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甲天河 > 第五章言语的力量
    “表弟,你回来了。”才一回来,肖沉就看见有人等在门边,对他打招呼。

    “明远表哥,还没休息啊。”肖沉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回话的时候眼睛一个劲地往他后面瞄,背在身后的手还在对石头打手势,威胁他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别看了,三叔在书房等你。”他说着就想上来拍肖沉的肩膀。

    “哥,你回来了,快来。”前面的转角传来小妹明芷的声音,肖沉借势躲开要拍上来的手,对着肖明远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后快步往庭院走去。

    “哥,你怎么又不听父亲的话,偷偷出去玩呢。”看着小妹身高才及腰间,拉着自己的手,肖沉露出宠溺的笑容,听她学着大人的腔调说话,不禁伸出空出来的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知道自己去玩,都不带我玩。”她撇着嘴说着委屈巴巴的话语,看得肖沉心里一乐,俯身抱起她双臂停在空中,嘴里欢快地喊着:“飞咯,飞起来喽。”

    “哥,我怕,我要下去。”她突然没了声音,身体僵硬地夹在一起,过了一会才小声地说,听起来快哭了。

    “喔,瞧我,真是个大笨蛋。”肖沉把她抱在了怀里,自责地骂了自己一句,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往房间走去。

    “下来吧,跟我一起进去吗?”来到书房门口,肖沉放下她轻声问了一句。

    “我,我不敢。”小妹细声说着,仰着头望着肖沉的眼睛。

    “那你先跟着石头回去。”肖沉使了个眼色,示意石头带她回后院。

    面前书房的门还是跟印象里的一样,摸得光滑泛黄的木轴发出吱呀一声,肖沉跨进门,又转身把门带上。

    “你来了,替我研墨吧。”肖沉走进内间,看着面前这个正在练字的男人,玄冠短须,容貌清矍,不怒自威,像是天生发言指挥的人。

    “好的,父亲。”肖沉每次一到这里就不自觉地低头交手站着,因为小时候每次偷偷进来都会被罚,每回进来也都是来挨训的,这会儿听到声音就忙应答,疾步走近书桌,开始研墨。

    “见到明远了吧。”

    “嗯,在门口碰见明远哥了。”

    “他没难为你吧。”

    “啊,我跟他,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啊,他怎么会难为我呢。”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学来的啊。”

    “我以为父亲不想我跟明,跟他交恶,你请来教我的老师都说要兄弟和睦。我们就是有些说不到一块去。”

    “兄弟?你知道你四叔为什么要把他这个儿子过继给我吗?我都十多年没回平陵了,亏他们还记得我。要不是我有点本事,他们都不会多瞧我一眼,呵。”

    “父亲,平陵就是肖家在的地方吗?”

    “没错。你要记住,任何人都可能会骗你,你只能相信自己。”说到这里,肖亦清停笔,望向肖沉,眼里反映着桌上油灯的光,看上去像是闪熠着万点星芒。

    肖沉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什么,只好望着他。

    “突然之间,就感觉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肖亦清背过身,负手感慨。肖沉看着他稍微有些弧度的背,披着的头发略显花白,眼里不禁有些湿润,垂下头说:“我后悔这么晚才懂事。”

    “你知道,我为你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要你沉下心来想问题,不要浮于表面。现在看来,你做到了。”肖亦清话语里带着欣慰的语气,突然挺直了上身,接着说:“十六年前,我以举人的身份入大历城参加秋试,那年我三十二岁,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我也遇见了几个志趣相投的人。

    在大历城住了几天,那里跟我们这不一样,我百般不适应,但心里却充满豪情壮志,满是希望。出成绩的那天,冷雨初歇,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自以为胸有成竹,没急着出门卧眠到日头高升。等到有人来敲门,说我落榜了,我不信。”

    “但这却是真的。我去见当时我的座主,他是那年的主考官,问他为什么,他说很遗憾,劝我明年再来。我还是不甘,送尽钱财,才从当日阅卷的一位大人嘴里得知,我是他亲手批的进士,但后来名字被人划掉,那个人正是我的座主,问他是何理由却一直不肯说。”

    最后辗转一年,我一边千方百计地打听,一边备考,等我隐约明白原因的时候,却接到通知说我已经没资格再考了。于是我决定回到家乡,在路上,你母亲难产生下了你,自己却没活过来。所以你要明白,我和你母亲今生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肖亦清似乎在一瞬间老了,缓声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肖沉红着眼听着,手掌紧握,指节捏得发白,嘴唇也被紧紧咬着,看起来在这一刻他也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花了十年,让肖家成为安溪的五大家族之一,又花了五年,直到最近,才掺和进他们的谋划中。而这期间,我亲爱的弟弟提议把他的第七个儿子过继给我,我愚蠢的弟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肖亦清不怒反笑,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回过身来,从怀里取出一条银链,末端是交叉成十字的两把匕首。

    “你把这个戴上。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到时候一切都会明晓。夜深了,回房睡吧。”肖亦清把银链递过来,看着肖沉接到手里,突然变得意兴萧索,挥了挥手,说完就走出去了。

    肖沉把银链紧紧地握在掌心,看着父亲走出去的背影,觉得心里有点堵,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被夜里冰凉的风吹进来的空气,也出了门,然后把门带上往房间走去。

    屋顶上的瓦片响了一声,一条黑猫一晃就不见了,紧接着又是一条黑影闪过。

    房里的蜡烛突然被一股劲风扑灭,暗下来的屋子来能清晰地听见呼吸声,隐隐能看见一条人影从床上弹起,警惕地环顾四处。

    “是哪条道上的兄弟,在下归云寨老六,有种就亮出招来。”寻看无果,宋洪提气亮声,希望引起注意。

    “哼。”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鼻音,又是一道风划过来,他感觉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一股血腥味开始蔓延。

    “不管你是练的外功,还是修的心外之术,你还能挨住我几下呢。”是一个像风一样捉摸不到的声音,好像就站在面前,又好像是在天边,无处不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我们见过吗?你跟我有仇?还是谁要你来杀我?”宋洪微弓着身,眼睛不自觉地转起来,嘴里猜测着。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一条有主人的狗。有人叫我给你个教训,你乖乖的别叫,很快......”这种氛围好像也使隐藏在暗处的人兴奋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让人心悸。

    “你想要干什么,我知道你是谁了。”宋洪似乎慌了起来,出言打断他的话,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的眼里满是疯狂。

    “叮叮叮”一连串尖锐铁器碰撞石墙的声音响起,最后甚至冒出了火星,宋洪还是站着没动,只是衣服变成了碎片挂在身上。

    “原来是修的心外之术。”

    “我知道你在那了。”

    两人同时开口,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屋子里狂风呼啸把所有的物品卷成粉末,一根石柱从宋洪手心长出直刺房梁。

    飓风的范围仅仅控制在屋子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撕扯着,石柱被折断然后碎成几块,连接着的血肉手臂也一起断裂开。风马上止住,宋洪扑倒在地,发出一阵剧烈地喘息声。

    楼下“蹬蹬”地有人上楼来,不一会就有人开始敲门。

    归云寨,是江潭三大势力之首,也名列丰州十大山寨中,尽管是最后一名,但也说明了他的实力。它的位置在安溪城外青云山上,寨里有六位当家的,但奇怪的是,大当家从来没在人前现过面,连出现在山寨里也是戴着面具,似乎没人知道他是谁。

    归云寨二当家,白贞松此刻站在安溪城内铜锣街上,他身后跟着断了右臂一脸怨恨的宋洪。

    天刚亮,这座城市好像又活了过来,随着城楼上第三声钟响,各个大宅的门也被推开。但很奇怪的是,正街的店都开门做生意了,居中间最好位置的铺子却一直关着门。

    铺子上挂的招牌很简单,黑底红字,写着烈风两个字,没有其他注明。人流走到这里都自动拐弯,不敢把目光多留一秒。

    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都想装糊涂。

    归云寨的两个人,迎着所有人诡异的目光,敲了敲漆黑的大门,等门开了条缝走了进去。

    “唉,又是哪要遭殃啊。”行人摇头对视,面带怜悯地讨论着,眼里却闪着强烈的光,嘴里兴致勃勃地说着一桩桩旧事。

    两人一进门,门就关上了,屋里一片漆黑,借着在不远处的墙边桌上点的蜡烛发出昏黄的光,能看见几个人影坐在桌边。

    “大哥,我肯定我没看错,就是他们的人动的手。”宋洪耸拉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眼里却满是怨毒,站在白贞松身后,左手食指伸出画着圈指着桌边的几个人,恨声说道。

    “嘿嘿嘿嘿。”桌边的几个蒙面人都笑起来了,这意味不言而喻。

    “兄弟,都是在道上混的,给个说法吧。”白贞松出声打断几人,刻意提高了语调,语气却十分平淡。

    “呦,归云寨二当家都来了啊。都来看看,是谁做的。”为首的蒙面人手一挥,几人踱着步过来,像几只老鹰围着小鸡在看。

    “二哥,你要替我做主啊,砍了我的这只手,我几十年聚的一口气都散了,算是已经废了。你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到,砍他的手还不够,折磨死......”宋洪受不了几人的眼神,故作可怜地念叨着,说着说着突然厉声喊起来。

    “你去。”听到这话,为首的蒙面人目光一沉,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背后的阴影里一个蒙面人走了出来,过来掐住了宋洪的喉咙。

    宋洪脸色涨红,充满血丝的眼珠凸出来,像一条濒死的鱼,目光一直想往旁边站着的人身上看,但脖子却始终扭不过来。

    白贞松没有任何动作,耳边听着像割断脖子的鸡发出的惨叫和蒙面人们毫无顾忌的讥笑声,突然冷冽地一笑,偏过头略带惋惜地说:“你啊。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吧,看在这些年你出的力,我会替你办的。”

    “呜呃,二哥,救我啊。”宋洪已经被放开,弯腰两只手贴在喉咙上按着,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居然流出的泪水,那是绝望的泪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好恨,报仇,帮我报仇。”

    “我会的。”白贞松始终很平淡,仿佛没什么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眼看着宋洪被拖下去,又接着说:“废了我个兄弟,怎么都该给个说法吧。”

    “你说怎么办?”

    “先帮我兄弟结束痛苦吧。”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很少对自己人出手的,谁都怕背后捅黑刀子的,不是吗?”领头的蒙面人竖手一挥,紧接着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他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白贞松,嘴里却似乎是嘲讽。

    “活人才会考虑该怎么活下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