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甲天河 > 第七章 有人偷向隅
    午后的阳光从窗缝间溜进来,微小的尘埃漂浮在里面。

    肖沉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着。

    门外隐隐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那是明芷的母亲。

    “已经找了一天了,现在还在找。你说,怎么办?”肖亦清抚着眉心,声音始终没有波动,要是不看他满是疲惫的面容,还会以为他并不在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个更舒服的角度坐在主座上,轻咳了一声,接着说:“刘家的人刚才也来过了,是来告状的,说你打了他家公子。还有,明远脸上的伤,也是你出的手吧。”

    听着父亲平淡地述说着,肖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在气自己竟会如此冲动,一瞬间暴虐冲昏了头脑。现在回想起来,悔恨也没用。他点了点头,用干涩的声音说了声“是”。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我想先把明芷找回来。”

    “这个不用你管了,你把另外两件事处理好吧。”肖亦清一言下了判决,彻底打消肖沉的念想。

    看着父亲走出去的背影,他一定很失望吧,肖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猛摇了摇头,把脸上的颓丧敛去,也往外走。

    尽量绕开院子里的那个女人,她是肖亦清的小妾,也就是明芷的母亲,此刻正哭着眼吩咐下人到处找人。

    肖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逃避。从廊柱间穿行而过,脚步往肖明远住的小院去。

    “你来了,坐。”肖明远好像早就料到,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伸出左手示意肖沉坐下。

    看着他毫发无损,肖沉恨恨地想当时怎么没狠一点。

    小院里的石桌边有四个石凳,肖沉选择坐在他对面,先不打算开口,看他怎么说。

    “谁惹肖家大少爷这么不爽啊?被打的人可是我啊。”肖明远用夸张地语气开着玩笑,边说着给肖沉倒了一杯茶,用眼睛直盯着他。

    肖沉按捺住性子,端起茶小口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我都跟叔父说了,没事,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肖明远貌似随意地说。

    “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肖沉的声音越说越小。

    肖明远挑了挑眉,轻轻嗤笑,突然起身,负手而立,闭上眼睛轻嗅着小院里的花香,嘴里却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我的脸,一声道歉,有用吗?!”

    肖沉开始以为自己明白父亲为什么让自己来处理,但现在想不通了,这两件小事有必要吗?还是,他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有其他的打算。肖沉压根没把肖明远的话听近心里去,反而他在想,小妹有没有找到。当然嘴里还是要强硬,沉声问:“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和你聊聊。”肖明远又平静下来,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他居高临下望着肖沉的眼睛,脸上又戴上了那张画满笑容的面具。

    “好吧,你说说,想聊什么?”肖沉决定以退为进。

    “坐下来说吧。我本来以为叔父会把一切都教给你,直到昨天之前,我还以为你在隐藏实力。事实证明,我错了,还错得非常离谱。原来你是真的,这么弱。”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如果你说的是蛮力的话,那我确实是一点都没练过。父亲一直是想要我继承他年青时的梦想,去参加科考的。”

    “哈哈,笑话!”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如果你只想嘲讽,那我也无话可说。”

    “看来,我要给你启蒙一下。省得说到最后,我还是在对牛弹琴。”

    “哼!”

    “也许你所认知的世界,只是有人想让你了解的世界。而你不知道的那些,才是世界真正精彩的部分。你想没想过,永生不死,青春不老,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等等这些常人认知里所不能及的,这些你连想都不敢想的概念,其实真实存在。”肖明远面色潮红,越说越激动,不禁站了起来,接着说:“你我这样的人,不过是某些存在眼里的蝼蚁!我十岁的时候,上面来了一个皓齿红唇的童子,看上去不过我一般年岁,你知道吗,当时整个家族都跪在他脚下,他们连头都不敢抬,只有我,年纪最小,我看到了,他的高高在上,他的目空一切,他的,不屑!”

    肖沉看着他状若癫狂地吼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淡然说道:“那又如何?”

    “你知道什么叫羡慕吗?哈哈,我糊涂了,你不过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觉得满足。我会帮你的,让你知道,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会是什么滋味。”肖明远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湊过来在肖沉耳边轻轻说着,像恶魔的低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沉不解,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听叔父说,那个东西给你了。现在,把它给我,你拿着也是浪费。”肖明远突然之间恢复了正常,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东西?”

    “一个信物,是一根银链。”

    肖沉心里一沉,暗暗猜着他的想法,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保持沉默装作自己正在回忆。

    “让我来帮帮你吧。”肖明远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发难,右手伸掌成爪捏住了肖沉的脖子,任他两手掰拽,慢慢把他提了起来。

    “呵呵,不用你想了,其实,我知道在那。”肖明远又伸出左手在肖沉颈项间一摸,捏紧了银链,用力一扯,然后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把他摔在地上。

    “咳咳,咳。”肖沉脸色乌青,喘不过气来跌坐在地,眼里遍布血丝,死盯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肖明远。

    这一刻,肖沉意外地有了与肖明远相同的一点感受,看到了一个人眼里的高高在上,眼里的不屑,那么,心里应该也满是怨愤。肖沉这样想着,却没有开口。

    “不用我送你了吧!”肖明远有些得意,十分嘲弄地说。

    忍痛起身,肖沉抱着臂膀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此时自己在肖明远眼里一定像一条夹着尾巴落荒而走的狗。

    天色刚蒙蒙亮,肖沉望着墙上无序攀爬着的藤蔓,在清冷的月光投出一片阴影,那么这阴影属于藤蔓,还是属于月光,无人会在意。

    他一宿未眠,才想明白,这阴影属于看在眼里的人,是属于他的,但并不唯一,因为任何人只要想都能看见。

    草草洗漱完,吃了东西,恢复精力。肖沉又出门,往刘家大宅走去。一路上人流来往,但他感觉天地间只独身一人。

    “呦,肖少爷,您来了,请。”刘家门房带着狭促的笑,说着客套的话,一边领着肖沉往自家少爷的院子走去。

    “小唯。”在路上,肖沉碰到这行最不想遇见的人,努力挤出自己认为最迷人的笑容,硬着头皮跟她打了招呼。

    刘唯撇了撇嘴,加快了脚步,当作没看见。

    边上传来失声一笑,是刘家的那个领路的下人,正装作一脸严肃什么都没发生。肖沉相信,不出五个时辰,这事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唉,何苦来哉。

    大脑一片混沌,肖沉见到了刘景升,只是呆滞地点头说是,姿态放到了他能做到的最低。

    刘景升带上了那几个挨揍的家奴,推搡着肖沉,说去软玉阁请客,事情就一笔勾销。

    肖沉想也没想,点头称是,

    软玉阁在安溪最出名的就是里面的女人和酒。女人那自是不消说,温柔乡里多佳丽;酒名温香,香扑鼻,入口柔,有各种果味,深得女子喜爱。可惜别处没得卖,听说有好酒的女子因此而卖身。

    “刘公子,你来了。呦,肖公子,好久不见,我可是想念得紧啊。”才一入门,老鸨就迎了上来,厚施脂粉的脸笑得十分灿烂,尤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韵。

    “给我准备好房间,叫芹儿来陪我。至于这位,给他随便叫个,他不挑肥拣瘦的,是吧?”刘景升揶揄道。

    “哪能啊,一定叫最好的姑娘来服侍各位。”老鸨脸上堆满了笑,在前边带路。肖沉走在最后面,一言不发。

    “还傻呆着干嘛,给这位肖少爷倒酒啊。”落座之后,刘景升故意调侃,特意在说“少爷”两字是加重了音量,这意味傻子都明白。

    “我敬各位。”肖沉也不想让老鸨难做,主动拿起酒壶,一边倒,一边喝,连喝三杯。

    “好!都不用客气,可别辜负了肖少爷一番好意啊。”刘景升一声喝好,看似随意却是对另外几人下令。

    于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肖沉只记得有人一个劲地劝酒,自己一杯不落都喝了。

    “我出去一下。”感到脑子有点昏沉,胃里十分难受,虽然还没到醉的程度,但肖沉还是决定出去躲一会。其他人都在兴头上,醉眼迷离地和姑娘说笑着,也没人在意他了。

    抚着额走到走廊转角,靠着扶手,肖沉感觉一股馥郁的香气充斥着鼻腔,楼下司空见惯的说笑喝彩声也无比吵闹,那些意乱情迷的笑脸看上去很滑稽,这一切愈发让人头脑昏涨。曾经让他沉迷其中的,现在竟觉得无比厌烦。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无处可走。

    “看这位小弟弟愁眉不展,有心事,不妨来与我喝几杯解愁酒。”身后传来的女子声音像竹间清风,石上清泉,让人精神一振,从无尽的思虑中抽离出来,一心听她的话。

    她的话语虽充满魅惑性,可肖沉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只稍微直了一下身子,没有任何反应。

    “奴家白莲花,公子可不要忘了。我要你记住我,用一生来记。”肖沉甚至连回头的想法都没有,正准备再深呼吸一口就回房间了。

    女子却不依不挠,靠过来在肖沉耳边轻语,让肖沉本能地无法抗拒。一股从未闻过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口里呼出的热气让他觉得耳朵发痒,而她的话语更让他摸不着头脑,接着感到颈间一痛,眼前一黑什么都意识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