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石自从跟随王羲之一起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鹅后,眨眼又是几年过去,他也迎来了自己的小儿子谢琰。
他的儿子周岁之际,老友王逸少便跟他提议道“安石,乘着琰儿周岁,我们今年就到兰亭进行一次修禊如何?”
王羲之看到谢安石在经历了亲人的相继离世,又迎来了新生命的到来,自然想要借助那样的一种修禊之宜,将好友周身的伤痛给洗刷一番,也为好友人生中的一种新生命的到来而进行一种迎接。
谢安石闻言难免很是感动的表示“那就有劳逸少你费心了。”
王羲之便乐呵呵的笑道“我们之间还用的上这般客气么。”
谢安石听闻不由很是动容了起来,他略一思索便发现一眨眼,他都跟王逸少认识了很长的一种年月了。
他想,在这样的一种漫长岁月里,还有这样的一位老友的陪伴,终归是一件极为让人心生慰藉的事情。
他送王羲之出府的时候,不由感到室外的空气都开始越发沁人心脾了起来。那样的一种早春天气里,阳光总是明媚到让人心生愉悦。
他送王羲之返回的路上,看到了院内的葱郁的香樟树上停留了诸多的小鸟正欢快的鸣叫着的时候,心情不由越发的好了起来。
他路经那些高大的香樟树下时,看到阳光透过悉数的树叶一缕缕的洒落下来的时候,不由觉着那是一种多么让人慰藉的景象。
那些经过时光沉淀下来的景象,总是能轻易的让人心生温热之意。
他将目光从哪些如琉璃般的光柱中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妻子正在他的不远处,朝他脆甜的笑着。
他看到妻子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的那一刻,心都开始变得如同这光柱一般绚烂多姿了起来。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十足动容的换了声“夫人。”
刘淼看到夫君在送走王羲之后,一路都是极为缓慢的行走在阳光下时,便很好的知道了她的夫君定然是在想一些事情了。
她看着夫君那般长身颀立的走向她时,心中仍旧是为了那样的一个举世无双之人感到悸动不已。
她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本能的向着夫君走去,然后握住他的手,跟他携手走向室内。
那怕路程很短,她也喜欢与夫君携手同行。
谢安石看着妻子向他走来,并握住了他的手的那一刻,不由为之微微心动,然后开口道“夫人,逸少要约我们过几日到兰亭修禊。”
刘淼听闻便笑得温婉的表示“王右军对安石你也是用心之至。”
谢安石闻言,不由很感慨的表示“夫人说的是。”
谢安石跟妻子提及过了那样的一件事后,很快的便到了兰亭修禊的日子了。
他在那一天刚刚跟妻子收拾一番了之后,便看到王逸少携了妻子郗氏一同出现在他的府邸。
他一看到王逸少自然高兴,便很愉悦的开口道“逸少,我跟夫人也好了。”
他说完那样的一句话后,便朝郗氏礼节性的笑了笑。
王羲之听闻了谢安石的话语后,便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安石便笑道“好。”
他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握紧了妻子的手跟随在王羲之的身后一起向府外走去。
他跟王羲之来到府门之后,安排好了春闲和孩子之后,便跟妻子一起随着王羲之的马车向兰亭出发了。
他们向兰亭出发的路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还有溪流的欢快之声,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更是时不时的传来欢歌笑语之声,也是一番极其热闹的景象!
谢安石在那样的一中气氛里,不由觉着自己的心情也是极其地喜悦跟轻快。
他看着车帘外已经没过马蹄的青草在春日的阳光下越发浓绿的样子,便越发的感到了那是一种何其让人慰藉的生命之色。
他在那样的时刻,不由心情极好的开口道“夫人,这春日里的景象就是让人心生怯意。”
刘淼闻听后,在看到远处的高空还有漂亮的纸鸢,也是情致极佳的笑道“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跟妻子那般轻言浅语了几番后,不由越发心情大好了起来。
只是到达修禊之地的时候,他却要面临跟妻子分开的境况,他对那样的一种境况自然是有些心生不舍。
刘淼看出夫君不太放心她要跟春闲她们一起照料孩子不由笑着劝慰道“安石,你去吧,我跟孩子还有春闲他们几个呢,别担心。”
他便有些不舍的跟妻子分开了,他刚跟妻子分开,便看到阿万一脸喜悦的来到他的跟前,轻快的唤道“哥哥。”
他看到阿万便很是亲切的唤道“阿万,刚刚怎的一路都没有见到你?”
谢万石见哥哥这般问来,不由打趣道“哥哥,你这眼中已经将三嫂装满了还能容得下何人。”
他闻言,不由笑得很愉悦,他还没开口之际,王逸少便来到了他的跟前。
王羲之看到谢万石后不由拍着他的肩膀开口道“阿万,似乎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你了。”
谢万石便打趣道“右军你日理万机,自然无暇理会阿万。”
王羲之听闻便笑得愉悦的开口道“走吧,那些人都到了。”
他说完便带头走在前方,向着溪流的方向走去了。
王羲之来到溪流边上后,看到众人各自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喜悦的倡议道“兰亭这里向来以景色宜人闻名,如今刚好赶上好时节,不如傍溪流而落座,引以为流觞曲水,如此可好!”
众人闻言皆答“甚好”。
众人回应了之后,便依着小溪两旁依次落座。
王羲之于最前头落座后,便拉上了谢安石的手臂笑道“安石,你得坐我的旁边。”
谢安石原本想坐到阿万的旁边,听闻了王羲之的话语后,便笑道了一个“好。”
王羲之看出谢安石想要跟弟弟谢万石坐到一起,便唤道“阿万,来你哥哥旁坐。”
谢安石听闻不由很是高兴的笑了笑。
他跟弟弟在王羲之身边落座好了后,其他的人便依次鳞次栉比地全都落座完毕。
王羲之看到众人都落座好了之后,便对一旁的侍女道了句“把觞从上游往下放!”
那侍女道了个“喏”,便拎着篮子向上游走去。
王羲之吩咐完后,难免心旷神怡地表明道“这觞杯停于谁的跟前,便要即兴赋诗一首,若是不能,便要罚酒三觥!”
众人听闻此言,免不了要热火朝天地议论上一番!
谢安看着那群人眉飞色舞地一一谈论着些什么的时候,不由也是随着那些人的喜悦而倍生喜悦着。
只不过他于这样的场合,向来是听人讲话的时候比自己说话的时候多!
不知不觉间那流觞便逗留在一人跟前,只见那人端起篮子里的觞,略作思索一番,便缓缓道来“细缊柔风扇,熙怡和气淳。驾言行时游。逍遥映同津。”
谢安石抬眼望去便发现那人正是王羲之的二子王凝之,彼时他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谢安石看向那孩子,不由略微有点神思恍惚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王凝之,那个孩子还尚在襁褓,这一眨眼就已然是翩翩少年了!
众人听闻,不由拍手叫好,纷纷表示,这等才思敏捷之人“这等才思敏捷之人,不愧是王氏好儿郎”!
王羲之听闻此言难免喜上眉梢地略略表示“众人谬赞了”。
那流觞在斗转之间,众人免不了会提及前朝的石崇(字、季奴)以及他的“金谷宴集”。并表示“那金谷宴集,是何等的令人心驰神往的盛会。”
这其中便有人道“这想当年那石荆州的金谷宴集,大概便如我等今日这般盛大!”
王羲之听闻此言,不由眉欢眼笑的谦让道“哪里哪里”。
那人话音刚落地,便有人接着表示“这说起这石荆州,也是那一时的美誉,提及他,不由使人想起那武帝的母舅王龙骧(王恺,字、君夫)来,他们之间的斗富趣事,如今还是佳谈!”
接着又有人道“这说起那国舅王龙骧,便不由使人想起大将军王处仲来,当年这大将军跟王丞相去往国舅王龙骧的府邸,那国舅便让美人行酒,客不饮者,便要斩杀美人,那大将军也是镇定自若,当真就是不饮美人之酒,可怜了那美人、、、、”
那人话已至此的时候,王羲之的脸色早已有几许难色。
谢安见状不由开口打断道“孔参军,该你赋诗了。”
他看出了王羲之的为难之处,自然要打断那个没有忌讳的人,刚巧那流觞正逗留在他跟前,也省去了他要多做的思考。
谢安石自然清楚,对于现下的整个琅琊王氏来说,大将军王敦无疑是最为忌讳的人之一!
孔参军被谢安石突然打断了话语之际,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竟犯了些禁忌之事,不由赔笑地道了句“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他这贸贸然地一端酒杯,又加上自己刚刚言语上的不在意,自然无心赋出诗来。
众人见状不由笑着打趣道“快快饮酒!”
孔参军便满脸堆笑的向众人一一示意了一番后,接连便喝掉了三杯酒。
众人见到孔参军饮酒后,便自觉地将话题给避开了。
紧接着便有人表示“话说那石荆州也是傲气,每每将那国舅给比了下去,这样的事情也总是让人敬佩不已!”
他这一说,众人便一致地开始议论起关于石崇跟王恺如何斗富的逸闻趣事来,似乎刚刚有关王大将军的事迹从来不曾发生过。
众人插科打诨间,那流觞便停留在谢安石的跟前了。
王羲之不由喜形于色地开口道“可是到安石你了!”
他一想到谢安石在刚刚那种时刻,及时的制止了那个口无遮拦的人,自然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那美人自然被拉出去斩了,那样的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情也能被这般拉出来随意讨论自然让人心生不快。
谢安石端起觞杯,便向在座的诸位略略示意了一下,然后饮了那酒。
他略微思索一番,便施施然地吟诵出来“相与欣佳节,率尔同褰裳。薄云罗阳景,微风翼轻航。醇醑陶丹府,兀若游羲唐。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众人听闻此诗不由连连拍手称好。
王羲之乐不可支地连连表示“此乃谢安石之碎金!”
谢安石却淡然地笑道“谬赞,谬赞!”
王羲之略一思索,不由惊叹道“这末两句‘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实在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又接着解析道“这世间万物同是一样,哪里还有什么长寿与早夭之分,实乃精辟之至!”说及此不由连连抚掌大笑,连叹“绝妙”。
众人经他这一解析,不由纷纷点头称赞!
这交谈称赞之间,流觞几经斗转后便停留在了谢万石跟前。
谢万石看到那觞杯后,他端起觞杯饮完酒后,便洋洋自得地信口拈来“司冥卷阴旗,句芒舒阳旌。灵液被九区,光风扇先荣。碧林辉杂英,红葩擢新茎。翔禽抚翰游,腾鳞跃清泠。”
众人自是一致拍掌称“好。”
谢万石见无人给他做评论,不由故自阐述道“诸位难道没觉得这‘碧林辉杂英,红葩擢新茎。翔禽抚翰游,腾鳞跃清泠。’末两句尤好么,颜色对比鲜明,词句对仗工整,‘翔禽’跟‘腾鳞’更是有生动的画面感扑面而来!”
众人听他这般解析道来,不由连连赞叹地表示,这末两句诚然很妙!
谢安石见阿万这般,不由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然后跟弟弟碰了一杯酒!
一轮过后那流觞便又回到了王羲之哪里。
王羲之于时已然是二度赋诗了,这一路的饮酒,便让他面色泛红起来了。
王逸少乐乐陶陶地端起觞杯,略略思索一番便诵吟出口“仰望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朗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众人听闻莫不赞口称绝。
谢安石却觉着王逸少的“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跟他诗的末两句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敬了王羲之一杯,然后会心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