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潜在杀机 > 第四章 少装孙子,跟我回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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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五月,虽然时节已近立夏,但从气候来说只能算真正的春天。5月2日这天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酣畅淋漓地从夜间下到清晨,小城街道和路边树木的叶子恍然间绽开好多,绿油油的生机盎然。袁北方冒着小雨去客运站。自从上次同刘月华吵架后,二人表面相安无事,但彼此积怨却如同这生长的季节,在悄悄滋长。

    “五一”大案队放假三天,而这三天还要去掉一天的值班时间。袁北方今天要利用这难得机会回柳条沟看看父母。春节大年夜全家回去住一宿到现在,有几个月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母亲身体不好,前一阵子她的心脏病犯了,他从刘海那里借了五百元钱给父亲,父亲买了药,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所以袁北方心里始终挂念着。昨晚,钱丞来他家坐了一会儿,钱丞也是“五一”放假返回市里的。袁北方就把回家的想法跟他说了,钱丞也想同他一起回去看看母亲和弟弟,但这两天要参加两个婚礼,都是市直领导的孩子的婚礼,脱不开身。

    袁北方在客运站公安值勤室的同志帮助下,很快坐上了通往柳条沟的汽车。临上车,他先检查一遍手机是否开机。多年公安工作使他养成了时刻谨慎、细致的习惯。虽然今天是假期,一旦有事,他必须保证与单位随时联系。直到证实身上的通讯工具正常工作后,他才放心地把头靠在坐椅背上,慢慢地合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汽车驶进了山区,满目的白杨树和白桦树,其间还有近两年开垦的耕地,偶尔一两只叫不出名字的飞鸟在空中盘旋舞动。再过一个钟头,他就到家了。那里住自己年迈的父母和同胞妹妹。这时,袁北方平静的内心不免涌起歉疚。父亲和母亲如今全是过了六十的人了,他这做儿子的本来应该把二老接进城里,可因为自己拮据的生活条件不能实现。他们与妹妹生活在一起,虽然妹妹和妹夫待他们很孝顺,二老也觉得很幸福,但想到这些他着实感到歉疚。二位老人通情达礼、善解人意。当初他和刘月华结婚后就要把他们接进城住,可是父亲看过他租住的新房后,就笑了:住啥!我们做老的连个窝儿没给你们准备,哪有这个脸呀!你们好好工作好好地过日子,我们就知足啦!再说了,这城里整天人群汽车吵的人头疼,又没啥营生可做,呆不惯,还是与你妹子一起种地吧!当时,这一席话说得袁北方几乎流下泪来。

    汽车在行驶,柳条沟渐近了。

    在袁北方的记忆中,父母总是不停地忙碌,好像他们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出力为了干活。他小时候,奶奶还活着,但常年躺在土炕上呻吟。一家六张嘴,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挣工分,他们从来不耽误一个工,尤其是母亲每日还要做三顿饭、喂猪、扶侍老小。那时全家朝不饱夕,但从来没有听他们道过一声苦。后来分队单干了,他家的日子也像大多数农民一样渐渐地好起来,两位老人的身体却不行了,父亲患了乙型肝炎,身体始终不好。母亲的心脏病、关节炎也都找上门来,因为终年吃药看病,日子还是年吃年用、紧紧巴巴。但他们还像两头年迈的黄牛,终年累日在田间耕作。就凭这一点,袁北方的内心深处永远对父母怀有一种无比自豪的崇敬。然而更有一个特殊原因,叫袁北方内心永远不能忘记父母的恩情,那就是当初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把弟弟钱丞过继给别人,而不是他!但这句话只能埋在袁北方的心底.......

    柳条沟总是老样子。环绕的大山,低矮草屋,柳条栅栏.......一条弯曲的山路直接通向村头,距村子很远便会听到村内鸡鸭叫声……袁北方刚走进自家大门,小侄女儿正在院中玩,看见他呆立少许,跑进屋大喊“大伯回来啦!”母亲和妹妹迎出来。

    父亲和妹夫下地给刚出土的豆子镗蒙头土去了。

    母亲上下打量着儿子,不停地问长问短。妹妹连忙生火做饭。

    袁北方说:“妈,你的身体现在好吧?上次我爸进城买的新药管事吗?”

    母亲责怪道:“管事,管事得很。以后不要再买这样贵的药了,我这老腿旧胳膊的没大事!”

    四岁的小侄女儿此时在大口吃着他带来的水果,眼睛却还是生疏地望着他。墙上的老式挂钟沙哑地响了十二下,见父亲还没回来,袁北方准备到地里看看。正要走,父亲和妹夫开着小四轮车进院了。

    妹妹忙碌半天把饭菜端上来。袁平贵今天也破例要喝点酒。妹夫是个烟酒不沾的老实人,坐在旁边陪着,父子二人小饮起来。

    袁北方问父亲:“爸,咱家的大豆咋样?”每次回来,他都要打听年景是否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如何。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是关系父母和乡亲们的生计大事。清江市已经连续二年农业受灾,春旱秋涝,而柳条沟一带又是典型的山区,极易出现早霜,庄稼减产的事经常发生。

    袁平贵呷口酒:“还好,豆苗出齐了,就是长得不壮实。”

    “为啥?”袁平贵忿忿然,“还是因为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大家伙把钱准备好交给他们,却给丢了。没有化肥又不成,只好筹钱又买一少部分。家家的地里肥量不够,苗咋会生长。”

    “咱家的肥也没买够?”袁北方的心一沉。

    袁平贵叹口气:“钱不凑手,只买了几袋肥。”

    袁北方不言语。那个该死的“3.12”案件刚从脑海里消失几小时,又一次清晰地冒出来。

    “北方,听说买化肥的钱还没找着,是给个叫什么‘黑蝙蝠’的飞贼偷去的?”父亲喝点酒黄白的脸上现出点红晕,他气愤地问:“你们公安局早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把他抓出来?”

    妹妹看看哥哥,插话道:“爸,看你说的,‘黑蝙蝠’‘白蝙蝠’的,你以为公安局是神仙?这样的大案子能说破就破?”

    袁平贵显然对女儿的话不满意,白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儿子,然后说:“北方,这被盗的100多万元里,光咱村就有10几万元,村里人整天议论,说这回这些钱是白搭了。说这个‘黑蝙蝠’是个飞檐走壁的飞贼?就凭咱这警察……”

    袁北方听着父亲的话,心里不禁一动,没有想到“3.12”案件影响这么大,也没有想到乡亲们对公安机关如此没有信心,“聚仙楼”里那个穿着粉红色紧身外衣漂亮女人又一次在脑海掠过,他低下头。

    这时,寡言少语的妹夫问了句:“大哥,这个大案子有线索吗?”

    袁北方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他把酒杯举起来:“爸,咱喝酒。别听大伙瞎议论,这个案子我们正在工作,相信早晚能破,因为你儿子就是刑警!”袁北方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任和理解。

    接下来,大家就转移了话题。母亲说:“儿子你不要总和媳妇吵架,生活难点不怕,要和睦地过日子才对。”袁北方正要反驳,母亲接着说,“你不要骗我,上次你爸回来说你们经常吵架。我当时不信,前几天小丞子回家拐到这儿都告诉我了,说你们三天两头就吵嘴……”

    母亲说:“人家月华也够可怜的,好好的一个银行职工,原本铁饭碗,说下岗就下岗了......还有,她这些年和你过着穷日子,儿子给你侍弄这么大……”见他低头不语,母亲的眼睛红了,“再说了,你干的是打打杀杀的工作,回家还得吵嘴动气,怎么得了?咋不叫我们担心?”

    袁北方见状,忙安慰母亲,直到母亲脸上又露出笑容。然后大家就说起了钱丞。提起钱丞,母亲感到很欣慰:“小丞子这孩子有出息,如今当了乡长,全家人都借光,给他弟弟包了不少地,发了财,盖了新砖房,农机具样样俱全,还专门买了台小汽车在家摆着!小丞子隔三差五地回来,不是往回买东西就给他妈扔钱。钱婆子如今胖了,每次赶集都能看见她,可牛气哩!要是当初我们不……”母亲提出这话,便有些伤感。

    袁北方明白母亲要说的意思。作为母亲,把亲生儿子过继给人家,到底是块心病,她总觉得对不住孩子。

    “屁话?光说没用的屁话!”袁平贵瞪了老婆,抢白道,“要是当初不叫钱家领去,能养得活?小丞子能有今天的出息?只要我们看到他活得好,风光就行了……再说了,小丞子待咱也不错,总是回来看你……还有啥说的?!”

    袁北方也安慰了母亲几句,她才不再说啥。

    提到钱丞的养母,袁北方已经有几年没有见到她了。如果这回不是假期短,他真应该去看看老人,自己小时候没少得到她的关照,何况钱丞回来总要到看看自己的父母。

    母亲见儿子回来,很想说说心里话。“有一件事,我总是放不下,小丞子虽说是国家干部,又是官儿,但都三十二三的人,早该成家立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我劝他多少次,他只是笑,说什么没有中意的……北方再见了他,也劝劝他……”

    袁北方点头答应。然后问起钱丞的弟弟钱相的情况。母亲说,“那孩子跟咱小丞子比可差多了,不论长相、还是才华。但都借了小丞子的光,今年还不足二十岁,附近村子的女儿都叮上了,听说钱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听了这话,袁北方笑了。

    父亲也憨笑道:“20岁还小?我和你妈结婚时她才17岁……”

    母亲嗔怪了父亲道:“你这老不正经的!”

    于是全家人大笑起来,袁北方也笑了,是儿子在父母面前那种快乐惬意发自内心的笑。

    吃过饭,母亲把床铺好。袁北方独自走出来。柳条沟的夜晚静谧迷人,夜空清朗、群星闪烁,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他贪婪地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享受着这远离喧嚣的宁静。

    2

    刘月华坐在电视机前打毛衣。这两天是节日放假期间,她的生意比平常好许多,每天都有几十元的利润,因此,她的情绪很好。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兵兵的毛衣明显小了,她把它拆洗后重新织一件。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国产的言情剧,她已经连续看了好几天,几乎一集也没落过。电视剧的大致内容是一个女作家和一名男编辑的婚外恋的故事,缠缠绵绵的。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了二十二时,她知道此时袁北方正在柳条沟婆婆家呢。早晨起来,袁北方做的饭,吃饭时,她看出他想与自己拉话,但她没吭声。吃过饭,袁北方说我要回家看看,明早回来,见她没反应,只好悻悻出门。此时,当她自己坐在电视机前织毛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变了,为什么这次“冷战”自己竟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此时,刘月华还是没有睡意,看到电视里人男女主人公亲热的样子,她内心不禁感到了凄凉。她觉得如今真的与袁北方在逐渐疏远,同时,另一个男人却向她走近,虽然她从主观上不想让他走近。那个人就是李明强。

    李明强是个倔强而执着的男人,李明强是个能让女人心动的男人。下午,她又接到了李明强的电话。当时是下午1点多钟,刚忙过中午的卖莱高峰期,她买了碗面条,正要吃的时候,对面靠近公用电话的卖影牒的小女孩喊他:“刘姐,姐夫电话!”

    当她接起电话时,心便狂跳不已。慌乱无比地看了眼正在给客人挑选影蝶的小姑娘。电话里面不是袁北方,而是李明强。

    李明强打的是手机,是从俄罗斯远东的一个城市打来的,信号不强,听起来声音时断时续,听了半天,她终于听清一句话“月华……我回清江看你……”

    刘月华放下电话,旁边的小女孩儿正瞅着她,还打趣道:“哟,刘姐,你和姐夫老夫老妻的,怎么接电话还害羞得像个新娘子!”

    “别胡说,谁脸红了!”听了这话,刘月华这才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他望了眼对面的小女孩儿,慌乱地撂了电话。“你姐夫今晚又不回家吃饭了。”

    小女孩儿见她发窘的样子,便收了笑容,道:“听说你家姐夫是警察,工作很忙吧,怎么总是看不见他来接你呀!”

    “他忙,他的工作就是忙……”刘月华心不在焉地答道,急忙回到自己的菜摊上。整个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宁。

    现在想起来下午接李明强电话的那一幕,她感觉脸还在发热,心里仍有种莫名的激动和亢奋。

    她回想起自己近日与李明强的接触,不禁扪心自问:我在做什么呢,是否在背叛?但背叛谁呢?回想起与李明强的交往,如果说是交往的话,又有什么呢?她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至于李明强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总之,她没有向他表示什么,更没有与他做过什么,他不只一次地约她出去吃饭,但每次都被她拒绝。想到这里,刘月华的心里似乎平静了少许。

    明天是5月3日,又到了缴纳摊床费用的时间。如果把费用全部交上,她的口袋里又一分钱也没有。她轻轻地叹口气,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人家那样,从口袋里一摸就能摸出一把票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里,她总是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刚认识袁北方时,他就是个只有真诚的穷光蛋,好在那时娘家条件还可以,刚刚退休的父亲帮助他们买了所有的生活必须品,还在饭店置办了几桌酒席,婚礼虽然简单倒也热闹。当时她和袁北方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憧憬着用自己的双手建筑属于自己的爱巢。可是不久,她的父亲患病,BJSH折腾了几次,花掉了十几万元的积蓄不说,最终也未能保住他的性命。父亲去世后,她唯一的妹妹上大学的担子就转移到她和袁北方的肩上。接下来,他们就有了兵兵,孩子入托、上学,平常单位里的人情来往,加上平时还要照顾生活一直困难的婆家,她和袁北方的手头从来没有宽绰过。结婚十年了,他们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这一切,刘月华确实抱怨过袁北方。抱怨归抱怨,她知道袁北方正直、真诚,是个好人,但他缺少其他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关怀,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她下岗以后,她渴望丈夫多给予自己些关爱……可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只管扑在工作上,有时十天八天不回家一次,这些她实在忍受不了,她甚至开始恨他。然而,她知道,这恨也是源于对他的爱……

    那集言情剧播完,中间插播本市的广告。一条招聘启示清晰地打在屏幕上:“顺达发”啤酒有限公司招聘有金融业务基础的员工二人!

    刘月华心头一动,自己应不应去试试?转念一想,心又凉了半截。偌大的清江市,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多不胜数,自己能被录用吗?想到这里,她怅然地放下手里的毛衣,合衣躺下。

    第二天,刘月华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做早饭,送兵兵上学,然后去商贸大楼卖菜。

    在商贸大楼门口,刘月华遇到了原单位的一位女友。这位女友一直和她的关系不错,平时缺钱,她总是主动借给刘月华。刘月华也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你看没看昨晚电视里的招聘通知?”女友穿着一件时尚的风衣,手里拎着挎包,关切道。“就是咱们市‘顺达亨’公司……”

    刘月华点点头,又摇摇头。女友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拉住她的手,继续道。“这家公司虽然是私企,规模也不大,但职位是财会工作,月薪2000元呢。你本来就是学财会的,有基础,为何不报名试试,说不准能被录取呢!”

    听了女友的这番话,刘月华的心又活了。她答应这位好心的女友去“顺达亨”公司应聘去。

    刘月华进了商贸大楼,让相邻摊床的大姐帮自己照顾一下菜摊。然后又问清了“顺达亨”公司的位置,直接赶往这家公司。

    “顺达亨”责任有限公司是一家装璜设计及装璜材料销售于一体的公司,距离商贸大楼有两个街区的距离。到了公司门前,刘月华才记起,自己以前曾在它的门前经过,只是把它当做卖装璜材料的商店罢了。

    上午10点钟,刘月华在女秘书的引领下,走进了“顺达亨”公司人事部经理办公室。

    女秘书年龄二十几岁,苗条的身材、雪白的脸蛋儿,穿着露出前胸的制服,走起路有种风摆杨柳的感觉。刘月华跟在他的后面,很紧张。因为她首先要经过面试这一关。

    办公室宽敞、明亮。四周摆着真皮的沙发,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摆在室内的中心位置。办公桌后面的宽大了椅子后面,坐着那位拿着报纸体态臃肿的熊经理。女秘书和他交换一下暧昧的眼神,然后女秘书风摆杨柳地出去。

    熊经理坐直身子,从头到脚地打量刘月华一番。

    “刘小姐原来是工行的出纳员?”他眼睛还盯着她看。

    “干过三年半。”她感觉紧张。“在市工行,后来……”

    “后来呢?”熊经理故意问下去,眼睛仍然盯着她看个没完。“后来是不是下岗了?”

    刘月华的脸开始发热,她怯怯地点点头。

    “你的先生…….在哪里高就?”熊经理的眼睛落在她的胸部。

    刘月华说出了袁北方的名字和单位。

    “噢!人民警察,可亲可敬!”熊经理收回目光,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可以进入下一关的笔试了。”

    熊经理拨了个电话,刚才的那位女秘书进来,把刘月华领到同一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两张办公桌,四五名年龄比刘月华要小的应试女人坐在那里。功夫不大,女秘书再次进来,给每人发一份考卷,刘月华和其他几个女人认真地答完卷子,便允许离开了。女秘书告诉她们回去等通知。

    刘月华走出“顺达亨”公司,发现自己的额头浸出一层细汗,她此时不敢想像应聘的结果,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的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3

    袁北方第二天从柳条沟回市里。公共汽车刚进市区的水泥路,他的手机便急促地响起来。他知道出事了。

    手机是110指挥中心值班民警打来的:“袁队长,红松林场附近发生一起抢劫出租车案件……刘海队长已经追上去……”

    抢劫出租车?红松林场?师傅刘海已经追上去了!袁北方的脑袋快速运转。红松林场在市区的东面,自己从现在的位置直接赶过去也就十几公里的路程。

    “请停车!”袁北方大声对司机道。满载着旅客的汽车还没停稳,他便跳下去。

    路旁是个食杂店,恰巧一个小伙子刚从一辆摩托车上下来。袁北方直奔过去,一把夺过车把,扬腿骑上。小伙子大声喊,你干什么,这是我的车!袁北方已把车启动,扬了扬手里的警官证,嚷道:“紧急征用,请你配合!”小伙子醒过神来,他已经上了环路,飞驰出好远。

    就在此时,刑警大队队长刘海,正在清江市城东的红松林场野外的一片松树林,与两名犯罪嫌疑人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昨晚刑警队是刘海值班。虽然一夜没有警情,但他的胃又莫名地疼起来,根本无法入睡。睡不着觉,他就在值班室里拿着“3.12”案件的有关资料琢磨了一夜。早晨起来他到外面吃了点包子,胃疼虽然减轻了,头又感觉昏沉沉的,倒在值班室的床上还是没睡着。就在这时,发生了抢劫案件:清江市东的红松林场附近,一辆红色“松花江”微型出租车被两名歹徒劫持,女司机还在车内,人身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报案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刑警大队值班室。

    接了报警电话,刘海的睡意顿时全无。跟他一同值班的还有两个同志,一个临时有事出去了,大队此时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年轻的同志。他命令那个同志立即将案情报告市局110指挥中心和局主要领导,请求迅速调集警力,展开追捕和营救。然后他冲下楼,驾驶大案队的那辆三菱车,拉响警笛,向红松林场方向追来。十几分钟后,他就追上那辆被抢的“松花江”。两名歹徒是在一小时前在市区劫的车,当时他们从饭店里喝了两瓶劣质白酒,就产生了找个漂亮女司机驾驶的出租车的念头。不久,他们就截住了一个梳着长发、颇有姿色的女司机的车。他们说去红松林场接朋友。大白天,女司机也没多考虑,拉着两个酒鬼上路了。当车行至距林场还有几里地的松林处,两个歹徒凶形毕露,掏出匕首抵住了年轻的女司机……

    当他们在车里发泄完兽欲,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女司机,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挟持着她,沿着公路往前走,经过林场场部时,女司机大声呼救被路上的群众发现,才向公安机关报案。

    此时,看到后面追来的警车,两名歹徒便酒醒了大半,因过分紧张,一头将“松花江”拐进了旁边的路沟,一下子熄了火。两名歹徒再也顾不上女司机,爬出车门,没命地往树林里跑。

    刘海下车,本能地伸手去摸枪,没摸着枪。由于刚才紧急,他的枪还在值班室床上的枕头下面。怎么办?他打开手机,一边向指挥中心报告自己的位置,一边赤手空拳向树林深处追去。多年的刑侦工作,不禁使他有了丰富对敌经验,也练就了较为出色的脚力,很快他就把两名年轻的歹徒追上。他大喊,“站住,我是警察!”

    两个年轻的歹徒没想到把他们的车追到路沟里的竟然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刚才的紧张也就消减了不少,然而,他们毕竟是罪犯。他们气喘吁吁地停下,转过身来。

    “大叔……”高个子的说,“饶我们……一次吧!”

    “放我们一马……我们一辈子都要报答你……”矮个子有些要哭的感觉。

    同样气喘吁吁的刘海见状,忽然想笑。他说,“少他妈的给我装孙子,乖乖地跟你刘叔回局里!”

    两个歹徒见说好的不行,转头继续往前跑。刘海大骂句什么自己也没听清,抬脚继续往前追。又跑出有一里路,两个歹徒大汗淋漓,刘海也满头大汗。

    这时,歹徒扭转身,露出狰狞面目。

    “你看来是不会放过我们?”大个子抹了把汗,恶狠狠道。

    “老东西,没带家伙,我们废了你!”矮个子知道刘海的身上没有武器,吼道。

    两个歹徒拔出刀,向他扑过去。两拳难抵四手,这不是拼命的时候,刘海转身就走。不论怎样,凭速度,即使他年纪较大,歹徒还是追不上他。他边跑边与指挥中心通电话。歹徒见追不上他,连忙转头继续逃窜。“别跑!”刘海又追他们。刘海心里嘀咕:今天算是窝囊到家,让两个小毛芽子追得乱跑,当了这些年警察还是头一回!

    歹徒回头追他,他再回头追歹徒。在红松林场这片人工林里上演了一幕特殊的战斗。

    当歹徒第四次死命追赶刘海,刘海才发觉自己真的老了,怎么脚如同灌了铅似的。歹徒追上来,他看到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放着冰冷的光芒。高个子歹徒冲上来,他侧身一闪,匕首从自己头的左侧滑过。小个子歹徒从后面上来,他感觉右肩让蚊子叮了一口,他就势下蹲,一个背摔,小个子像个面袋子四仰朝天跌在地上……高个子又冲上来……就在这最后的关头,刘海听见远处战友的呼喊声.......

    袁北方赶到现场时,两个歹徒已经给手端微型冲峰枪的巡警擒获。刑警大队大案队除冷云外,都到齐了。小宋正背着刘海往车里送,刘海的上身沾满了血迹。经过袁北方身旁,刘海费力地抬起头,半开玩笑道:“没事,破点皮,偏偏今天没带枪……丢人啦!”

    袁北方等人把刘海送上车,他回头看见,被抢的女司机从车里瑟瑟缩缩地走出来,头发凌乱,目光呆滞。袁北方一惊---她就是在“聚仙楼”里遇见的那个身穿粉红色紧身外衣的性感女人。刹时,袁北方慌乱地避开她那屈辱痛楚的目光,他感觉自己被人当场抽了一记耳光。耳边响起她当时所说的“咱市的警察抓嫖抓赌还可以”的话,如今看来,她所说的话错了吗?作为一名刑警,竟然连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

    市人民医院外科手术室里,大夫和护士忙着给刘海治疗。季副局长、袁北方、梁大勇、小宋和局里的一些同志都挤在外面房间焦急地等待。

    不久,一位身穿白大褂,个子不高,表情严肃的大夫从里面出来。大夫说你们不要急,刘队长没大危险,住几天院会好的。然后皱眉道:“但他好像有严重的胃病,应该告诉他的家属认真看看……”

    说完,大夫便进了手术室。听到刘海没大事,大家松口气。但袁北方听了医生后句话心里不免有些沉重。刘海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最近好像更加严重,会不会有大毛病呢,他不免为朝夕相处的战友捏着把汗。

    “我爸咋样?”一个身影从走廊的另一边奔过来。

    “我爸的伤……”刘冲气喘吁吁地奔进来。他的头发乱蓬蓬,眼里充满血丝,一把拉住一位护士的袖子,险些把她手里的盛装药品的托盘弄翻在地上。

    袁北方迎上去,告诉他刘海只是受点轻伤。刘冲这才冷静下来,隔着门朝手术室紧张地张望。袁北方能够体会到刘冲对父亲的感情,虽然与父亲闹翻,但关键时刻,刘冲能为父亲付出一切。袁北方知道刘冲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老大不小了,工作得不到解决,相恋的女友还离他而去。袁北方再次同情起这个招人喜欢的年轻人,心里也就想找个机会与刘冲谈谈,给他些开导和鼓励。

    袁北方这样想着,独自一人走出外科的走廊,却与匆忙奔进来的冷云撞个满怀。冷云扯住他的胳膊,焦急里带着惊慌:“你......没事吧?”

    袁北方也被她的举动懵住,但马上明白她误以为自己受伤了。低声道:“是刘队长,受了点轻伤,好在那两个混蛋没下死手。”然后把手臂从她的手里抽出。

    冷云也发觉到自己失态,脸倏地变红,低头嗫懦道:“我来看看刘队长。”她分开人群,走向手术室的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