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甲天河 > 第八章云中剑舞珠光按
    “你醒了,少爷。”肖沉悠悠从黑暗中转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意识刚刚复苏就听到有一个声音。

    “明芷找到了吗?”看到石头俯身看着自己,肖沉虚弱地问,感觉自己浑身提不起劲。

    “还没有。”石头答道。

    “我,躺了多久了?”肖沉模糊地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可没办法真切地想起来,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少爷,你已经躺了一晚上了。加上你去那个地方的一夜一天,已经过去两天了。”石头数着手指,慢慢说着。

    肖沉的心也沉了下去,艰难起身,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得无奈的说:“弄点吃的东西来。对了,父亲找过我了吗?”

    “老爷这几天一直在书房,没出来过。”石头随口答道。

    “唔。”肖沉沉吟,在考虑事情是不是也就结束了,该跟父亲怎么说。

    天上忽然一声巨响,阴云开始堆积,看起来是要下雨了,路上的人都加快脚步。

    很少人会想到,在云层上还有人,这番景象也是因他们而起。

    三人呈鼎足而立,各自站在一样物件上,分别是一铁剑、一玉叶、一丝带。

    “真想不通,在外面为什么每次都要布这幻阵。不过是些凡人罢了,看见又如何?”御剑的是个英气勃发的青衣少年,抱着双臂发牢骚,看样子可能是心情不好。

    “凡人看见了,就要来追寻,就要来乞求,徒惹不清净。吾辈还如何精进?”踏在玉叶上的白衣少年如一块明玉雕琢成,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润的光,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说破了,不过是天地馈赠有限,谁肯让人?但有这一点念想,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是自私的......”丝带上的白衣女子却看不惯这说辞,耻笑着道出自己的看法,正欲接着说下去,其他两人连忙出声制止道:“噤声!”

    “没看出来,你们也这么,没种啊。”女子眉如弯月,眼里闪着灵动的光,可以看出年岁并不大,闻声嘴角不由得上翘,哂笑道。

    “莲花,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白衣少年林玉堂脸色一变,并没有接她的话头,反而好言相劝。

    “你们知道吗?每次我看见那些人展现出真实的一面,听到那些话语里的小把戏,一边恨不得生命的光彩全在一刻之内绽放,肆意寻乐,一边说着生生世世不分离,永不相忘,这些我们觉得愚蠢的话。真是,让我着迷。不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属于凡人的**呢?就在前天,我还找到了一位好郎君,跟他测试了一遍凡人的感情,真是有趣的东西。”白莲花看出他们并不高兴了,愈发感觉有意思,故意说着不着调的话,越说越兴奋。

    “不过,一些蝼蚁罢了。”霍云起看着林玉堂吃瘪,本来心情莫名地好了一点,又听到她一直在说着凡人的事,心底根深蒂固的那一套促使他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冷笑着伸出剑指朝下方城镇的一处建筑点去。

    一道银光闪过,一道雷电击打在下方的那处建筑上,房屋瞬间崩毁倾塌。随着一阵灰白的粉雾倾洒,人群四散开来,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霍云起!你想干什么?”白莲花怒目相对,眼里要喷出火来。

    “我只是手有点痒,也顺便告诉你,别因为是从凡间来的,就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人还有三六九等,何况是凡人和我们,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霍云起丝毫不在意,还是抱着双臂,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手痒是吧?让我来试试你有什么长进。”出声为白莲花出头的是林玉堂,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身上。

    “好,你们可以!现在我可没功夫,等到无缺宫据点遗址开启的时候,再在手底下见真章吧。”霍云起怒极反笑,说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朝两个方向飞去,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云中。乌云瞬间散去,阳光又照耀天地。

    “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肖沉刚吃了一点东西,端着碗就感觉一阵震动,紧接着一股巨大的轰鸣声从外面传来,于是扭头对石头说了一句。

    心里思量着,肖沉几口喝完粥,缓缓起身坐在床边,从打开的门看到石头正从院子里走进来。

    “听张管家说,陈家的大宅突遭雷火,房子倒塌了大半。”瞧见肖沉询问的目光,石头一进门就说出自己的耳闻。

    “陈家的人,没什么事吧?”肖沉下意识地问。

    “当时天灾来得急,人都反应不过来,在里面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没几个完好的。”石头也有些心悸,抬头看了一眼屋顶。

    “哦。”事已至此,肖沉突然感到人的渺小,肖明远所说的又在脑子里冒了出来,越不去想就越无法忘记,只好任它去。毕竟谁都曾幻想过,有那么一个世界。

    “少爷,老爷叫你去。”张管家弓着背,从门边探出一个头,说了一声。

    “好的,张叔。”肖沉从小就是这么叫的,也没感到什么不妥,应声答道。石头在旁边挑了挑眉,看上去有什么话想说,却终是没开口。

    “来了。”肖亦清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干涩苍老,好像经过了连日的奔波,阳光斜射在桌面上,里面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肖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嗯,父亲。”规规矩矩地答了一声,每次面对他肖沉都十分放不开,一半是心底的尊重,一半是说不清原因的畏怕。

    “我本以为,等你长大,做官也好,经商也罢,甚至做个别人嘴里的败家子,都没事,这偌大的家业还败得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淡而快乐,就这样过完这一生,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肖亦清这段时间似乎也经历了许多事情,一改肖沉脑中对他古板严苛寡言的印象,开始话多起来了。

    “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他没明说知道了什么,但肖沉明白了,原来肖明远所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有那么一个超脱凡人之上的世界。

    肖亦清看着肖沉脸上向往的神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从小我就刻意严加管教你,不让你接触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事,就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不要一味把未知的事物想得太好,说到底都离不开一己私欲,求长生,葆青春,凌驾万人之上,追求内心执念。如果真无欲无求,那为什么不甘心做一个凡人?或者完全归隐于仙土宝地?就是因为知道凡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浪潮浮沉。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左右凡人的命运,以供奉自身。这样的道路,如何能叫得上仙道?”

    “也许是我错了,其实你该有自己的选择。”肖亦清说着说着就加快了语速,到最后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下,然后嗓音低沉说了一句,像是从喉咙最底端发出的,在刻意压抑住自己。

    肖沉本来还有一丝疑惑,觉得不像父亲平时的作风,但听到最后一句,瞬间击垮了肖沉的心理防线,嗫嚅着说:“父亲这么做肯定是想我好的。”

    肖亦清看似欣慰地点了点头,捋了一下短须,在肖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影一闪,一指点在肖沉额头正中心,用意念给他传递了一幅场面。

    一道剑光直刺苍穹,雾沉沉的天被割开一道口子,缺口处堵着一颗莹白的珠子,几个巨大的模糊面容在上面浮现。一束阳光如巨大的天柱贯通天地,照在一座不高不矮的锥状山峰上,峰顶上负手立着一个白衣人,飘扬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身躯纹丝不动像一颗绝顶上的寒松孤绝于天地。山脚可以看见密集的的黑点,那都是人。

    天地间有两个声音,听起来同样响亮,不断往他耳里钻。

    “青冥,门派培养你这么久,到你回报的时候了。”

    “青冥师兄,别抛弃我们。”

    “求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条命的份上,别与仙人作对。”

    这是从底下传来,尽管没头没脑的,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其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怨念,以及为抱紧最后一丝希望而来的凄声哀求。

    “大胆凡人,窃取天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罪首自戮,可饶过其余人性命。否则,立即降下天劫,让尔等皆化为飞灰。”

    这是从天上传来的,如雷鸣般震耳,发出最有力的威胁,显然,这是明谋。

    突然天地俱寂,都在等待青冥做出决定。

    漫天的云开始聚拢,变成晚霞似的红,无形的天威开始散发开,如实质般的压迫感使人群跪倒在地,慢慢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咒骂,有人一个劲地以头触地。

    青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出声,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他不想看见那些认识的人的脸上的表情,但声音他没法不听。

    好像越是熟人就越起劲,要么骂得凶,要么念叨着往事希望念旧情。一股无名之火从肖沉的腹部开始点燃,蔓延到整个身躯,逐渐烧红全身。他感觉自己好像化做了青冥,无边的孤独与怒气萦绕在周围,以这惨淡的天地作为熔炉,愈演愈烈。

    青冥突然屈膝盖纵身投向上空,山峰在他脚掌离开之后就开始崩裂,并且分解的速度越来越快,石块混着泥土掉落,朝下方的人群埋去。

    一柄青色的无柄长剑破土而出,发出凌厉的剑光向还在做抵抗的人进行绞杀。

    在冲天的血色与惨叫声中,青冥发出一声畅意地长啸,肖沉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样,感觉胃部开始不舒服地抽搐。

    青剑回旋,绕着青冥转了一圈,直朝着云端刺去,青冥紧随其后,一道暗红的血光在天地之间留下一道弧线。

    随着一阵轰隆隆地响,山消失了,云却越来起多,泛出一种朝阳似的金光,如沸锅般不平静。

    剑光飞转狂舞,看不清是与什么存在在珠子中搏斗。天地失色,好像这一片只剩下青色的剑光,大地早被削平了,这时又多了一些坑洼,没有一丝生命痕迹。

    好一会儿,云层散开,万里无云的天空出现一条神秘的通道,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被吸引进去,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青冥屈指捻住青里透红的拇指大的剑,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悬在空中风特别大,大到刚刚的一切痕迹转瞬成虚无。

    “乱我心者,逆我意者,皆可杀。天心不惑,百无禁忌!怠于心者,何苦?是谓无悔无痛,无忧无乐。不溺于己,不耻于人……”然后青冥立于天门之下,缓声念出一段口决,这原来是一篇定心之法。

    一切到此结束,肖沉睁开眼,嘴里还无意识地念着这一段“天心不惑”口诀。

    肖亦清的背影已经在门边,走出去的时候身体顿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让肖沉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