’需将将豆蔻花瓣揉入酒曲,而后九蒸九酿方得一坛,试问若无上乘内家功夫,怎能将豆蔻花瓣打制成胚,且使其如此耐于蒸酿。在下由是心存疑惑,故而冒昧一试,和老板不会见怪吧?”

    “怎敢,怎敢。”和为贵笑道,“小人不过手劲大些,又算什么上乘功夫,除却用以酿酒之外,完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呵呵。”

    “和老板过谦了,不如再与我过上两招。”

    “不敢,不敢。”和为贵忙推辞道,“小人从来不做赔本生意,哪敢在高人面前献丑,似我这点毫末功夫,放在少侠眼中,只不过是闹着玩,闹着玩,哈哈。”

    “若是我所知无差,和老板这‘易周步’乃是武当绝学,怎么能说是毫末功夫呢?”男子问道,“听闻武当门中,只有将太极功练到极高境界之人,方能修习这种步法,步位按易经六十四卦流转,步履周而复始,循环推演,无尽无穷。传言易周步能与修习者内息调谐,于内力增长大有裨益,若是配合太极拳加以施展,便有极强威力。不知和老板方才的那一步,走的是明夷位,还是师卦位?”

    和为贵笑容一僵,额上已汗珠渗出,“少侠见闻广博,在下方才那一步所走,方位确是明夷无误。”

    “‘明夷,利艰贞’,果然越是险境,越有奇效。”男子赞道。

    和为贵闻言讪笑数声,“少侠所言不错,在下确实出身武当,不过是个不肖弟子。”

    男子饮了口酒,问道:“老板既是武当高徒,何以守着这烟雨楼为生?”

    和为贵略一思量,而后答道:“在下厌倦了江湖争斗,故而隐居在此,每日只求满足口腹之欲,再没什么壮志雄心。”

    “但凡有身怀秘密之人,无不以这般说辞搪塞,老板既然不愿相告,在下不问便是。”男子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继续说道,“怕只怕我身边这位姑娘不肯就此罢休。”

    “这是为何?”和为贵不解道。

    “这位姑娘明摆着志在天下名剑,而武当‘太清’则据天下第一之名,想其今日赶巧碰上了个武当弟子,怎能不就此事问个究竟。”

    “原来天下第一利剑乃是武当‘太清’……”秋言思沉吟道,“和掌柜,敢问这太清剑今在谁人之手,我要如何方能取得?”

    和为贵蓦地收起笑脸,而后怒哼一声,“太清剑传承百年,乃是武当镇教之宝,平日由武当掌门随身佩戴,姑娘若想自其手中夺取,未免有点不自量力。”

    男子摇头叹道:“和老板或许不知道这位姑娘的脾气,倘若太清剑确实为她所求,纵然杀得武当鸡犬不留,也要将之夺入手中。如若和老板尚念原先师门恩情,不妨趁早回去报个消息。”

    “倘若我要找的真是‘太清’,可有必要杀尽武当上下……”秋言思暗自村道。

    和为贵直直盯着秋言思,露出一副冷峻神色,“在下虽是武当弃徒,却也从未敢忘出身,若是有人要找武当麻烦,恕我不能袖手旁观。姑娘既然有心诛尽武当弟子,那便不如就从和某开始杀起。”

    “如今我还没有拿到太清剑,杀不杀武当弟子尚未可知。”秋言思答道。

    “姑娘口气恁地狂妄,不知手中本事能有几分。”

    和为贵言罢左手一拂,右手长驱一掌,直向秋言思打去。秋言思旋即举掌格挡,却发觉对方掌力已于中途卸去,反有一股柔劲借机缠上手臂,随其一推一带之间,劲道即刻化柔为刚,若非自己抽手及时,恐怕已被和为贵内力所伤。

    “和掌柜内功好生了得,便是仅用太极揉手,依然颇具威力。”男子一边饮酒观战,一边指指点点,倒是极为惬意,“素闻揉手长于听劲会意,堪能知己知彼,一招之中刚柔相济,阴阳相生,可借劲道变化克敌。今日见得和掌柜以柔化劲,以刚发劲,深得太极精髓,方知武当绝学妙处所在,果然名不虚传。”

    “对手既欲后发制人,我便不妨比之更慢。”得闻男子一番言语,秋言思心有所感,故而化掌为指,齐出双手御敌

    秋言思不再与和为贵作力劲之较,而是一味打向对手周身要穴,并且刻意放慢出手,直到看定对方拳掌来路之后,方才出招予以破解,加之指法既快又准,如镖似箭,遂令和为贵屡屡遇险,数度仓促回防。好在和为贵内功造诣颇高,周身无处不着太极柔劲,于敌指力加身之时反应自生,助其化险为夷,一时间倒也不致轻易落败。

    和为贵拳脚受制,只得接连换招,遂将双峰贯耳、白鹤亮翅、上步七星等进手招式一一使来,脚下步步紧逼,将秋言思颇得转攻为守,身处下风数个回合。

    秋言思见状亦换招数,两掌不断直击猛进,彼此前追后赶,纷至沓来,亦如太极流转不休。只见她将和为贵来掌借势带开,继而一掌驱入空门,迫使对手举拳招架,其中劲力又被自己借走。于此力道积累之中,和为贵下盘已有晃动迹象,只怕无须多时,便会身不由己,非得就地转成陀螺不可。和为贵于是忙以易周步退开数尺,暂时调整内息以图再战。

    秋言思趁敌立足未稳之时,掌法又是一变,势如骤雨急落,接连不断向和为贵面门劈去。和为贵身处下风,只得一味防守,双掌使得如封似闭,才堪勉强应对。如此便更纵得秋言思有攻无守,出掌愈来愈快,一时之间衣袖翩然,缭乱人眼,掌影犹如雨里飞花,纷纷不绝。秋言思掌快至此,和为贵再欲化劲已是不能,而其肩胸腰胯随即均被劈中,剧痛中不由地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来。

    “这位姑娘不用双刀,更无需离开座位,仅凭一对肉掌便能将你打败,武功之高已然无需赘言,不知和掌柜还有什么话说。”男子悠哉悠哉,又将一壶‘二月初’喝得干干净净,咂嘴称赞之余,还不忘讥讽和为贵两句,“面对如此强敌,武当派还保得住那太清剑么?”

    “你如何知道我善使双刀?”秋言思闻言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