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和袁北方吃过饭回到家,冷云没有立刻上楼。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个夜晚格外好,拐进住宅小区的大门她停住脚步,目送着那辆三菱车走远了,却站在花坛下的阴影里发了半天呆。心里有种无名的激动和快感,同时,她被这种愉快的感觉吓了一跳,难道仅仅是因为与他单独吃顿饭吗?不是,直觉告诉她,她对袁北方有种特殊的情感,是依恋?还是敬重?她搞不清楚。她只知道每天都想见到他,如果哪天看不见他的影子,心里仿佛缺点什么。那天发生抢劫出租车案子,她听说有人负伤,她竟然首先想到袁北方,她一口气跑到医院。当知道受伤的不是袁北方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冷静地想,袁北方只不过是自己的同事、战友而已,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自己爱上了他?他可是有了妻儿的男人啊。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那天晚上,冷云带着很激动的心情进了家门。父母还没睡,他们坐在客厅等她。身为政法高官的父亲和财政局副局长的母亲,工作一天,这时还等女儿。她跳着过去,搂了父亲脖子,与母亲贴个脸,转身回自己的屋。
“这么大的姑娘,整天疯疯颠颠。”母亲嗔怪道。
“小云,这么晚回来不陪爸爸说说话。”父亲把头靠在沙发上。
“我洗完脸就来!”她把挎包扔在板上,进了卫生间,放水洗脸。洗完脸走出来,一屁股做在父母对面的沙发里,“老爸老妈,有啥指示!”
父亲看看母亲,然后笑着说:“我的小云成了大姑娘了,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理在耳后,没加思索地回答。“怎么了老爸?”
“告诉妈妈,有没有男朋友啊?”母亲此时才发现宝贝女儿确实变成了大姑娘,于是用母亲特有的慈祥语调说,“我和你爸该为你的婚事操心了。”
“唉呀,没有啊!”虽然在父母面前,提到这个话题她的脸涨得通红,“原来你们是怕我嫁不出去吧。”
父亲却正色道:“小云啊,听爸妈的话,你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难为情。”
于是父亲就把原市委刘书记托人提亲的事说了。刘书记的儿子较冷云长两岁,黑大中文系毕业,一表人才。刚工作三年就干上了市委组织部的干部组组长,副处级。没等他把话说完,她便听得不耐烦。
她说:“爸、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事。”
母亲见状劝慰道:“小云,抽时间你们见个面,你刘伯伯和咱家这么多年,相互知根知底,如果有缘份就处一处,如果你们谈不来也没啥,当做普通朋友吗。”
“……”冷云不作声。也许今天这件事来得突然,她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她想了想道,“老爸老妈,您二老先不用为这事操心,过一阵子再说行吧?人家累了。”
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父母在外面说什么她不再理会。
像往常一样,她打开摆在床前的电脑。那是台精巧的手提电脑,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父亲给她买的。她喜欢电脑,喜欢网络,因为那里面有另一番世界。她像往常一样,入睡前都要到网上转一圈,看看新闻,浏览网页。最近更让她感觉有吸引力的是,她居然交了个网友,一有时间,她喜欢与这个网友聊天。不过她新结识的网友是个女的,一个比自己成熟的女人。更有意思的是,她和那网友都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她叫“小蝴蝶”,那个网友自称“夜色精灵”!她们可以在网上尽情谈心,真是件惬意的事。
冷云熟练地打开电脑,轻敲键盘,上网。那位“夜色精灵”正在呼叫她的名字---
冷云连忙回应:精灵大姐!我是小蝴蝶,我看到你了!
精灵大姐:你这调皮的小蝴蝶,让我找得好苦。今天有啥心事告诉我?
冷云:大姐你真神了,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精灵大姐:看到你打出的字,就知道你有心事要告诉我!
冷云微笑了:大姐,一个男人闯入了我的心里......
精灵大姐:是吗......他是个什么样......男人?
冷云的脸开始发烫:他是......一个很像男人的男人......我说不好,但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打动了我......
精灵大姐:......小蝴蝶,你爱上他了吗?
冷云的心砰砰地跳动:......现在还说不准,但是我每天都要见他,都愿意跟他在一起.....我感觉很幸福,又有很大的压力---他是个有着妻子和儿子的男人!
2
“3.12”侦破工作终于取得了进展___
市局技术部门连夜对老赵头手里的那枚纽扣进行鉴定,很快证实,这枚纽扣不是更夫老赵头自身的衣服上的。也就是说,这枚纽扣是案发时老赵头从犯罪嫌疑人身上撕扯下来的!
以物找人。查找到佩戴这种纽扣的衣服,然后通过衣服确定穿着这种衣服的人。这应该是当前突破“3.12”案件最有效的途径。
技术科连夜把这枚纽扣的照片扩大、翻拍。次日,袁北方大案队兵分两路寻找带有这种纽扣的服装。一路由梁大勇、小宋和冷云组成,走访清江市的大小商场。另一路,袁北方和一名技术员访问市内的新老牌子服装店。从早晨八点钟上班到日暮西山,他们走得腰酸腿疼,竟然毫无结果。逛商场这组走遍了市内所有高低档服装商店,根本没发现带有这样纽扣的服装。袁北方这一组也无功而返,他们走访了市内二十几家服装店,人家都说没有见过这种纽扣。
傍晚,两组人马在市区第一百货商场前会合到一起。
“我们走遍了市内的大小服装商店,人家都说没有见这使用这种纽扣的衣服……”小宋垂头丧气道。
“卖服装的小姐都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见有这种扣子的衣服。”走访一整天,冷云额头上浸出细汗,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我猜想,带有这种扣子衣服也许是很多年以前出产的,如今的市场上不会有的,要想找到它,真不是容易的事……”
“小冷说得对,从这枚扣子样式看,是应该有些年头了。”站在身边的技术员插嘴道。
听了这话,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我倒有个人也许能了解一些情况!”一直没作声的梁大勇忽然一拍大腿道。“我记得一位老裁缝,早年是我老爸的朋友,是咱市里很有名气的老裁缝。老爸去世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找到他,让他看看这扣子,可能会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况!”
梁大勇说着拿起电话给家里的母亲打电话,母亲告诉了他那位姓冯的裁缝家的电话。梁大勇接着拨打这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后,他便撂了电话,兴冲冲道:“袁队,走,城北沿江街光明巷15号,老裁缝在家等咱们呢!”
沿江街光明巷是距清江边不足百米的一条平房小巷。15号是一幢古朴的老式砖房。面积不大,有个小院子,种着各色的花草,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净利落。冯裁缝和老伴就住在这里。梁大勇和袁北方等人推开大门走进院子时,冯裁缝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连忙放下水壶,热情地同大伙打招呼。
梁大勇把袁北方等人向他一一做了介绍,然后向老人说明了来意。
冯裁缝满头的白发,满脸慈祥的表情。他喊老伴拿来老花镜戴上,从袁北方手里接过那枚纽扣,在阳光下仔细地端相起来。他先查看纽扣的正面,然后又把它翻转过来看,他沉默不语,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看着看着,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叔,你见过这扣子?”袁北方忍不住问。
“见过,见过是见过……”老人眼睛仍然盯着纽扣,眉头紧锁在一起。“这种扣子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上世纪**十年代生产的。我确实见过它,应该是一种衬衫或内衣上的扣子……具体是啥款式的衣服我就说不清了……”
“冯叔,你能肯定?”梁大勇道。
“你这孩子,还不信我?”老人白了梁大勇一眼,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我干了一辈子裁缝,摸了几十年的扣子,这点眼力还有。这绝不是近年来生产的扣子,至少有二十年的历史了……我基本可以断定,它就是一种老式衬衫上的扣子,什么样的衬衫就说不清楚了……”
袁北方和梁大勇热谢过这位姓冯的老人,然后有些失望地走出了平房小院。
3
夜晚,一所黑暗的房间内。
青年男子刚从外面回来。室内很暗,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脱掉风衣,然后疲倦地倒在床上。
他很疲惫,不想脱掉外衣,只想这样安静地睡去。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对面墙上悬挂的那帧相片---那是个老人的照片,黑白的,老人看上去很慈祥的样子。面对这帧照片,他嘴里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翻过身去,再次艰难地闭上双眼。
然而,就当他迷迷糊糊地进入半睡眠状态时,床的另一侧的那部老式电话机刺耳的响起来。他猛然惊醒,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心里清楚,除了他自己,现在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这部电话号码啊。他迅速地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少许,他还是拿起话筒。
“喂,找哪位?”他说话的语气沉稳,但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气愤。
“……”对方没有回应。
“你找谁?”对方没有回应,也许是打错了号码,他想把话筒放下,继续睡觉。
“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对方突然开始讲话,是个公鸭噪子的男子,“这么晚打搅,不好意思……”
“你是谁?”
“我是谁倒不重要,只想告诉你,我掌握着你在3月11日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尊敬的'黑蝙蝠'!”公鸭噪子得意而傲慢,“恭喜!你真的好身手,不愧经过专门训练……”
青年男子突然遭到电击似地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但是在话筒里还保持着镇静。他想了半天低声问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然后就要放下电话。
公鸭噪道:“慢着,如果您现在撂下电话,不出半个小时,公安局的人就会准确地找到您……我想您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做出不冷静的行为吧!”
“干什么?”公鸭噪冷冰冰道,“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想请您帮忙,10万元……”
“你……你敢敲诈?”青年男子倒吸口凉气。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也可以这么说吧,10万,对于105万元来说不能算大数目吧……”公鸭噪子干笑了两声,“至于交钱的时间和办法,我会和您联系的……好吧,晚安!”
“你……等……”青年男子还要说什么,对方已经撂了电话。
黑暗中,青年男子握着嘟嘟作响的听筒,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