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权贵娇宠 > 第七章
    裴三离开去将房契报于官府。薛婵一人在宅子里走了走。院内有一株西府海棠。因着天气寒冷。此时只剩了蜿蜒的树干。

    犹如一位迟暮的老人。一身尽是岁月痕迹。

    薛婵在那棵海棠树下面蹲下身来。从旁边捡了一小截枯枝。对着那海棠树的根部一下一下的刨着。

    裴三临走前说。这海棠树下有他家公子藏的花雕。既有此渊源。便是缘分。嘱咐他将这酒送给这宅子的新主人。

    薛婵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到底是怎样一位妙人,做这等风雅之事。

    薛婵不紧不慢的挖着,不久便看到了湿润泥土里露出红色的泥封。薛婵放下木枝,将旁边的泥土轻轻的捧取出来。然后轻轻地抱紧坛口。用力向上一掬。一个红烟陶的小酒坛就被薛婵挖了出来。

    薛婵将鼻尖轻轻凑近。果然香气袭人。

    “真是好酒。”薛婵不禁感叹。

    此刻薛婵仍是一身男儿装扮。满头黑发因为她蹲下的动作而微微散开,覆盖上她单薄的脊背。淡青色的衣袍下摆在地上堆出一片花瓣似的褶皱。

    偶有北风吹枯叶。带的她一缕黑发飞扬。

    她抬起沾了污泥的手,用手背轻轻地擦了一下额头。

    青衣少年,婆娑古树。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却偏有几分入画的意味。

    因寻思着要去置办一套新的被褥盥具。薛婵便将那坛花雕收了放在屋内的八仙桌上。拿钥匙落了锁。便出了门去。

    及至薛婵晚间归来。将新购的被褥床铺收拾整齐。便坐在床上轻轻啃着一包兔肉干。

    一日奔波劳苦。难免饥肠辘辘。

    兔肉干鲜美无比。倒是救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屋子里隐隐有花雕酒的香气。扑鼻诱人。

    薛婵这才想起来外间桌子上还有一瓶花雕。左右这屋内并无旁人。

    便去将那酒坛扯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块兔肉。一手托着坛底。另一手对着泥封轻轻一拍。

    果然。酒气醉人。

    薛婵就着坛口轻轻啜了一口。唇齿留香。再咬一口兔肉。只觉得腹中温暖舒适无比。熏得人昏昏欲睡。

    薛婵放下酒坛,轻轻地将头埋在松软的被褥里。只觉得身上困意深重,心思却又有几分清明。

    分不清是眼前还是脑海里,那些白日里被她刻意压制的片段,都一一浮现眼前。

    她看到娘亲在为她缝制的新夹衣。针脚细密绵实。可是,娘亲却又忽然站起身来,去取了墙壁上那把爹爹上阵杀敌用的长剑。

    剑身泛着冰冷的暗红,那是敌人的鲜血。

    可那暗红却又变成流动的鲜血。和母亲脖颈处汩汩流淌的鲜血汇在一处。一点一点。将她粉色的夹衣淹没。

    薛婵觉得难过。眼泪在被褥上留下潦草的痕迹,随后又消失不见。

    那棉被柔软温暖。薛婵便孩子气的往里面蹭了一蹭。

    她好像又看见了沉月湖三月末的潋滟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薛婵半睡半醒间。仿若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她床头晃荡。她酒意将醒未醒,心中颇有几分威武气势。

    大胆蟊贼。她刚搬进这宅子来就敢来此行窃。

    鬼使神差的,薛婵伸手便向那人影扑去。

    那人一身锦服华袍,长身玉立。手中正托着一只半大的檀木箱子。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白净却有力。

    不是裴玄贞却是谁。

    裴玄贞刚找到了箱子,便被人忽的扑将上来,不禁本能的回身。用另一只手将薛婵推回床上。

    此刻天色已晚。只能就着窗外映来的雪色。隐约看清屋内陈设。裴玄贞目光落在薛婵脸上良久。

    却转头望向裴三,不悦的问道,“你不是说,宅子鬻给了一位斯文书生,那人要待明日才会搬来么?”

    怎的此刻就睡在了这里。并且。刚才此人的一扑。怕是并没有扑出几分斯文儒雅来。

    裴三上前挠着头道,“爷。我就说了,我在识人这这一道上,向来没什么见地,今日里若不是您行的急,我定是要让您来见见这位。好做个论断。这不是爷洪福齐天,回府领旨去了么。所以我才拿了注意。”

    裴三说着,也非常嫌弃的往床上望了一眼,接着道,

    “他今日与我讲,只是会置办些东西来,又因他却是结清了银子,我才给了他钥匙。他只说是还有东西在别处,怕是要明日才能安顿下来。不知怎地,此刻却是醉了。”

    裴三说着,又走近两步,嫌弃的又将薛婵往床里面推了推。

    移动之间,薛婵似是觉得不甚舒服,便颇有几分孩子气的拍打着裴三的手,不清不楚的嘟囔,

    “走开……都走开……”

    裴玄贞听着声音耳熟,不禁又侧目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只觉得仿似在哪里见过,随即便又笑道,“原来是他。”

    裴三挨了薛婵几下,便不耐的退开半步,估摸着床上的人够不着他了,才问道,“爷认识?”

    “嗯。白日里在将军府门前见过。想不到竟然还是个酒鬼。”裴玄贞也不多说。只将怀中一个半大的箱子递与裴三,“拿好了。里面东西金贵着呢。”

    似是不愿多说,抬步便要走。

    裴三小心接了箱子,他知道,自家少爷这几年不知什么原因。对这些玩意儿在意的紧。便重重点头应是。

    “另外你把咱们这把钥匙也给他留下来。这屋子住了这样的人。我是再也不愿意来了。”裴玄贞又嘱咐道。

    裴三都一一应了。钥匙不钥匙的,有什么打紧,他家爷,便是想进皇宫,那些不过是平常事。

    主仆二人刚刚走出不足五步。就被人一个猛地饿虎扑食扑了过去。

    裴三一惊,已是来不及躲闪。薛婵以整个身子的力量,将那箱子忽的扑了个歪斜。箱子并未落锁。只是一个搭扣被这一扑。

    啪嗒一声。箱子便张开一个不大的口来。薛婵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她看见那箱子里,哗啦啦的往下掉的。都是稗子草编成的小兔子。

    薛婵坐在地上。盯着那一地的小兔子。不知所措。

    草色青青黄黄,并不一致。想来不是一时编齐的。

    像是被人忽然惹了伤心。

    有眼泪啪嗒滴下来。落在其中一只小兔子上。那枯死的灰绿色。便忽然有了生机。重新显得鲜亮起来。

    薛婵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将那一只草编的小兔子捡起来。

    却忽然被人捉了手腕,薛婵抬头,撞进一双厌弃的眼眸,裴玄贞带着几分怒气盯着她,冷声道,“被你的眼泪弄脏了。阿婵就不喜欢了。”

    说着将薛婵的手重重推开。被他捏过的地方,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块肌肤的快乐与痛楚。

    裴玄贞说着,将那只沾染了薛婵眼泪的小兔子。轻轻丢在薛婵怀里。

    “这只算爷赏你。其他的不准碰。”

    说着自己将箱子在地上摆好。温柔的把地上散落的小兔子一一捡起来。

    那一只小兔子安静的落在薛婵怀里,薛婵深吸一口气,觉得天地之间都是乌沉香的香气。

    薛婵张了张嘴,“你…你是…是……你……我……”

    她嗓音沙哑,话还未出口,那乌沉香的气息让她只觉千言万语,都在心口。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酒意未醒彻底,心里此刻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

    她想告诉他。她想让他知道,她疼。越急却越说不出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流过她干裂的嘴唇和疼痛难忍的心。

    裴玄贞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将那木箱的搭扣轻轻扣好,而后才斜眼望了望床头的酒坛,轻讽道,

    “花雕是好酒。可不该是你这么一个牛饮法。无故的糟蹋好东西。薛公子以后还是别说自己是将军旧日门人了,免得将军泉下有知,不得安宁。”

    竟是连兄台也不愿意称呼,像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留。不待薛婵回答。他便自己抱了那箱子起身离开了。

    薛婵看见裴三伸手去接。可裴玄贞没给。

    薛婵此刻脑筋糊涂,又似有几分清明。她想不明白,忠伯明明说,他是为清苦百姓送药问病的大善人,怎么又对她这般的凶。

    她记得,奶娘要骂她,他还帮她遮掩,怎么如今却是这般冰冷。

    他说阿婵不高兴。是哪个阿婵不高兴。那些小兔子,是给阿婵的。

    阿婵。阿婵。薛婵只觉得眼皮子重的紧,眼泪还一直流下来。她抬手想要去擦掉眼泪。却摸到假的面皮。眼前又是那并行的两具棺椁。她只觉得眼前迷蒙一片,心里也不再清明。

    心口像是压了百斤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得蜷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已记不得为什么而哭,但却是已经止不住。

    阿婵是谁。我是薛峦。

    第二日薛婵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的怀里有一只稗子草编成的小兔子。

    薛婵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她坐起来想了一想,浑身酸痛难忍,她记得昨日,有贼来过。薛婵向床上望了望,她买的被褥都在。兔肉干在。花雕酒也在。

    可。可贼怎么会有小兔子

    薛婵抬手拍了拍头顶。觉得头疼手腕也疼。头疼是因为她贪杯多饮。可这手腕上的青紫是因为?

    有一刹那清明,她想起来,裴玄贞捏了她的手腕。因为她碰了他的东西,他不高兴。

    手腕上的淤青,隐隐作痛,竟然连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可她记不得,他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那双冷漠的眼。

    可就算他讨厌她,那为什么还给她小兔子。他又为什么会在自己新买的宅子里?

    薛婵一路敲着脑袋,想把昨夜之事连贯起来。可是直到她走进了梦死阁的大门。她也没想出来别的什么来。

    忠伯说,若想做个引子,引那丁夔出来,倒是可借一借这梦死楼的名声。

    梦死楼是一家酒楼,是一家只卖酒的酒楼。

    梦死楼的老板是一位女子,生的是遍体雅艳,风流无双,人称秋九娘。

    九娘立的有规矩。每日里开酒七坛。不分贵贱,凡能有一技之长,可让满座宾客叹服的,就可不废酒资。饮得佳酿。而其余众人,则要掏的起比其他酒肆多出一倍的价格,才能喝到美酒。

    常有达官贵人,觉得此事风雅,流连此处。

    薛婵站在梦死楼的牌匾之下,微微驻足,而后便迈步走了进去,捡了个僻静位置坐下。那九娘见有客人,便对着薛婵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自有小厮上来,沏茶倒水。

    薛婵只觉得那一笑,当真是魅惑众生,或许这九娘可以将酒价提的再高些。

    此刻梦死楼里。众人都在往一个方向望着。薛婵也分了一些目光过去。

    只见众人此刻挤做一团。只将一人围在当中。薛婵从偶尔错开的缝隙里望过去。只见当中坐着的,竟是一位中年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