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多做考量,孔元初便决定按照纸条上所言,只身前往五殿营救赵安宁。这件事明显是冲她来的,赵安宁不过被对方当做了对付她的棋子。她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不把此事连根拔起,今天是赵安宁,明天则可能是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刚从惊吓中缓过劲来的孔元亨,紧了紧抓着元初的小手,元初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苏瑾还待要劝,一直没吭声的易煊开口道:“就按十一说的办吧,若是激怒对方,赵娘子危险不说,只恐对方早就做好应对,直接掐灭线索痕迹,让咱们查不到蛛丝马迹。一旦此计不成,对方若铁了心算计十一,必定还有后招,十一便时刻处于险境之中。”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以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苏瑾一寻思,不解决确实是个隐患,不好再反对,可还是觉得让元初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苏瑾不像易煊,对元初的身手底细比较了解,虽然他知道元初能提剑杀人的,但顶多认为她比一般人强点而已。
易煊又道:“虽说是兵行险着,让十一独探五殿,但咱们也得准备充分,离对方规定的午时正还有段时间,十一你把该带的防身之物都带上,尽量做到万无一失。”低头又对孔元亨说道:“安心,煊会辍在后面接应,绝对不会让十一遇险。”易煊凤眼微眯,遮住了眸中闪过的一抹狠厉。
其实也不用另外准备什么,因着骑马来的,孔元初的照夜玉狮子上,挂马鞍一侧的锦囊中,她用的顺手的各色暗器都有,只银针就有淬了迷药的、淬了毒药的好几种,还有配了小巧机括的袖箭,以及她上辈子费了好大劲研究出来的效果多样的烟雾弹。
再加上袖中的鱼肠剑,孔元初觉得最够应付各种状况了,毕竟在这熙熙攘攘的金明池内,总不能埋伏下千军万马。看对方的行事,也不像是要弄出大动静来的架势。
把该带的带上,浑身上下收拾紧趁利落,孔元初竟然找回了前世去探险时的那种跃跃欲试。
易煊考虑的更多一点,今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方才朱颜那一出的时候,易煊以为早先那个往元初身上洒冰糖饮子的女娘,也是朱颜搞的鬼,如今看起来,却不一定了。
隐藏行迹远远的辍在元初后面,易煊脑子也没闲着,思虑着五殿这个地点。金明池作为皇家园林,官家幸金明池并非是新鲜事,五殿本是皇帝来此游乐期间的起居之所,除了官家亲临,一般其他人等是不能进五殿的。
不过每年有段特殊的日子,就是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期间,五殿许百姓入内游览,以示官家亲和子民之意。可话说回来,普通的老百姓,还真不敢进去,处于对皇权的天然敬畏,百姓们最多到前面的宝津楼,也就止步了,即便热闹如上巳节,也并没有百姓真的进入五殿游览。
倒是有些诰命官眷,看水戏乏了,偶尔会就近到五殿休整小憩。
能把五殿当成自家厅堂的,除了官家自己,也就后妃王爷,凤子龙孙了。那么,跟元初有过节的,淑妃还是代王?
淑妃还是代王?站在五殿的对面,仙桥的这一端,孔元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仙桥是金明池通往池中小岛的一架拱桥,桥面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若飞虹之状,桥尽处就是五殿,居于池中心的小岛上。一殿居中,四殿拱卫,各殿之间皆有长廊相连。仙桥,就是进入五殿的唯一通道。
孔元初并未多做停留,迈步走上仙桥。隐在元初人群中的易煊望过去,一身湖绿色胡服的孔元初徐徐走过仙桥,远远望去几乎与碧波荡漾的金明池融为一体,春风掀起的袍角,翻飞的衣袂见步履从容,不像去赴一场危局,而似仙子凌波,去作蟠桃宴中人。
明明与周围环境如此融洽,可又与近在咫尺的热闹红尘格格不入,那种莫名的感触又在易煊的心中蔓延。
闲庭信步般的走过仙桥,孔元初踏上五殿的台阶。从中殿的门口望进去,因外面正午明亮的日光,反而看不清进深阔大的殿中景象,只大体看见大殿中设有御幄,御幄之间朱漆明金龙床若隐若现。
忽然,从西边的长廊总疾步走出一个人来,弓腰低头,从远处的角度看不清脸面。那人匆匆走过元初面前,一步未停,径直往东边长廊去了。
在元初面前他走过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个纸团。
元初一挑眉,俯身拾起纸团,展开一看,跟刚才那纸条一样,依旧是辨识度很低的馆阁体,上面简单几句话:中殿正中的案几上,有一盏香醪,元初需饮下香醪,便可今入中殿的西暖阁,赵安宁就在西暖阁内。同时警告,如若不饮,硬闯西暖阁的话,对方就不能保证赵安宁的死活了。
元初把纸条放入袖袋,抬步迈过高高的殿门槛,眼睛适应了一下乍由明亮的阳光中进入殿内的昏暗,果然在一张几案上发现了一个玉盏,盏内盛着乳白色的浑浊液体。
孔元初手腕一翻,一根银针出现在右手手心里,用手端起玉盏的同时,银针探入液体中。玉盏交与左手,元初垂目看向右手中的银针,没有变色,不是毒。
神色间露出几分紧张,孔元初忽然把玉盏放下了,面上的纠结之色越来越明显。只见她踌躇再三,方心一横眼一闭,飞快的端起玉盏一饮而尽!
速度之快,让人眼前一花的工夫,她以饮毕,好似稍慢一点自己就会反悔一样。
孔元初抬手,用手背缓缓擦去嘴角残留的液体。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好似发现身体并无异样,这才举步朝西暖阁走去。
西暖阁的布置比较简单,两两相对的高几配两把官帽椅,低垂的御幄后,露出朱漆雕金龙的床榻一角。虽然布置简单,却样样精致,屋内器具御幄,无论材质还是雕工刺绣,皆是上品。
元初在御幄间穿行,行动之间,并不见赵安宁,惟有暗香盈袖。
焦躁在元初的心间升起,周身也觉得燥热不宁,等她发觉不对想要离开的时候,脚下一软,跌坐在金龙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