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成鸿微微挑眉，诧异道：“奇怪了，你今天怎么想起关心我这个老不死的了？”
“……”
“这些话，以往可没听你说过。”晏成鸿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淡淡道：“有事？”
“……”
晏期莫忽然语塞。
晏成鸿的问题就像是一个耳光，没有打在脸上，却生疼。
晏期莫顿了许久，才轻声问道：“爷爷，同样都是你的孙子，为什么……你要对大哥那么好？”
晏成鸿听见这话就笑了，笑过之后才淡淡道：“因为他那我当爷爷。”你们，只拿我当工具。
“……”
晏期莫顿时无言，仓皇抬头看着晏成鸿，却发现后者神色平静，对于这样的现状似乎并不奇怪。
晏期莫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沉声问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我和三哥有了大哥手里同样的权利，也会对你同样的孝顺……？”
晏成鸿对于这样的问题，只是浅笑。
年近古稀的人了，笑起来脸上一脸褶子，却格外慈祥。
这本该是个慈祥的人。
晏成鸿不喜欢染头发，好在年轻时候喜欢锻炼身体，到了六十才开始白头发，只是岁月催人老，拦不住时间，再好的底子也在随着年龄变化，他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就是这样。
他端着林嫂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之后才看着晏期莫，平静地问：“你会吗？”
晏期莫张嘴欲答，晏成鸿又道：“我记得……十年前，我和你奶奶带着你们几个出去玩，在公园里闹了大半天，你大哥比较安静，一路上耳朵里都塞着mp3听英语跟着念，筱筱就跟在他旁边，跟着学，不懂的就开口问我，你呢，就和你三哥在回去的路上扯着筱筱的胳膊，一个要她去买水，一个要她去买零食……”
说到这儿，晏成鸿抬了抬头，露出了一副追忆的神色，说道：“你奶奶当时看着心疼，要让你们把筱筱放开，结果你们俩兄弟一人打了她一下。”
晏期莫顿时愕然。
十年前的事……晏家三兄弟都是同年出生的，十年前的时候，他们都才十二三岁。
声色犬马多年，那马久远的事情，晏期莫都记不太清了。
但他隐约记得，就是那一年，他们的奶奶去世。
也是自那之后，晏成鸿对他们的态度，彻底冷了下去。
一想到此，晏期莫眼底便涌现出了几丝慌张，不敢再听下去。
晏成鸿继续说道：“那时候……你奶奶没责怪你，一把年纪了给你们跑到跑东跑西的买水买吃，结果回来的时候……都过了马路，还被你们两兄弟闹着撞下阶梯，摔了一跤。”
老年人身体弱，那一跤下去，就就这么昏迷过去了。
晏期莫想起来了……当时，晏成鸿当时吓了一跳，额头上全是汗水，只是老人摔在地上他又不敢直接扶起来，急切到深处，一切引以为傲的聪明反应都没了用。
晏成鸿当时就傻在哪儿了。
只有晏期疏，见着情况不对就跟路人借手机打电话……晏成鸿记得那时候的情况，晏期云和晏期莫两人，还当是在开什么玩笑，抬脚踢了两脚过去。
那两脚，晏成鸿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晏期莫想到这儿，脸色已经惨白，“爷爷……”
晏成鸿偏头看着晏期莫，微微笑着，“晏家有我的份儿，也有你们的份儿，但多的，拿不出来了。”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么？”晏成鸿喃喃道：“说对不起，灵均回不来了，说对不起，仲义他们也回不来的……既然回不来，我何必要原谅。”
“……”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
晏期莫神情恍惚地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开车回来的晏期疏。
他脚步顿了顿，之后就直接抬脚朝着大门外走了，连车都忘了开。
晏期疏停车的时候，就看到了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世爵，不由微微挑眉，下车带着韩朔雪进屋的时候，问道：“林嫂，老五过来了？”
晏期疏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晏期云晏期莫还有晏筱筱加上晏期疏是晏成鸿这一支的，另外还有一支旁系，大多在晏氏名下的企业挂着股份，不过都不怎么出彩罢了。
“五少爷刚刚才走。”
林嫂说着，目光就不由落在了韩朔雪身上。
韩朔雪对她微微躬身，“阿姨好。”
林嫂连忙避开，同时摆手说道：“大少爷的客人吗，进屋吧进屋吧……”
晏期疏听着这话，伸手搭在韩朔雪肩上，笑道：“林嫂，这是我女朋友，韩朔雪。”
林嫂连连点头，说道：“韩小姐好。”
韩朔雪有些尴尬了。
林嫂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忙道：“进屋吧，老太爷等了你们好一会儿了。”
“嗯。”
晏期疏说着就抬脚进屋，林嫂侧身让他们进去，之后问道：“韩小姐要喝点什么，我去帮你……”
韩朔雪刚要摆手拒绝，晏期疏就按下她的手，对进了厨房的林嫂说道：“她要柠檬水。”
说完，就推着人往前走，看到了在客厅里正站起身来的晏老爷子。
“爷爷，我回来了。”
“嗯。”晏成鸿点着头，看向了韩朔雪。
迎着老爷子的目光，韩朔雪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连忙躬身鞠了一躬，同时把手里的东西送过去，紧张巴巴道：“爷爷您好，我是韩朔雪，初来乍到，多有打扰，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您先收下……”
“……”
话音落下，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韩朔雪有点方。
直到晏期疏的闷笑声不受控制地传出，肩膀被他抬手搭上，像是克制像是隐忍地……捏了捏。
韩朔雪方死了，这货还有心思笑她，简直气哭。
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手上的东西被人抬手接过。
她莫名松了口气，随之便是一个温和的老人声音徐徐传来，带着淡淡的笑：“人来了就好，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客气。”
“……”
韩朔雪眼睛陡然湿润。
当成自己家这样的话听着普通，但真心实意说出这种话的却少之又少，说到家，韩朔雪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