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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没睡好。刘月华头昏沉沉的,对着商贸市场嘈杂的人群,感觉心神不宁,似乎有事情将在今天发生。
她把菜摆上,给摊主打电话。电话一通,她就说了一堆抱歉的话,她说过一会把下季度的租金送过去。但摊主这回却十分的热情,他告诉刘月华,你的摊租不是交过了吗,是不是忙糊涂了。上个月,一位先生已经把您下半年的全部租金交齐。刘月华又询问了两句,才证实,替她交钱的人是李明强。刘月华心里瞬间乱成一团。
中午,便听见买菜的人们议论纷纷,说是发了抢劫案。一个女司机让两个歹徒**,警察上去的及时,把她救了,但一个警察受了伤。听到这消息,刘月华的心猛地悬起来,连忙奔向门口的公用电话,哆哆嗦嗦地拔通了袁北方的手机。
“是……北方吗?”她急切地问。确信是袁北方的声音后,才算一块石头落地,如释重负地出口气。袁北方简单地说了刘海受伤的事,然后告诉她今晚替刘海值班,又不能回家。换了每天,他说晚上值班或者不回家,她总会抱怨两句,可这回她却温和地把电话放了。从电话亭走回菜摊,她感觉四肢松软,好像走了好长的路。此时,她才觉得虽然几个月以来与袁北方不停地吵闹,可她还是那样爱他。
下午3点多钟,买莱的人不多,她便在菜摊上小睡了一会儿。当她睁开眼,对面卖光牒的小女孩正与一个穿着制服的花店服务员说着什么,卖光牒的女孩扬手指向她的方向。她正纳闷,花店的服务员手捧一束鲜花朝她过来,微笑道:“您是刘月华小姐吧,一位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说着把鲜花小心地递过来。
“是不是搞错了?”她惊讶道。
“里面有字条,不会错的,如果总出错会被老板炒了的。”服务员朝她笑笑,然后离去。
刘月华的心又砰砰地跳起来,她已经知道是谁送的花。她也知道对面卖光牒的女孩和相邻的胖女人正嫉妒地瞅着她。她轻轻地把花内的字条拿出来。上面是一行清秀有力的钢笔字:
恭祝月华女士32岁生日快乐,愿幸福永远与你同在!
李明强。
字条下方还有一串小字:我想见你,能否今晚一起吃饭,5点整,在商贸大楼前等你!
刹那间,刘月华感觉有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她忽然想大哭,她又惊又喜,惊的是李明强怎么还记住自己的生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是32岁的生日;喜的是他竟然从俄罗斯赶来,给她送鲜花、约她吃饭!与袁北方生活这些年,他好像还没有送过她一束花,他没有这样的柔情,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和心思。然而,李明强却有。他有男子汉的那种阳刚的气质,更有对女人那种细腻的情感。
刘月华突然有了马上见到李明强的冲动。
刘月华第一个收了菜摊。她给那个女友打电话,首先告诉女友自己已经参加顺达亨公司的应聘考试。然后撒谎说晚上有事,让女友照看兵兵(女友的孩子与兵兵同在一所小学)。女友没有问她晚上有什么事情,爽快地答应帮助照看兵兵。安排好这件事后,刘月华走进商贸大楼的洗手间,对着墙上的镜子简单地涂点口红,镜子里的她除眼角现出几条鱼皱纹外,皮肤细腻、弯弯的长眉,她轻轻地叹口气,她知道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从洗手间出来,快步走出商贸大楼。
一辆黑色霓裳轿车停在路旁,见她背着挎包出来,响亮地响了两声喇叭。西装革履的李明强从车内出来,他还是那样文静地看着她。
“什么时间回来的?”她忽然有些紧张。
李明强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中午!”然后为他拉开车门。
他把车启动后,问:“见到你真很激动,去哪里吃什么?”
她也笑笑,“随便,我一个下岗职工随便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就可以。”
他驾着车转了好大一圈,十几分钟后,在市区南部邻近郊区的一所小酒楼前停住。小酒楼门面不市大,天蓝色磁专墙上挂着面“情人岛”的牌匾,外表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特色。但室内却装修靓丽雅致。两名十几岁的女服务员彬彬有礼地把他们迎上二楼的房间。刘月华一迈进门便听到室内放着一支熟悉的曲子,听着听着才听出来,是那首妇孺皆知的《生日歌》!只供两人坐的餐桌上摆好了酒莱,中间明晃晃地摆着一个插满小蜡烛的生日蛋糕……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小店内除了几名干净漂亮的服务员,没有别的客人。她明白李明强选择在这里,并不是临时决定,相反是煞费苦心预先安排好的。而且,今晚这里除了她们以外,不会有别的客人。她心里一热,不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李明强说:“月华,你瘦多了。”
刘月华道:“总是这样。”
李明强说:“请吹蜡烛吧!”
刘月华在柔和的生日乐曲中,笨拙地吹灭32根蜡烛,不禁湿润了眼睛,这是她与袁北方结婚这些年第一次如此隆重地过生日,可是这一次却与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在一起。但为了不使从俄罗斯赶来的李明强扫兴,她还是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她甚至硬着头皮喝了几口果酒。
李明强告诉她,在俄罗斯的生意很顺,上个月从国内购进的一批大豆就赚了一大笔钱,而且,他在俄的远东城市A市买下了一幢小楼,准备在那里开办高级别的中餐馆。他说当前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很快,如果能搞好,中餐馆定会红火。他这次回来就是筹备这项工作。
李明强喝的是清江当地产的白酒,他说常年在外,每到吃饭时就想到家乡的酒。半杯酒下肚,他渐渐忧郁起来。默默地瞅着她。良久才轻声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见她低头不语,便接着说,“我在外面除了想到家乡的酒,这个城市唯一让我最牵挂的亲人就是你……如果你能同我去A市,代我经营那个中餐馆该多好.......”说着,竟然隔着桌子抓住了她的手。
刘月华的心在狂跳、脸在着火,但瞬间她便清醒过来,她觉得今天的事情是多么不可思议,她这是在做什么?她想到了袁北方和儿子兵兵。
“不,不不……”她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乱地把手从他的大手里抽出来。同时,她能感觉到李明强那不解和无奈的目光。“对不起,明强,我们只能是好朋友,再说我怎么会到你那里去呢……”
李明强轻叹口气,还是显得那样沉静,他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又算什么呢……不论怎样,我今生等你!”
刘月华听了这话,便埋下头。李明强能够理解她此时的心境,接下来便主动叉开话题,给她讲起自己在俄罗斯做生意遇到的趣事,讲俄罗斯人的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等话题。刘月华认真地听着,不时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室内音乐低回,恬静惬意。
不知为何,时间过得飞快,三个小时仿佛转瞬即逝。刘月华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告辞。
自从刚才拉了她的手之后,李明强并没有再向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开着车子把她送到“革命老区”的家的胡同口。下车时,刘月华忽然被一种歉疚攫住,拉开车门迟迟不肯离去。李明强深情地望着她,最后说了句“保重身体,我会与你联系的!”霓桑轿车便驶进了灯火辉煌的车流。
立在胡同口,望着前面自己漆黑的家,刘月华的眼泪止不住下来。
2
清江市连续下了几天雨。袁北方的心情就像阴霾的天气一样糟透了。
袁北方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3.12”案子。两个多月过去,“3.12”案件没有丝毫进展,“黑蝙蝠”踪迹皆无,这个案子似乎真的要石沉大海。同时,那天被两名歹徒**的女司机也总在眼前晃动。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一张充满屈辱和无奈的脸。其次,来自于他和刘月华的感情冲突。她虽然不再跟他争吵,但总是阴沉着脸,家里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
更令他感到沮丧的是,刘海负伤痊愈出院后仅隔半个月又住院了。
清晨,那个警校毕业生刘冲就敲开了值班室的门。刘冲的到来,把正在洗脸的袁北方吓了一跳。刘冲原来的凌乱的头发虽然理过,但脸色阴郁,眼里充满血丝。他告诉袁北方:刘海患的是胃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部,病情到了晚期。但大家没有把实情告诉他。
当时,袁北方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心里一阵灼痛。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刘冲。他用力地拉住刘冲的手,让他坐下来,给他倒杯水。
刘冲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袁北方说刘冲,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不要这样,也不应这样!
刘冲很沮丧,他说:“袁叔,如今这世道怎么这样不公平?人家有钱有势的子女考不上学,也能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而我呢,父母含辛茹苦地供我念完书,二十好几了,如今连个职业都没有,就连与我相处了几年的女友也离我而去!”
刘冲埋下头,双手用力地插入头发,良久抬起头有些绝望地瞅着袁北方:“我爸你最了解,他是个好人。干一辈子警察,他得到了什么?也许他很早已经知道自己有严重的胃病,但他没有治疗,他不是不想治,他怕花钱---因为他没有钱!想在,就算我有再多的钱,也挽救不了他的生命啊!”
袁北方想了想,劝说道:“刘冲你别这样,我们是男人,男人应该坚强。你的工作问题迟早会解决的,就算进不了公安,我们可以寻找别的出路。再说,天下好女孩儿多的是,你不要太消沉,你年轻,人生的路才起步。怎么能因为遇到点困难和挫折就灰心丧气呢!你应该回派出所继续工作,同时,搬回家里去住,安慰你的母亲,你们一起照顾父亲,尽量叫他……幸福地离去......”
袁北方的心里沉重而烦乱,他记不清刘冲是啥时走的。只记得他神情阴郁、情绪低落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