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潜在杀机 > 第八章 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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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末,袁北方正准备下班回家,钱丞风尘仆仆地来了。

    与上次见面相比,钱丞人瘦了些,穿着深色西服,皮鞋擦得发亮,腋下夹着个小皮包。边推门进来边打着手机。另一手里拎着一包绿油油的蕨莱和一辆玩具四驱车。

    “知道大哥打小就喜欢吃这东西,村里的乡亲从山里采的,新鲜的!”钱丞脸上微笑着。“刚才经过儿童超市,给小侄儿买了个小汽车。”

    再次见到钱丞,袁北方心中多日的压抑似乎被亲情冲淡了少许。尤其是钱丞特意给他带来了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野莱,使他倍受感动。

    “你来得正好,咱们回家喝两杯!”袁北方和弟弟肩并肩走出市局。

    钱丞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告诉袁北方,他已经从卧虎山乡调进城了,周一到市里报到。

    “好事,好事!哪个部门?”袁北方大喜。

    “市政府办副主任!主管事务。”钱丞有些得意道。

    “行啊,小丞子,挺有能耐呀!”袁北方在钱丞的肩上捣了一拳。

    袁北方倾囊所有,买了几样菜和一瓶“清江王”酒。领着钱丞回到“革命老区”家中。刘月华和兵兵还没回来,袁北方扎上围裙动手炒莱,弄得满屋的烟气,才把酒菜端上来,其中包括那盘蕨菜炒肉。这时,刘月华和兵兵也进了院子。

    看见钱丞,刘月华还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听到钱丞调回市里,并且当上了市政府办副主任,刘月华现出羡慕的神色。她说小丞子你好好干吧,以后出息了,嫂子也能借点光呢。

    听了这话,袁北方没作声,但心里不舒服,不是因为刘月华说了这句话,而是打心眼里厌恶她身上那种越来越浓的俗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着实为弟弟有发展而高兴不已。

    兵兵抱着“四驱车”乐得小嘴合不拢,围着钱丞叔叔长叔叔短地唠个不停。

    因为高兴,兄弟二人开怀畅饮。袁北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的喝酒了。喝着喝着,他竟和弟弟饶有兴趣地回忆起童年的往事:小时候上学的事,淘气的事,冬天上山砍柴,夏天到河叉子钓鱼......说到**处,禁不住感慨一番。

    袁北方的确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心情好,话也多起来。他讲起自己在镇中学念书时一个淘小子欺负他,当时他老实巴脚的。但钱丞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哥哥叫人欺侮,放学就在半路上把那家伙截住,狠狠地教训一顿,直打得他鼻口流血......此后,那个同学再也不敢欺负袁北方了。因为全年组的同学都知道,袁北方虽然“熊”,却有个“拼命三郎”的弟弟。

    刘月华吃完饭坐在饭桌旁给兵兵打毛衣,偶而也插几句话。她显然对这些话不大感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坐在那里陪着。兵兵做完功课,趴在她的大腿上,听着大人们的谈话。这时,听到“拼命三郎”几个字,扬起小脸问:“‘拼命三郎’啥意思?”

    刘月华想了想,告诉儿子:“就是非常勇敢的意思。”

    兵兵似乎听懂的样子:“对,是勇敢的意思。爸爸对我说过,叔叔小的时候还救过爸爸的命呢!”

    袁北方的心里一热,夹一口新鲜的蕨菜,感激地望着钱丞。兵兵说的不错,钱丞真的救过他的性命。就因为这些,他从骨子里对弟弟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这种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加深厚。每当想起这些,袁北方都被这种亲情所感动。

    ---那年袁北方和钱丞念初中一年级。

    钱丞过继给钱家时,袁北方已经懂事了。之所以把钱丞过继给钱家有两方面原因,当时钱家旺两口子从SD来到柳条沟村,双眼摸黑、举目无亲,是袁平贵帮助落的户口,还住着袁家房子,两家处得如同一家人,感情非常好。另一方面,钱家旺两口子结婚几年没孩子,钱丞出世不久,两口子便喜欢上了。再加上当时生活困难,多一口人便多一份沉重的负担。当过几天队长、思想较为开明的袁平贵便和妻子商量,把钱丞过继给钱家吧。钱家夫妻听了这话,当然求之不得。于是钱丞两周岁那年,就给了钱家。

    照理说,钱家旺应该带着孩子把家搬走才对,这样可以使钱丞日后忘记自己真实的身世。但因为和袁家感情好,还有,两年后钱家旺的老婆竟然生了个男孩,所以钱家两口子便再也没提起搬家的事,只是从柳条沟村的后屯搬到前屯。后来,两家仍然密切来往,两个孩子也整日形影不离地疯玩在一起,钱丞很快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也知道比自己大三岁的袁北方是自己的亲哥哥。后来,两人一起上学,而且还分到一个班级。接着又一起考上几十里外的乡中学。

    那场意外事故就发生在他们考上乡中学的暑期。

    那年的暑期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雨水涨满了柳条沟的周围的大小河沟,满山泥泞不堪。眼瞅着新学期就要开学,但袁北方和钱丞的学费还没凑齐。每年到这个季节,袁北方的母亲和钱婶都进山去采蘑菇,然后进城卖,换来两个孩子的学费。今年雨水大,进不了山,只能在近处的林子里采。但采的人多,两个女人转了几天,也没有多大收获。于是那天袁北方找到钱丞,小哥俩一商量,决定瞒着大人进山里去采。第二天,他们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儿每人背着竹筐,早早地出了家门。他们趟过一个个河沟子,翻过了几重小山(当时的柳条沟周围的小山上长着绿油油的树木,如今那些小山都让人们开成了豆地,根本见不着树的影子),进入人迹罕至的老林子。当时正是雨后,林里光线很暗,但树下的草地上却生着成片的新鲜蘑菇。几个孩子高兴得如同阿里巴巴发现了藏宝的山洞,贪婪地在草地上采摘起来。他们采完一片,又找到第二片,采完第二片,又发现了第三片......他们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袁北方累得满头大汗,当他发现自己的竹筐即将装满鲜肥的蘑菇的同时,他也发现弟弟和几个小伙伴儿不见了踪影。当时天忽然阴下来,林子里更加昏暗。袁北方把手罩在嘴上,大声呼喊钱丞和小伙伴的名字,他的声音在林里空旷地回荡。他这才明白,自己跟弟弟他们走散了,已经迷失了走出林子的方向。顿时,一种恐惧袭遍他们全身。

    袁北方没有忘记那筐换取新学期学费的蘑菇,他背起竹筐,凭着记忆,在林子里一圈一圈地寻找走出去的路。然而,两个小时过去,天上开始掉雨点,林子也完全暗下来。袁北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林子里乱窜。林子里下了露水,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湿透。忽然,他的小腿一阵剧烈疼痛,蹲下身子一看,一条一尺来长的小青蛇正从他的另一只脚背上疾驰而过---他被蛇咬了一口!黑红的血正从裤脚流出来。他慌了,他害怕起来。

    几分钟后,他的脚肿了,肿得再也迈不动步。而且晕头转向,辨不清方向。他知道自己中了蛇毒!他忘记又往前走了多远,然后他就倒在一棵树下,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醒来一次。黑暗中,他趴在一个人的后背上,那个人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走着。天下着雨,另外两个小伙伴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走着走着,他下面的那个人一下子跌倒了,他眼前一黑,便又失去知觉。

    当他再次苏醒过来,父亲、母亲、钱叔、钱婶和村里的赤脚医生正焦急地注视着自己---她躺在钱婶家的火炕上,而且服用了解毒药,脱离了危险!

    原来,袁北方和小伙伴们走散后,钱丞也一直在找他。天下雨了,而且黑下来,另外两个小伙伴急着回家,说:“是不是袁北方已经自己回家了?”便不想再找下去。钱丞却不干,他说我哥不能自己回家,坚持要找到哥哥一起回家。三个人转到最后,在那棵树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袁北方。钱丞知道他被蛇咬伤了,钱丞说:“不能把我哥留在这儿,你们先走吧,我背他走!”那两个小伙伴见状,只好和他轮番背着袁北方,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算连滚带爬地到了家。

    事后袁北方才知道,如果当时钱丞不继续找他,直接回家,那他袁北方也许就死在了山里。而钱丞那一次被雨淋感冒了,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因此,是钱丞救了他袁北方一命。作为哥哥的袁北方,每当想起这段童年往事,心里永远充满对弟弟的无限感激之情。

    今天,看到弟弟钱丞工作干得这么出色,袁北方怎能不为他高兴。

    袁北方想到了钱丞的婚事,问:“小丞子,你还没有女朋友?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见钱丞笑而不答。袁北方接着说:“你不小了,干好工作的同时,更要考虑一下婚事,钱婶急着抱孙子呢!”

    钱丞道:“谢谢大哥,但现在还没有。这些年,我没顾得上这事。大哥你也知道,你上大学时我务农,你毕业时我参军,后来在乡里当司机,好容易转了干,这几年可算条件好了,又没有遇上个能谈得来的。”

    钱丞自嘲道:“这样也好,可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于是二人话题转移到工作上。钱丞道:“大哥现在是大案队长,只要努力,以后会当副局长的!”

    这时,刘月华插话了句:“芝麻大的官,整天不着家,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你看我们现在连个窝都没混上。”

    钱丞喝了酒的缘故,开玩笑道:“嫂子别急,以后大哥当了局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刘月华不屑地哼了一声。

    钱丞看了眼刘月华,犹豫着对袁北方道:“大哥,你这人太实了,当今社会上太实的人永远吃不开。工作得会干,不是说你能破多少案子,抓多少逃犯就能提拔,这年头,老百姓说得好'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现在我是搞明白了。”

    袁北方继续听他说。

    “前几年,我在乡里当一般干部时,一个心眼跑到黑,就知道把本职工作做好。过年过节连领导家门都不蹬。到头来,我还是我,提拔时候根本没我的份!”他喝了口水,脸上泛起了不屑,“后来,我明白了,如今得这个。”他把拇指、食指捏在一起,“钱!钱是个好东西。只要给领导送上钱,没有办不了事情!”

    袁北方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竟没想到从何时起,小丞子变得这般老于世故……但他知道一向严谨的钱丞,也许就是因为面对他这个哥哥,今天又这么高兴,今天才会说出这些“官经”。

    “小丞子,这么说你调到政府办一定做了工作?”他问。

    “你说呢?”钱丞忽然觉得话说得太多,“行了,大哥不谈我了,说说你吧?最近忙啥呢?”

    于是钱丞便问起“3.12”案子,钱丞说:“听说这个案子你亲自负责,怎么样,有啥线索吗。”钱丞喝了口水。

    “……”袁北方一时语塞,提到这个案子确实使他挠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没有,正在工作。”

    钱丞道:“听说那个打更的老头找到了?”

    袁北方点点头。把话题叉开,一则这是工作机密,二则这个案子目前根本八字没一撇。

    钱丞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闲唠了一会儿家常起身告辞。

    袁北方把他送出好远,他感觉酒劲上来头重脚轻,而钱丞却没怎么样,他想,到底钱丞是官场上混的人,而自己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小警察!

    送走钱丞本想与刘月华搭讪和好,进屋一看,刘月华搂着兵兵睡下。他只好独自回到卧室,酒精起了作用,眼皮一合睡过去。

    窗外,夜色皎洁。“革命老区”的上空漂着一层淡淡的烟雾。

    2

    早晨,冷云起来,轻手捏脚地进了客厅,父母的房间还没有动静,她打开茶几下面父亲的小柜子,从里面抽出一条“三五”香烟,用报纸包了,然后再轻手捏脚地下楼。

    市局宽大的办公楼里没有人。冷云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她要把这个季度的治安形势分析写完。7点30分,隔壁的值班室的袁北方还是没有动静。正诧异,见他低着头上楼来。原来,他早就起床了,独自一人出去转了一圈。

    “袁队早!”她说,“这么早去哪里?”

    他告诉她去了农业技术推广中心。

    “有啥新发现?”她问。

    他皱了皱眉,摇摇头。

    冷云从身后拿出那条“三五”烟递给他。见了这么好的烟,袁北方紧锁的眉头展开,连个谢字也不说乐呵呵地收下了。直到从值班室出来时才想起问那条烟的来历。

    “我爸的,他总咳嗽,就给你拿来了,别客气。”她故意把语气说得漫不经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