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想着自己当年白白把和柳梅芬的一段感情,拱手相让的事,几乎要拿头去撞墙了,这该是有多么蠢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可怕决定呀!
为他和程双俊的哥们情谊,田大壮当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是为着爱情本身,田大壮觉得自己有理由后悔,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后悔——如果当年他不是那么任性,如果他当年并不那么主动退出对柳梅芬的追求——事实上,他何曾真正追求过柳梅芬呢——他对柳梅芬所有的感情,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也许从始至终,除了程双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相信,会有他田大壮这号人,那么深地爱着柳梅芬——包括柳梅芬自己,也是一样。
不可否认的是,当年从技术学校过来的那帮子男学生,几乎每一个人,都爱过或正爱着柳梅芬,但是田大壮相信,他对柳梅芬的爱,一点都不比他们中间的件何一个人要浅——事实上,他以柳梅芬的爱,可能是他们中间,爱得最默默无声却最深沉的那一个。
这样深沉的爱,竟然会被他自己生生地掐灭,越想就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到底是该欣赏自己当年的纯真呢,还是该狠狠自我嘲笑下,以便悄悄隐藏自己心中那份再也抹不去的苦楚?
如果他当年并没有选择退出,而是全力追求柳梅芬,结果会怎么样呢?如果他现在能和柳梅芬生活在一起,那生活一定是美上天,此生再无所憾吧?
若不是因着柳梅芬的缘故,他也不会来到现在工作的地方,也不会遇到马老板,他的马姐,还有现在的徐哥,以及保安大叔等等,所有这些并非亲人,却让他越来越感到温暖的人,他都不会遇到。
但是话又说回来,假如他能和柳梅芬在一起,他的心会这样天天感到漂泊,天天感到身处异乡无着无落的吗?
绝对不会!他和柳梅芬在一起,那就是家呀——世界上最温暖、最可爱的家,生活在这样的家里,哪里还会感到心灵的荒芜呢?
往昔不可追,曾经的一切,就那样过去了,消逝得无影无踪,就算他拼力再去寻找,也注定是一无所获——后来,他并不是没有去找过柳梅芬,但是曾经的工厂,曾经的车间,曾经的生活,就那样不着痕迹地隐去,空留他阳光下肆无忌惮的满脸泪水。
唉,大过年的,他怎么会想起柳梅芬,还想得这么悲情呢,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难道他不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追不回吗?
不,不是他不明白,而是柳梅芬,注定永远是田大壮心中的痛——这一辈子,注定他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想起自己当年那青涩无比又纯粹无比的爱——这样的爱,是通透晶莹的——通透晶莹到透明——是因为那样深沉纯粹的爱,还没有真正开始,竟然就不声不响地结束了。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和柳梅芬以及吴丽丽,当然少不了他的好哥们程双俊,一起出去逛街的那件事,正是在那一次,在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候,他竟然拉了柳梅芬的手——那可是自从认识柳梅芬以来,自己和她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
当时的情况也难怪,那个不知出哪里冒出来的烟卷男,竟然想要占柳梅芬的便宜,旁边还有一个等着看好戏的黄头发,单论人数来看的话,其实他们一行四个人,对方才两个人,优势是压倒性的,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因为四个人中,有两个是女的,指望柳梅芬和吴丽丽打架,那怎么可能?当然,四个人中,不说他,还有一个男的,那便是程双俊——可是认真说来,程双俊样样都好,但是,就是打架这块不行,以前在技术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常被那样身高马大的同学欺负,连那些平时看着不怎么强壮的男生,都敢在程双俊的面前说横话。
田大壮当时基本上没有多想,电光石火之间,他那时惟一的念头就是绝不能让柳梅芬吃亏受辱,有他田大壮在,这样的事情就绝不可能发生。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保护柳梅芬,是他本能的反应,正是出于这种反应,他才会那样迅速地闪至烟卷男身边,屈肘在对方鼻梁处来了一招必杀技,让对方当场蹲下,暂时失去反抗力和战斗力,而他,则趁着这宝贵的时间,一把拉过柳梅芬的手,又不失时机地招呼呆傻在原地的程双俊以及吴丽丽,四个人一路转弯抹角地狂奔着,逃回到了工厂之中。
就是在那一次,他拉过柳梅芬的手,拉得那样义无反顾,拉得那样理直气壮,拉得那样名正言顺——记忆中,柳梅芬的手是那样柔滑软腻,一被他抓在手中,就小鸟般温柔,她跟着他,或者说他带着她,像风一样穿过曲折弯曲的小巷——没有直接走最近的路,是怕烟卷男和黄头发跟踪而来,少不了后面的麻烦,所幸的是,给烟卷男的那一击,看来力度足够,效果也足够,竟然他们顺利逃脱,也没有人追上来。
不知道他这样想着柳梅芬,对方是不是也会心有所感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能让柳梅芬念着自己,他田大壮这辈子算是值了。
是的,柳梅芬那样爱憎分明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忘记他,至少他还救过她一次呢,嘿嘿,话说只要有他在场,柳梅芬的事,他见一次管一次,有需要的话,每次他都愿意充当这个救人者的角色。
呸呸呸,这大过年的,瞧瞧自己都乱想些什么,柳梅芬那样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就不该遇到这些烦人的破事,自己怎么能够因为想“救”她,而随便把人家陷于危险之中呢,这也太不地道了。
都说英雄救美,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即便不是英雄,喜欢的人在前,也一样会奋不顾身的,面对心目中惟一的那个她,每个男人,都肯定不会退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