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人这几天很高兴。
虽然几天前迎风台上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胜利,但看在大部分人眼里总算是压了傅家一头。没看到吗,傅家少爷都答应登门了,那就是去认错的,还赔了钱,认了理。
尽管傅家托词说少爷突然患上重疾,不能见风,多赔了些礼品以示歉意。
肖沉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也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些,刚开始觉得好笑,但仔细想想这事放到自己身上居然自己也会这么处理。可能这就是眼光的转变吧。
“表弟,今天天气很不错,一起出去走走吗?”肖明远好像鬼魅一样,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一直是这样的,就连说话也喜欢笑着注视着人的眼睛,总是在猜测着人的心意。
以前肖沉还不好意思直接回绝他,毕竟不好打人脸,但现在,没必要再跟他装作亲近了,于是抬了抬眉毛,正打算不留情面地说不。
“好啊好啊,一起出去玩,哦不,出去走走啊。”小妹明芷不知道从那里溜了出来,眼睛乌溜溜地转着,过来自然地扯住肖沉的手指,说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期待。
“好啊。”肖沉只好这样说。
天上偶有几片白云飘过,也很快走远,碧天如洗。
正是早集时间,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喊声、吆喝声、笑声骂声不绝于耳。三人走在人群里,怀着的心情却不相同。
肖沉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撇肖明远,他还是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直视着前方。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心里腹诽着浮想联翩。小妹就走在他身前,她眼睛好像闪着光四处寻找着稀奇,看到感到好玩的随时准备扑过去,肖沉只得不时出声叫她,要不然她肯定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欸,表弟,不知道前几天叔父跟你说了些什么?”肖明远停在一个卖纸扇的小摊前,随手拿起一把把玩着,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就说了些,不能跟外人说的事。”肖沉心里暗道一声来了,习惯性地要敷衍过去,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突然改了口气。
“喔。”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肖明远扔下纸扇,看着肖沉牵着小妹的手去买糖果了,面上冷冷地一笑,却没发出声音。
而在另一边,王家城东酒楼二楼包厢,五大家族的话事人都在这里。
“不知道王家主今天请我们来这有什么事?”傅允思目光在房里扫了一圈,最后沉声问道。
王庆余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对后面的人挥了挥手,然后才开口:“各位先尝尝我最近收到的紫云茶”。
“是有关那个地方的事?”刘复省试探地问。
“是要提前商量那件事了吗?”陈敬理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眯着眼似醒非醒。
肖亦清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喝茶,只是端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江潭城来的。”王庆余见几人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了计较,于是决定不再遮遮掩掩,又接着说:“信上说,这一次,规矩要改改。”
几人面色一变,想张口却又止住了,互相对了一眼目光,正了正身子望向王庆余,等他的下文。
“你们也知道,自从二十年前我们四家发现那个残破的上古遗迹之后,每五年进去一次,一次只能进去二十人。经过商议,分了一半名额出去,三个给江潭,两个由静江、茶山分配,还有五个是上面要的。”说到这里,几人脸上都出现一丝不忿,王庆余还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茶,接着说:“信上说,这一次,我们每家只能有一个名额。其他的......”
“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傅允思上身前倾,看起来想要站起来拍桌子,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
“冷静,听我说完。”王庆余也把身体前倾,微压双臂,看着还是没给好脸色看,于是收身背靠着椅子,不缓不急地接着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信上说,这次上面会来一个大人物。说不定,嘿嘿。”
几人或抬眉,或抚额,都在思考,除了王庆余,看来他是早有打算。没人再说话,中间有人进来续了一回茶水。
“其实在我看来,这说不定是好事。要是我们那家有子弟被看上了,那可真是一人得道了啊。”还是王庆余先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余几人还是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王庆余,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但我们也要为自己考虑,不是吗?”王庆余露出老谋深算的一笑,看上去很带有说服力,他尽量压低嗓子,似乎接下来要说的全是秘密。
“我们可以让我们的人联合起来,团体的力量肯定要大于单个的。而且,可以把以前收获的东西拿出来,共同支配。”说着说着几人都听出不寻常地意味来,对了一眼目光。
看着王庆余还在夸夸其谈,傅允思伸手示意王庆余停下,恶人自然还是他来当合适,他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不客气地说:“够了!说你想怎么办吧。”
几人都知道了王庆余在想什么,但还是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王庆余一摊手,看似很无奈,“你们几个也知道,我王家,流着皇室之血,从安溪建城起就是第一大家族,就算在江潭也是排的上号的。而你们几家,要么是中道发迹,要么是敛财暴富而起,或者干脆,分了别人的一杯羹。
丑话是要说在前面的。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我叫你们来的目的。
虽然恒朝这几年,东收瀛奴,北辟空伏,看上去是国力益发强盛。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命不正,久矣!门派修炼之人凌驾于吾皇之上,窃国力为己用,擅掌乾纲。江湖上不听官令,朝堂上唯奉符纸。天地不忍,百姓不幸,我辈不忿。
这些话是郡守王守潜大人写的信上说的,说是州牧大人亲自对他说的。初闻此语,振聋发聩,所以我把你们邀请来。是想大家放下成见,守望相助,我王家愿带头,领导几家的联盟。还有,这次朝中也会来人,到时候我们也要出力。”
场面变得异常沉默,外面街上远远地传来几声叫卖的吆喝。
“既然到了这地步,我没意见。”刘复省不知道怎么想的,首先开口,还是赞同的话。说完他作势起身,看样子是想走了。
“我回去想想再,会尽快回你。”陈敬理也敷衍地说了一声,跟上刘复省的脚步,出门去了。
“哼,还有得选吗?”傅允思反问,拂袖起身离场。
由始至终,肖亦清都没开口,只在最后点了一下头,也走了。
王庆余看看的背影在门里消失,脸上笑容敛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福是祸啊。”
“哥哥,我要那个。”肖明芷仰着头伸手指着前面摊子上的风筝,眼里闪着光对肖沉说。
“好,我抱你过去买。”肖沉俯身想抱起小妹。
“可我的糖人,还没长出脚。”她小小的手又指着面前正在捏的糖人。
肖沉笑了笑,正想叫石头去买,肖明远却在这时候掺和进来,弯腰问小妹:“要不要明远哥哥帮你去买啊?”
“不要!我就要哥哥买的。”明芷撇了撇嘴,又望向肖沉。
“好,好好好。你看好她”肖沉宠溺地答道,对石头吩咐了一句,看肖明远自讨没趣的神情觉得好笑,径直往买风筝的摊子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才过去,就听见被摊子遮住的一个小巷里传来呼喊声,边上还围着看热闹的人,在指指点点。
好奇地走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刘景升,也就是前几日在街上跟肖沉闹翻的那个男子。他正对一个良家打扮的少女上下齐手,看得肖沉不由火起。
“住手!”肖沉把其他想法全抛在脑后,一门心思想好好教训他,冲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连守在巷子口的奴仆都没反应过来。还有人这么大胆。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肖家大少爷,怎么,兴头来了,想起来来我手底下抢女人了。你得等等,好戏还没完呢。”刘景升本欲发怒,等看见是谁,又嘲讽道,看上去十分得意。一指那个少女,挑眉道:“过来,跪在我脚下!”
少女泫然欲泣的脸突然转晴,一声媚笑,跪在刘景升脚下,还示威似的向肖沉抛了个媚眼。
肖沉举起的拳头无奈地垂下,看着眼前这张欠揍的脸,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里,再次出拳,打得刘景升身体往后一踉跄,等到少女把他扶起来,就听到他怨毒的咆哮:“你妈的!你们他妈是吃什么干的,都给我打!”
四个奴仆相视一眼,扑了上来。
肖沉见状,想跑,但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于是一边举手做着防御姿势,脸上洋溢着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小刀!这呢。”
然后人群迅速空出一个豁口,那个叫小刀的灰衣少年异常醒目地站在那里。
小刀扬扬眉,活动了一下手腕,影子一闪,就把几个奴仆打倒在地。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惊讶,好奇,不一而足。他站在哀声惨叫的奴仆中间,直视着肖沉,隐隐可以看见他脸颊耳垂泛红。他本就不是惯于站在人群中间被聚焦的人。
“少爷,你没事吧?”石头这时候也赶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事。”肖沉没好气地说,正想问他小妹在哪,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是肖明远。
“表弟,明芷不见了。刚才……”肖明远还一副温雅作派,好像他只是过来通知的。
迎接他的是一个愤怒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