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潜在杀机 > 第二十二章 柳岸花明
    1

    冷云让雨淋感冒了。那天她奔出柏家,直到浑身淋透才遇到出租车。往家走的路上,出租司机疑惑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生怕她是不是神经或者什么地方出毛病,做出上来抢夺方向盘等过激行为。直到下车,司机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接着冷云把母亲吓坏了。进门时,父亲单位晚上有应酬没回来,母亲和小保姆看见她的样子吓坏了。

    “小祖宗,你这是咋搞的?”母亲心疼道。

    冷云不作声,进了浴室冲洗。母亲在外面问话她也不应。她只感觉到心里憋闷和委屈。洗完澡,换了衣服,连饭也不吃,倒头睡下。母亲进房间摸她的头,才发觉女儿发高烧,连夜给附近的诊所挂电话,打了个吊针,才算止住高烧。

    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连同小保姆在内的一家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内心不免生出歉疚。挣扎着坐起来,感觉头重脚轻。父亲和母亲问到底发生了啥事。她才把两次去柏家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

    “傻孩子!”母亲责备道,“他袁北方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普通同事而已,与你有多大关系。活生生地淋感冒了,何苦?”

    父亲听完虽然没有作声,但眉头却皱起来。

    “我得去上班。”冷云要起来穿衣服。

    “已经给你们季副局长请假了。”父亲阴沉着脸道。

    父亲和母亲上班走后,冷云爬起来。小保姆把饭端上来,她看了两眼,就是没有食欲,原封不动地端了回去。

    假已经请过了,还是父亲亲自向季副局长请的,今天单位看来是不能去了。她慵懒地打开电脑,那位“精灵大姐”好久没有联系上了,这个时候更不会有她的影子,她是个女强人,这个时候哪有时间上网呢。冷云在网上转一圈,无精打彩地下线、关机。

    这时,放在床头上的手机猛然响起来。冷云反射性地抓起来,显示的来电却是个新号,她还是接了起来。仅几秒钟,冷云的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电话竟然是柏英打来的!

    柏英说话吞吞吐吐,怯怯的样子。

    柏英:“是冷警官吗?我……柏英。”

    冷云:“柏英你找我有事吗?”

    柏英:“真对不起……我们决定把那钱给人家送回去……”

    冷云:“你是说,你们……撤回诉讼?”

    柏英:“是的,钱虽然重要,但我们的良心更重要……我这就找领导谈这件事……请代我向袁队长说声对不起。”

    冷云:“是谁指使你告状?给了你多少钱?”

    柏英:“冷警官,请你不要问了。总之,我会把那钱一分不少地退回去的。”

    柏英的电话挂断,但冷云的话机好久放不下。呆愣半天,用手掐掐胳膊,才相信不是在做梦。她雀跃着跳下床,大声地喊小保姆的名字:“小玲,把饭端来,我吃完要上班!”

    小玲惊讶地瞅着她。冷云笑了,说我的病全好喽!边说着,边拨了个手机号,无比兴奋地嚷道:袁队,我是冷云啊……

    2

    袁北方这些天饱受着难耐的寂寞和煎熬。表面上,他是原来的样子,不爱多讲话,准时准点地到纪检办公室上班,该干啥就干啥。即使闲着没事,也和别的同志一样,面前摆上杯茶水,坐在那里看报纸。可是,所有的同志心里清楚,他袁北方心里的日子不好过。生活困难,老婆离婚,孩子上学操心,这回又弄了个刑讯逼供的帽子,怎么能让他承受得住。大家同情他、理解他,但谁也帮不了他什么。纪检的两个同志没事的时候,就主动和他搭讪,中午都抢着拉他到家里吃饭。

    这一切,袁北方当然心领神会,他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非常感激。他有时也会在心里开导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慢慢会好起来。道理上虽然是这样,但内心的包袱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妻子与他分手,孩子学习的下降,这都情有可原。自己也的确是个不称职的丈夫,是个没有尽到义务的父亲。可“刑讯逼供”这件事到如今不明不白叫他难以接受。因为他袁北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刑讯逼供,至于有人别有用心地想把这个帽子强加在他头上,他更是不可理解。自己这些年坦坦荡荡,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没做过违法违纪或者有昧良知的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每到这时,她总要想起母亲,母亲信命。上次回柳条沟,母亲要他找个“先生”为他掐算掐算。前两天,她还真的为他卜了一卦。当晚就打来电话告诉儿子,“先生”说袁北方今年犯小人,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当时袁北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卦”这类东西,而是又一次被母亲的真情感动了。

    昨天,袁北方给钱丞打过两次电话,一次关机,一次通了,省里来了检察团,钱丞正忙着招待工作。他已经知道了袁北方被停职的消息,他说忙完这阵子再来看他。还在电话里劝他“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然后把电话撂了。袁北方想找钱丞聊聊,人到感情脆弱的时候都有倾诉的**。

    今天到单位,他像往常一样,打水、扫地,擦桌子,等把屋里屋外收拾完了,纪检的两个同志才来。袁北方照历问老周(纪检副书记)有啥活?老周把一份材料给他,让他文字把关。于是袁北方就闷着头改材料,那份材料是下面的某个派出所报上来的,不仅凌乱无章,竟然还有错别字,改起来很费劲。袁北方改了好半天才算改出个眉目。

    改完材料,袁北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窗外喝茶水。今天是晴天,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下面是清江市高矮不等的楼房和建筑。再往远处就是那条白亮亮的清江水。看着眼前的景色,袁北方的心里亮堂了许多。其实,这种好心情并不全因为天气好、景色好看,而是他刚才改完的材料的缘故。平时,袁北方每当破了案子,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小案子,他都会油然生出一种欣慰和自豪,这种欣慰和自豪恰恰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的,它起码是种自身价值的体现。

    这时,冷云便打来了电话。她说:“袁队,我是冷云,你的事马上就要出头了!详情见面再细说。

    刚撂了电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又响了。老周把话筒递给袁北方,善意地玩笑道:“小袁,不在刑警队,业务还这么忙!”

    这个电话是梁大勇打来的。大勇压低了声音,但很急促:“袁队,刚接到特情消息,孙富去了LN郊区他的姐姐家,已经到了……”

    袁北方听了这话,大喜,刚想立即部署下步工作。猛然想到目前自己的身份,话只说了大半句:“好,立即向季副局长汇报,千万别打草惊蛇,这回绝不能让他'窜'了!”

    放了电话,袁北方便再也不能坐在窗前看风景喝茶水了。他不由自主在室内踱来踱去,虽然嘴上仍不肯说半句话,但心早就飞出室外。

    3

    火车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在松嫩平原上飞驰。

    袁北方、梁大勇和小宋坐在硬座车箱的两排座位上。这个季节是旅客外出的淡季,因此车箱里的座位并没有完全坐满。夜深了,人们少了话语,大多数人开始打瞌睡。梁大勇、小宋把头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袁北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这是一辆今晚由最北面的一个城市进京的慢车。其他车次的快车已经发走了,他们只好坐这趟车赶往LN的那个城市的郊区。

    当时,兵兵写完功课,正准备上床睡觉,季副局长找袁北方,让他立即赶到局长办公室。袁北方来到局长办公室时局里刚刚开过党委会。陆局长和季副局长脸上挂着笑,正在等他。陆局长告诉他,检察院的负责人下班前来的电话,说是关于袁北方涉嫌刑讯逼供的案子可以查结了。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拿出袁北方刑讯逼供的充足证据,并且状告一方的当事人突然提出撤销诉讼请求。而且通过这段调查得知,袁北方是个工作不错的年轻人。因此,检察院决定恢复袁北方的职务,让他开始工作。

    陆局长抱歉地握住他的手,说:“刚才市局党委会研究通过,任命你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主持刑警大队工作!”

    “同时兼任大案队队长!”季副局长补充道。

    袁北方对这个消息感到突然,或者说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他窘迫地说:“陆局、季局,这合适吗?”

    陆局长道:“我们相信你能够不辜负局党委的信任,能够把刑警大队这支队伍带好,打出好的战果。”

    袁北方心里**辣的,袁北方说这么晚叫我是不是有任务!

    季副局长点点头。然后就把抓捕孙富的行动说了。

    陆局长神情严肃地说:“北方啊,‘3.12’案件过去近半年了,如今我们的工作却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无法向上级领导和老百姓交待啊。我也知道,为了这起案子,你们大案队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做了不少工作......可不论怎样讲,案子不破,凶手抓不到,就没有成绩......”

    季副局长叮嘱道:“这次抓捕孙富,动作要快、要准,千万不能出错!”

    袁北方感觉浑身的血直往上涌。他说:“陆局、季局,北方明白!”

    回到大案队,袁北方立即部署前往LN抓捕工作的具体措施。大案队的几个人争抢着要同袁北方一同去执行抓捕任务,尤其是刘冲,主动找到袁北方要借这次抓捕机会出去锻练一次,却被袁北方在这方面坚决地回绝了。原因只有一点,就是师傅目前住在医院,而且病情十分严重,这个时候,袁北方不能把刘冲派出去,他要求刘冲留下来,一方面协助队里处理一些业务,更主要的是可以照顾一下刘海。

    于是,袁北方带着梁大勇和小宋乘坐当晚的最后的这趟列车赶赴LN。

    火车站站台的灯光下,人们忙碌着上车。

    冷云默默地注视着即将上车的袁北方。列车要开了,她对他灿烂地一笑,嘱咐他路上要小心,不要惦记兵兵,这两天她照顾他。这时的袁北方只是低头听着,心里纵然有许多话,嘴上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上车。

    列车开动,袁北方忽然有了一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当他得知是冷云主动去找柏英的经过后,他就产生了这种温暖和幸福的感觉。这些天来,在他的眼里,冷云少了往日的笑声,人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但得知自己恢复职务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又一次洋溢出甜美的笑容。那一刻,他发现冷云再也不是初到刑警队的那个梳着披肩长发、天真烂漫的毛丫头了。她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刑警,而且她身上还有一种别的女孩儿没有的坚毅和善良。除此之外,他再次感受到冷云对自己那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远远地超越了战友的友谊。并且她把它以一种深沉含蓄的方式向他表达着,特别是他与刘月华分手后的这段日子里,她的表达似乎更加的执着。作为有着感情经历的袁北方怎能感触不到?也正因为此,他时刻使自己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他毕竟是离过婚、长她十岁的男人,决不能轻易的伤害她,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列车逐渐减速,慢慢地在一个车站停下。一位看上去六十几岁的老人、背着个大提包吃力地上来。看见袁北方面前有空位,一屁股坐下,不停地喘着粗气。袁北方见状,帮助他把提包放到货架上。老人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车开动了,老人的气也喘匀了,便主动和袁北方搭话。

    “小伙子去哪里?是出差吧。”老人说。

    “出差。”袁北方对老人笑了笑。

    老人看样子等了好长时间的车,晚上没吃饭。这时从怀里掏出个面包,费力地啃起来。老人花白胡子,清瘦矍烁,脸上的皱纹随着嘴的开翕而蠕动。看到老人的样子,袁北方自然联想到父亲。于是他把口袋里的纯净水拿出一瓶给他喝。老人很感动。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少喽!”老人喝口水,用手抹去嘴上的面包渣,“小伙子你是哪里的人啊?“

    袁北方觉得老人可亲,便与他攀谈起来。

    听说袁北方是清江市人,老人的话匣子打开:“清江是个好地方,黑土地,打粮食,家家日子好过。我有个亲戚在那里哩!”

    袁北方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饶有兴趣地听他讲话。

    谁知老人说了一堆清江的好处后,突然瞪圆了眼睛,紧张而神密地说:“清江乱呀!听说清江出了个大盗,名叫'黑蝙蝠',飞檐走壁,偷了好多钱,连警察都拿不住他……”

    这时,老人身旁打盹的梁大勇和小宋听了这话睁开眼睛。小宋瞪了老人一眼,小宋说老爷子你听谁说的?

    老人并不示弱:“这是真的,清江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一次我还见过那个姓黑的呢,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样子凶得很……”

    小宋正想斥责老人两句,被袁北方用目光止住。老人毕竟是个没有文化的人,说些道听途说的话是可以理解。袁北方朝老人笑了笑。这时老人的面包也吃完,喝口水润了润噪子。不满地看了小宋一眼:“如今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梁大勇和小宋继续打盹,老人也许是累了,讲说过后也耷拉着头昏昏欲睡了。袁北方也闭上眼睛,却没有睡意,“3.12”案子的整个过程在脑海里翻滚……

    ---农业技术推广中心被撬开的窗户……

    ---现场遗留的血迹……

    ---河滩上老赵头的变形的尸体……

    ---那枚灰色的旧钮扣……

    ---孙富那张穿着结婚礼服的像片……

    ---师傅刘海那半睁的眼睛和那张楼房平面图......

    ---黑色的夜空里,一只蝙蝠凄厉鸣叫着,迅疾飞逝……

    ............

    车身猛地摇晃一下,袁北方惊恐地睁开了眼。列车爬上了一个山坡,显得吃力的样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墨色的远山,一弯新月闪着清冷的光芒。

    袁北方深吸口气,脑子里开始思考明天的抓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