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水流石渠 > 二
    二

    我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生人,但成功躲过了三年自然灾害。自然灾害那几年生活太差,之后慢慢好些。母亲营养足,胎儿就能很好地生长,而我,超水平发挥,据说出生时脑袋特别大,母亲抹了把满脸的泪和汗,端详着我:我的大头儿子诶!于是我就有了小名——大头。

    大头,头大,聪明的象征,大脑袋里装的都是智慧,比如不到四岁,我就会偷偷地往舅舅香烟里塞火柴头,他吸着吸着,“嚓!”冒起一团火来,最厉害的一次还把他一只眉毛燎了。舅舅一般是让哥哥去不远处小店帮他买香烟,有时我也跟着哥哥去。舅舅发现是我干的恶作剧后,让哥哥去买烟时就建议我不要跟着去,说别又摔个青包。有时实在拗不过就多给六分钱,让我们一人买一根香蕉冰棒,有冰棒吃,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塞火柴头了,舅舅脑袋不算大,但也知道采取收买人心的办法。尽管这样,只要有我参与,买回来的烟舅舅都要翻来覆去地查看,看有没有被做手脚,他是被蛇咬怕井绳。被燎眉毛后舅舅更谨慎,总是把烟揣在兜里,很少随便放。有次我看见他掏烟,抽出一根,把烟盒放桌上,就有意无意地靠近,一把抓住烟盒。舅舅笑。原来是空烟盒。我也笑。我瞅瞅另一屋里的哥哥,压低声音跟舅舅商量,“舅舅,两根香蕉冰棒要六分钱,不如你给我五分钱,我买一根奶油的,我自己去帮你买烟。”我预谋独揽买烟的活儿,主要目的是想吃根高级点的冰棒。没想到舅舅一口答应了。我诧异地瞧着他,这么爽快?又一想,他一定是觉得很划算,嘿嘿,上了我的当,我暗暗得意。舅舅给了我两毛七,一包光明牌香烟和一根奶油冰棒的钱。结果,这次的活儿干得非常糟糕,完全出乎舅舅和我自己的预料,我大哭着跑回家,手里没有香烟,只握着一根冰棒棍,摔了一跤,“光明”正好从两块青石条之间的缝隙掉到阴沟里了,冰棒也摔碎了。

    如前所说,头大也有麻烦,头重脚轻,动不动就摔跤。脑袋摔过无数次大青包,因此显得更大。在幼儿园经常被小朋友一推就推倒了,好多次哭着鼻子被老师送回家来。后来母亲终于生气了,说不去了不去了。带我去学校,她教课,让我在教室后头玩。

    “笼子里关着一只兔子,一只鸡,同学们,笼子里一共有几条腿啊?”

    “六条!”

    “大头!不许说话!”

    可我经常答对,母亲就不再让我玩了,而是让我坐在前排最左边的座位。边上不挡后面同学看黑板。

    我出生那天正好是3月8号。3月8号是什么日子?那可是全世界女同胞们的节日。女人们过节我跟着一起凑热闹,有点意思。母亲说,我出生时一声没哭,当时她喊我大头啊大头时,我眯着小眼睛露出一副坏笑。什么情况?难道是大脑袋里想到什么得意的事?该不是想到像贾宝玉那样活在鲜花丛中吧。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乘上刚刚起航的高考之舟。成绩公布,我的分数远远超过重点大学录取线,牛!我要去知识的海洋远航了。

    母亲说,那么小,会被欺负的。

    父亲杨老师说,那么小,会学坏的。

    班主任说,上军校,不会被欺负,也不会学坏。

    舅舅乐得不行,“祖坟冒烟啰,祖坟冒烟啰!大头啊大头,你可是真牛,又上大学又当兵,你爸你妈家头一个。去,帮舅舅买包烟,多给你一毛钱,买根冰棒,牛奶的。”不过那次舅舅又被“嚓”了一回,而且两只眉毛都被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