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尘说的轻巧。裴玄贞却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死了？”薛婵诧异。裹着被子坐起来出声问道。
“嗯。下人在他泡澡的池子里发现的。赶紧报了官。”董尘沉吟。脸上神色几度变幻，“若是细说。这郭胖子。待我倒是颇为真心。”
“这样说来。我和薛主簿。应该是他身亡之前。见的最后两个外人。”裴玄贞说着起身。微微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堆叠成一个清浅的小丘。
这事赶的巧合。倒是颇为麻烦。
“等到天一亮。我便送二位回去。那郭胖子平日里奢华惯了。见过你们二人之后。定是有不少丫鬟小厮也见过的。二位倒是不必怕落这个嫌疑。”董尘道。
裴玄贞微微颔首。扭过头去看裹成一只粽子的薛婵。
薛婵此刻虽做男子打扮。但另外二人均衣衫整齐。而自己却鬓发凌乱。又裹着个被子。不禁微微脸红，想要将胳膊从棉被里挣脱出来。
可是那被子被裴玄贞给围着她缠了一圈半。此刻她从里面用力。只觉得伸展不开。从外面看来。只见她裹着条棉被微微晃动。
裴玄贞看她动作吃力。却也不帮忙。只是笑着将她望着。薛婵越急越是挣脱不开。只抿了唇暗暗用力。
董尘话已带到。便不再多待。对着二人道，“此刻离天亮还有些时辰。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说着神色古怪的看了裴玄贞和薛婵二人一眼。便摇着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薛婵还在暗暗用力。却被人连人带被子的按了下来。
盈满乌沉香气息的衣袖微微一闪。薛婵便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人……我……”薛婵刚想说话。便被人轻轻的啄了一口。
“你身子单薄。快些再睡一会儿。”裴玄贞道。
薛婵瞪大了眼睛。唇上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刚才那个吻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良久。头顶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薛婵便微微仰了头，偷偷去看这个人。
他的五官俊美刚毅。就连沉睡也那般的好看。
薛婵复又低下头。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唇。心里万千思绪。却是再不能眠。
自打她入大理寺以来。总是各种阴差阳错让她得以和他亲近。从最初的恶语相加，倒现在的颇多偏爱。薛婵心中一时不知裴玄贞是存的怎样的心思。
薛婵一个人。一会儿想想自己那几年的清苦日子。一会儿又想想幼时的富贵荣华。心中不无感叹。想来人生迹遇因缘。都是颇为巧妙。
薛婵一边想着。一边望着裴玄贞身上模糊的衣裳纹理。不知不觉间。竟又渐渐沉睡了起来。他
等到薛婵呼吸平静。裴玄贞才慢慢睁开眼来。他一向定力颇足。今日却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轻轻吻了她。
可他只觉觉得怀里之人。就是他的阿婵。但始终没有验明正身。自己这般行径。却是唐突了。
等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薛婵才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的被子被盖的严实。脖颈处的空隙也被仔细掖好。身边却是空无一人。裴玄贞已经没了踪迹。还有淡淡的乌沉香气息残留。合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个清晨胡乱飘荡。
薛婵慌的掀起被子起身。穿了鞋子便往外跑。刚刚行至门口，便撞上一个胸膛，裴玄贞立在门前。道，“跑那么快做什么。”
薛婵揉了揉撞疼的额头。道，“我以为我贪睡。大人已经下山了。”
裴玄贞笑道，“我带着薛主簿出来的。又怎么会撇下你一个人独自返回。”
“那大人刚刚去……”薛婵问了出口。又觉得自己不该问。便只将话说一半。咬着唇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裴玄贞向前垮了一步，几乎与门内的薛婵紧挨着。道，“你昨日点了卯，便与我去了郭府。又是被绑又是受寒。我怕你身子受不消。去借了董尘的锅灶。为你煮些清粥。薛主簿略微吃一点。我们好下山。”
裴玄贞微微顿了一顿。道，“只可惜。没把那胡安给你抓得药带来。不然我便一起熬了。”
他说的自然。听得薛婵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询问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却又这般温柔妥帖。薛婵只觉得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薛婵道，“不知……不知大人的粥可曾熬好了。薛峦确实饿了。”
裴玄贞笑道，“已经好了。我本来便是来喊薛主簿起来的。不成想。你却自己起来了。”
薛婵微微点头，耳根红的通透。倒是脸色不见泛红。裴玄贞一直盯着薛婵的脸看。眼里微微有些疑惑。而后却又显出几分清明的笑意。
薛婵抬头望着裴玄贞，裴玄贞便亦笑着回她。
裴玄贞本就生的俊逸。薛婵又对他存了几分女儿家的细小心意。此刻被他这样一笑。只觉得心头噗噗乱跳。
薛婵慌的破门而出。朝着右手边的游廊走过去。行出数十步，不见有人跟来，便回头去看裴玄贞。只见裴玄贞在门前负手立着，朝着相反方向的游廊指了指，笑道，“这边。”
薛婵微微愣了愣。不得不又朝相反的方向跑了去。裴玄贞只在她身后笑着跟着。
待到行至厨房。董尘却是已经在了。一张圆桌，四个镂空雕花鼔凳。
董尘看着二人一处前来，不禁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裴大人对薛主簿。倒是比那郭胖子对我还好。”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薛婵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便隔了董尘。选了个凳子坐了。
裴玄贞看了一看。便紧挨着薛婵坐了。那董尘举起面前的粥碗。道，“其实。朝廷命官。断袖也多的是。大人不必为此忧虑。”
薛婵握着汤勺的手抖了一抖。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
倒是裴玄贞。从容的喝着粥。道，“董贤弟多虑了。”
便不再言语。那董尘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多说。
待到三人喝完粥。裴玄贞和薛婵便一起下了千流山。
二人刚刚行至大理寺门前，便见丁夔正在门外张望。见到二人一起回来。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便道，“大人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