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思想的负担,莫云推开房门,进屋盘腿坐在安东尼床边,眼见老人睡得香甜,他也没有惊扰到对方,只是伸手放在老人额头上试了试体温,确认病情没有严重后,就沉下心来开始打坐修炼。
《阴阳化生诀》他已经修炼到了最后关头,甚至于他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身体中的阴阳壁垒,然而就在这最后一步上,莫云开始卡关了。
欠缺的临门一脚,迟迟踢不出来,内力在无数次的激荡下变得火热炽烈,以至于现在的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打磨内力,好让自己身体的体温维持在一个尚可的范围。
“简直就是有条火蛇在经脉中乱窜啊。”抱元守一,莫云暗想道。
明明是数九寒冬的时节,但行功时的他却满脸大汗,心中有种蠢蠢欲动的烦躁,驱使着他的内力在经脉中飞速流动,让他整个人变得像移动火炉一般。
这种情况,自他第一次突破未成功后,就一次比一次严重。
“看来必须在五天内做出突破,不然这具身体迟早要变成烤肉……”抹去满颊的汗水,莫云自言自语道。
每次行功的效果愈发减少,但反噬却越来越强,这样下去,不出两天,他就要面对功力无法寸进,反噬一天到晚的窘境了。
而莫云自忖是无法在反噬中撑过三天的,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五天内做出突破,而且务必一次成功。
“不过这次梦境的任务也算是失败了……”莫云一脸淡然道。
都练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火入魔,那他还是快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鉴于现在豆腐比较稀有,或许他可以去找块板砖试试?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练下去,一是为了增加熟练度,二是为了收集数据,说不定这功法突破完之后就没有副作用了呢……不过莫云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凡事都要有希望嘛。
“说来,我来到这个梦境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接到脱离梦境的任务啊。”莫云百无聊赖地想道。
像自己是方常安的那个梦境,在见到崔宓的一瞬间,他就心有所悟的知道了脱离梦境的方法,不像现在,他已经面对帕列夫足足二十九天了,但却还没有什么接到脱离梦境的任务。
不过考虑到艾丽卡去世后,对方就一直存在感稀薄,莫云也就原谅他了,像这种动辄失意的人,给他任务他都不屑做,还不如安心在梦境中混日子呢……
就在莫云闲极无聊时,门外突兀地传来梆梆的敲门声,而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只罐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掂量着500克左右的罐头,莫云感慨莫名地返回屋内,而这时候,安东尼也醒了过来。
“哦,孩子,你来看望我了……”
相比较面对罗曼等人的瑟缩,安东尼面对莫云更多的是一种欣喜的情绪,有种老爷爷看孙子的情怀。
“呵,我倒是也想单纯来看看你……”莫云以一种打趣的口吻说道,“可惜,我这次来是跟你相依为命的。”
听了莫云的话,安东尼恍然大悟:“原来你没有斗争过他们,被关押了吗?”
有些惊讶地望着安东尼,莫云不得不感慨,学数学的脑子真好使,现在的安东尼给莫云的感觉,倒颇有一种未出茅庐天下已知三分的意思。
“是,被关押了。”
坦然承认这一事实,莫云随手将罐头抛到安东尼的床上,接道,“不过好在楼上的善心人士还给了我们一点食物配额,一天一个罐头。”
“那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啊。”摸索着罐头,安东尼乐观道。
听到安东尼乐观的语气,事事不顺的莫云突然有些心中不快,忍不住恶趣味地说道:“我可不觉得现在的你能抢过我。”
“为什么要抢呢?”
安东尼的回答让莫云为之一窒,“这个罐头,本来就应该让你吃才对。”
靠近安东尼,莫云确认他不是因为发烧而失了神智,然后疑惑道:“那你呢?没有食物的你怎么办?”
“我应该会死。”安东尼用淡然的口气,说出了震撼莫云的话语,“相比较拖累你的生机,我选择死亡。”
尽管内心深受感触,但莫云还是笃定道:“我不相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当然,死亡是虚无、是未知、是生命长河的尽头,纵然传道士们笃信死后能上天堂,但最终面临死亡时还是抵不过恐惧,我一个老头又怎么能够坦然面对呢……”
安东尼用他苍老的富有感性的声音说道,“但我首先是一位数学家,而后才是一个人,对于追求极度理性的数学而言,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简直跟1+1等于几的数学题一样简单……”
将罐头递还到莫云手中,安东尼继续道:“孩子,你也无需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已经七十多了,早已超过人类的平均寿命,这个世界该看的我都看过,该经历的我也大部分经历过,而你不一样,你今后还有几十年的大好时光,不要在这儿辜负你的将来。”
说完,他将身子缩回被褥中,转身背对着莫云,不再说话。
如果说莫云真的属于这个世界的话,那他在听完安东尼的话语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吃光整个罐头,然而他不是……
启开罐头,莫云吃了一半,而后将剩下的放在安东尼床边,径直走到一边去修炼了。
房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而这份安静持续了没多长时间,莫云便听见了轻微的咀嚼声。
正在打坐运气的他闻声心中不禁一阵笑骂:
“死老头,到最后你还不是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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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再放在我面前了。”躺在床上的安东尼挣扎道。
然而他面对的很显然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莫云最终还是将半份罐头放在他面前,径直修炼去了,一如两天前一样。
耳边听着安东尼的咀嚼,莫云心中一阵放松。
与老人相处的两天里,莫云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睿智、沉稳、豁达……这些本该在今后生活中慢慢体悟的东西,莫云在与老人相处过程中已经早早的感受到了。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虽然在时代观念上可能跟不上潮流,但老人的心态、经历与认知,却很值得小辈们学习。
收回发散的思绪,莫云心中暗念:“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将突破的时间点提前也是莫云的无奈之举,因为他自身的情况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食物供给的匮乏,导致周身气血的衰败,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要是这次他还没法突破,那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不过这次突破,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急躁了,反正已经走火入魔,没突破就没突破呗。
殊不知他这种心态,却正好贴合了《阴阳化生诀》的要求,导致他这次的突破十分顺遂,以至于他都产生了一种淡淡的不适。
“这……这就突破了?”莫云不敢相信道。
但体内比之前更加汹涌的内力却在提醒他:不错,你已经进阶了。
“这可让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莫云苦笑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现在他就是完全失望,因为他真的走火入魔了。
饱涨的内力没有提供给他更强大的力量,反而灼伤了他的经脉,到达二流好手境界,已经能够运用内视法的莫云现在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丹田中的熊熊燃烧火海,说实话,这样都还没有翘辫子,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难不成崔蓁这么谨慎,连前两章都动过手脚?”莫云暗想道。
然而还不等他深思,一股内力豁然到达他的胸口,激荡起惊涛骇浪,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口灼热的鲜血,在阴暗的屋子里泛起点点红光。
“哦,孩子,你怎么了?”躺在床上的安东尼当先发现了异状,赤着脚走过来道。
伸手一摸莫云,安东尼惊呼道:“你发烧了吗?体温这么高,赶快吃药吧。”
说着就要给莫云去拿药。
可怜莫云一边要压制反噬,一边还要分出心神来说道:“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咬牙说完,莫云就沉下心神,封闭五感,一门心思的对付自己体内暴走的内力,至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就这样,不知过了过久,莫云总算是压制住了反噬,虽然实力不进反退,周身也被暴走的内力弄的烧皮没毛,但他起码还是活下来了。
而等他睁开眼后,第一句话就是:“安东尼,安东尼你在哪儿?”
良久,没有回声。
莫云心下一沉,走到安东尼的床边探手一摸,对方不在床上,而且床垫冰凉冰凉,不像是出去方便的样子。
皱起眉头,莫云打开屋门,然而还不等他去找安东尼,门前的三个罐头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三个罐头……三个罐头……
这种明显揭示时间的东西莫云当然不会不明白。但他还是不懂,照理说罐头没有被吃掉,放罐头的人听该有所察觉,起码也应该进门确认一下才对,怎么会发现不了安东尼失踪了呢?难道说……
顾不上想太多,莫云在地下室里四处乱窜,寻找着安东尼的身影,最后终于在储水的隔间里找到了他。
准确来说,是找到了安东尼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