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云终于和父母摊牌了。冷云没有想到和父母摊牌是输是赢，但她还是勇敢地揭开了自己的那张底牌。
其实她没准备这么快就向养育自己、视自己如掌上明珠的父母摊牌。
跑出“革命老区”，她泪流满面。这泪水里饱含着委屈、饱含着幽怨、饱含着幸福。她渴望这次流泪，她终于把自己的感情向心爱的人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她为这次流泪激动不已。
回到家，父亲和母亲没睡，他们都坐在沙发上等她，并且看得出来，二位老人在女儿未进家门前已经谈了好多，达成了一致意见。但他们看到女儿发红的眼睛，还是互相交换了一眼忧虑的眼神。
女儿是大姑娘了，通常有些事情都是由母亲先张口说出来，即使是父亲的意见也是如此。但今天，要对女儿谈的事情重大，父亲主动出击了。
“小云，怎么这么晚回来？”父亲摘下花镜，努力使自己的谈话保持着父亲的那种慈祥，“你的眼睛怎么红了，谁欺负我的女儿！”
“与谁怄气了？”母亲怜惜道。
“没有，没有啊！”冷云一边换鞋一边遮掩，她想尽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爸爸、妈妈有事情必须和你谈谈，”父亲唤住她，父亲的语气很坚决。
“爸，我累了。”冷云道。
“我们有事必须同你谈谈，你收拾一下马上过来吧。”母亲在单位也是领导，今天竟然也说出了一句很标准的官场用语。
冷云努力朝父母笑一下，是那种女儿撒娇的笑。其实她心里已预感到二位老人要与她谈什么，她忽然紧张起来，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她进了洗漱间洗把脸，然后对着镜子稳定下情绪，才故作轻松地走出来。
父亲点燃一支烟：“小云，这些天你是不是都与那个袁北方在一起？”
冷云没加思索道：“是的，这有什么？”
父亲吸口烟：“是你帮助他照顾孩子？你为了他才去找到告他的那个当事人？”
冷云：“是。”
父亲叹了口气，转过脸看看母亲。
母亲走到女儿身边，拉起女儿的手，不无忧虑道：“小云，你也不小了，什么事情不必爸爸妈妈直说，一个女孩子家，注意些影响才对。”
冷云脸红了：“妈，您说我注意什么影响？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听了这话，母亲急了，她干脆把话说明白好：“什么影响？一个女孩子整天跟一个离婚的男人在一起算什么？告诉妈妈，你所做的一切是出于同志之间的友谊吗？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还是他始终在纠缠你？”
冷云低了头，长这么大，今天第一次与父母这样直白地谈论这个话题，一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话。但有一点十分明晰，就是今天既然把话提出来，就应该把心里话告诉他们。
父亲道：“小云，你不会喜欢上他吧？”
冷云抬起头，说：“不！爸妈，我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们，我爱袁北方，真的，从开始见到他那一刻！但是他是否爱我，爱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他，发自内心的爱，这绝不是一时冲动……”
父亲、母亲愕然。没有想到，平时单纯活泼的女儿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个袁北方不过是刑警大队大案队的队长，出身、地位、家庭条件，哪样有过人之处，是什么使宝贝女儿为之心动？此时此刻，一种悲凉涌上心头，他们忽然感觉与女儿之间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父亲重重叹口气，深吸一口烟，炝得他咳了起来。冷云见状，连忙上来捶背。他生气地推开女儿。
母亲也生气了，她说：“孩子，我看你是中邪了。上次给你介绍的刘立明哪点不好，人家要学问有学问，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可那姓袁的小警察有什么好？别的不说，就从年龄上就比你大十岁，根本不般配呀！”
听了此话，冷云道：“爸、妈，我知道你们关心我，爱我，可我如今也是个有独立思想的大人，如果你们希望女儿幸福，就由女儿自己云选择好吗？”
父亲突然动气，他再也忍不住了。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女儿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因此涉及到她终生幸福的大事他怎能不管。于是他终于变得粗暴起来。
“你选择什么，你现在什么也不懂，这件事我们绝不同意，我们不能允许你以后嫁给这样一个小警察！”父亲吼起来。
冷云也愣住。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没像今天这样对自己发火。冷云感到委屈，她哭了，但她的态度仍然坚决：“小警察？小警察怎么？我妈当初不是嫁给你这小警察吗？”冷云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但话已出口。
父亲哑然。他的手开始颤抖，脸色铁青，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他指着女儿大声吼道，“如果你再和那姓袁的来往，就离开这个家，我们不认你这女儿！”
冷云也站起来，“不认就不认，我走！”
她哭着跑进自己房间。外面传来母亲与父亲的争吵声。
冷云把几件衣服和用具装好，准备出门。母亲死死拉住不放。母亲说小云啊小云，你爸说的是气话，深更半夜的，就是走明天也不迟……
冷云看到泪流满面的母亲，心终于软下来，她决定明天搬到单位去住。
2
夜深了。父亲母亲的房间仍亮着灯，他们也没有入睡。
于是，冷云给袁北方拨了那个表白态度的电话。未及袁北方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独自在未开灯的房间里发呆。时间已经11点半了，但她还是把电脑打开，登录上网后，使他惊喜的是，她看见了“夜色精灵”。她急速地打出一行字：
“精灵大姐你好，我是小蝴蝶，我终于和父母闹翻了！”
少许，电脑上回了一行字：
“小蝴蝶，你有勇气，我向你表示敬意！”
冷云把与父母摊牌的经过告诉精灵大姐。
“小蝴蝶，我为你高兴！哪个男人能够得到你的爱，一定很幸运！”
听了这话，冷云似乎得到了些安慰。她好奇地问：“大姐，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可没有可爱的小蝴蝶幸运，找到了可为他付出一切的心上人。”
“夜色精灵”沉吟少许，打出一行红颜色粗体字：“我曾经爱过一个人......爱得那样真挚、那样的深厚、那样的不能自拔......”
冷云忽然觉得精灵大姐是个让人无法完全了解的女人，这是互联网这种虚拟的媒介带给人们最大的遗憾和魅力。
冷云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分手了......”
冷云被她的这席话感动了。急切地问道：“大姐，你爱他吗？”
“是的，没有人能取代他！所以，从他分手后，我至今仍然是独自一人，没有人能取代他……”
冷云：“我很感动，但也……很同情大姐！”
3
次日清早，冷云拎着简单的用品和那台心爱的手提电脑，毅然搬到市局来住了。局里的同志问她为什么，她笑了，她说跟老爸老妈吵翻了！问她的人便以为她在开玩笑，她就正色道，真的，老爸老妈不要我喽！
一上午，袁北方没有好心情。费了很大周折，还是让孙富抢先跑了，如今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什么时候再能发现他的行踪。虽然季副局长和其他领导没说什么，但是他们越是什么也不说，袁北方的压力就越大。
袁北方的心里窝着一团火，他突然感到这阵子的怎么这么别扭？这么不顺？“3.12”案件发生后，他们下了很大的力气，但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等到找到了更夫老赵头的尸体，查了半天那枚钮扣也没进展。终于发现了孙富这个可疑线索了，查找孙富过程中还被检察院以涉嫌刑讯逼供停职。费了很大劲获得孙富落脚点，两次抓捕又全都落空！
袁北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犯罪嫌疑人似乎洞悉他们的行动，步步走在前面？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还有，袁北方又听说了冷云与父母闹翻搬到局里的消息。于是他的心里愈发不能平静了。他想起了这段时间与冷云相处的一幕幕场景，他忽然觉得对不住冷云……自己在做什么？冷云是个好姑娘，不论从哪方面看，她都很出色，是个与众不同的好姑娘。但是自己呢？自己有权利、有资格接受她的感情吗？
上午有个电话会议，袁北方开完会从楼上下来，冷云在走廊里堵住他。冷云看上去眼睛有些发红。他刚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却轻声地叫住他：“唉！我如今可算孤家寡人啦，下班我有话要跟你说。”
下班时，袁北方没有走，因为冷云在等他。
袁北方走到正在操作微机的冷云旁边站住。冷云看上去正在打字，但已经半天没有输入一个汉字了。
袁北方：“小云，你......这是何苦？”
冷云不吭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袁北方：“对不起……你还是回家吧，他们会惦记你的……”
冷云抬起头，袁北方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冷云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他，两颗灼热的泪水滴入他的脖颈里。她不说话，两手用力地抱着他不放。
这时，有人敲门。
来人是钱丞。钱丞没有看到两人相抱的情节，但他看清了袁北方和冷云的表情。钱丞看上去又瘦了，眼睛里还有血丝。可衣服依然是平整、利落。
冷云见过钱丞，礼貌地点点头走出去。
钱丞关切地问起袁北方涉嫌刑讯逼供的事。他说这段日子市里来了好几个检察团，整天忙着招待工作，吃不好睡不好，但又没办法。刚一忙完，就赶过来。
钱丞焦急而紧张：“人家说是你刑讯逼供，逼得人家跳楼了。我始终为大哥担心呢。”
袁北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一遍。告诉钱丞这件事已经澄清，现在没事了。
钱丞气愤道：“没查出是谁在幕后指使？”
袁北方：“人家没说，事情都过去了，有什么用呢。”
钱丞感慨道：“大哥你太善良了，以后干工作要当心！”
就在这时，110指挥中心给刑警大队下达出警指令：距市区四百华里的北山一条河叉子里发现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