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在收到叔父的来信时,打开看到叔父越发隽秀无比的行书时,不由眼前一热。
只见叔父对于他仍旧是夸赞道“吾侄玄儿,今叔父恳请陛下让玄儿你率领北府之兵,玄儿你自幼便是一位极为让人心生赞叹之情的绝佳子弟,叔父对于这样的你一直都是十足感怀在心,组建北府兵定然会劳苦非常、、、、、”落笔是让他心生温热的“叔父,安石”
他想起自己从小便是在叔父身边长大的,父亲离世后,叔父更是对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关爱有加,不管是婚丧嫁娶一概亲力亲为。尤其当四叔那般落荒而逃后,更是快要将堂祖父、从伯父等人极为不易才建立起来的家业毁之一旦。
他自然不会忘记叔父当年在那般内外重重的压力下,是如何艰辛的将谢家带领到了一个更加耀眼的地方。
他思索至此,便提笔回信给叔父。他想,他定然是不会辜负叔父对自己的所有期望的。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摸了下叔父当年送他的那块佩玉。
他如今,更是一直都将那块佩玉放在靠近胸口的地方。
谢安石在受到侄儿的回信时,看到侄儿如今有这般的决心,不由甚是欣慰,连连跟妻子表示道“玄儿这孩子,真是越发让人心生慰藉了。”
刘淼看到谢玄如同任何一次的回信一般,总是在结尾的时候提及一番“向叔母问候一番”之类的言语,心中也很是慰藉起来。
她便笑道“玄儿这孩子跟早前一样也是一个极有心的孩子。”
她那一刻,莫名觉着夫君当年那般果断的选择自行教导孩子还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因为,当她看到子侄如今的一番成长,便深感当年的那些付出是何其重要。
至少谢玄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年幼之际少不得跟风了一番士族子弟诸多不良气息。自从夫君跟他打赌赢了他,他的那种成长是何其令人心生慰藉的一种反馈。
谢安石闻言便笑道“如今这群孩子们的确是让人看到就很生慰藉之情。”
尤其是,当他一想到桓温在废帝,庾氏一族为着那种废立原想讨伐桓温结果被桓温差点灭掉了庾冰后人的那一种举措后。他不由越发警醒的觉着,为家族培养些后起之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谢安石跟侄儿书信来往之间,一晃眼便又过了大半年了,那大半年中,朝中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他在侄儿最近给他写来的一封信中看到侄儿表示组建北府兵一切很顺利的时候,不由越发心情大好了起来。
他在那样的时刻,又想到近期桓氏一族的桓豁离世之事,不由想要跟正在给他磨墨的妻子谈论一番。
他一想到桓豁这般离世,不由生出了几许悲悯之心来。毕竟,那也是一位极力想要将苻坚击溃还晋室一片清朗的有识之士。
任何一个对家国有着浓厚情怀的有识之士,总归是容易让人心生钦佩。
他思索至此,不由略带了几许惆怅的开口道“夫人,桓豁也去了。”
刘淼闻言后不由停下正在磨墨的手,看向夫君笑应道“安石,我知道。”
她知道夫君定然会为了那样一个致力于攻克苻坚之人而心生叹息。她的夫君连对他成见极深的郗嘉宾都能征召为中书郎,更何况是一个为了攻克苻坚连自己儿子的名字中都必须要带上一个“石”字的桓豁。
谢安石便顿笔看向妻子道“这终归是一件教人惋惜的事情。”然后又补充道“桓豁一离世定然要空出来一些职位。”
刘淼闻言便笑问道“安石你有何安排?”
她看着面前这个刚刚升为司徒(三公之一)的夫君,难免会感慨一番夫君这些年为了晋室是何其的弹尽竭虑。
她知道,夫君目前肯定要为了整个朝臣的职位安置而费上一番心思,既要保证群心的平和,又要保证整个朝政的统一跟和谐。更要致力于组建有力的军事防备,以此来应对苻坚的随时来犯。
她一想到这些,不由自主的便很是心疼起夫君的处境来。但是又很清楚,这便是夫君目前要走的路,他只有将这个他敬爱着的国守护好了,才能把他爱得深沉的家带向更为辉煌的位置。
她想,不管如何,不管夫君将来的路有多难,她终归是会一直常伴夫君左右。虽然无法帮他分担什么,但至少让夫君不再孤单便足以。
谢安石略作思索一番后,便缓缓启语道“如今,桓豁离世,桓氏一族便仅剩桓冲一人执掌,从桓温开始荆州一直便是桓氏一族的盘桓地,如今荆州刺史一职落空,荆州又是极为重要的西番之地,桓冲接替荆州刺史一职自然最为顺应群情。”
刘淼听闻便笑道“安石,你的决定总是好的。”
谢安石听闻不由心生了几丝温暖。
虽然到了这种时刻朝中已然有不少毫无原则支持他的同僚,但是对于他来说来自妻子的支持永远都要比那些人的支持让人心生温热的多。
谢安石跟妻子谈论完有关桓豁离世一事一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一个秋去冬来的季节。他对于那样一个多事之秋的安稳流逝,也是心情极好,唯独有一点不太好的,仍旧是在人事安排这的件事不能让群臣达到一个和平的局面。
他正自思索间,便走进了朝堂,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仍旧是少不了被人自然或刻意的寒暄上一番。
少不了有人会问及一番“司徒大人,如今这荆州刺史一职空缺,您是想要安置谁人接替?”
紧接着便有人开口道“这还用说嘛,桓氏一族在稳居荆州多年,又深得名义,自然是桓氏一族的人接职最为符合群心。”
便又有人询问道“若是桓车骑领职了荆州刺史,那被空出来的徐州刺史又该是来接职?”
那一群人正顾自讨论得热火的时候,便有侍人高声道“升朝!”
那一群文武百官在听闻那样两个字后,便瞬即齐齐跪倒在地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曜听闻那些毕恭毕敬的贺词时,终归还是心生了几许喜悦,不由微笑开口道“众爱卿平身。”然后关切的询问道“桓征西的仓促离去,朕不甚感怀,但逝者已矣,眼下荆州刺史一职空缺,众爱卿可有合适之选。”
他说完这样的一句话后,内心自然也是明白,左不过是过下场面,荆州刺史一职唯有桓氏一族的桓冲最为合适。
谢安石闻言,便跪地奏议道“微臣安石,奏议车骑将军臣冲领职荆州刺史一职最为合适。”
朝臣听闻,左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司马曜听闻谢安石这般奏议,难免还是要多此一举的询问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的奏议?”
他顿了片刻,眼见无人启奏,便开口道“宣车骑将军桓冲都督荆、江、梁、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
他想,桓豁原本是都督六州军事,如今桓豁离世,出于任何的一种考虑,总归是不能将桓豁的职位原封不动的转交给桓冲。如此作为,岂不显得皇室也太没人情可言。
朝臣听闻自然是连连道贺。
司马曜等到朝臣贺毕,不由和悦开口道“如今,桓车骑接职荆州刺史,他原有的徐州刺史一职,众爱卿可有人选可荐?”
司马曜这番话一问出口,朝臣便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纷纷在讨论让谁去接替徐州刺史一职会比较合适。
谢安石不由再次沉声道“微臣安石,启奏以尚书(五兵)臣蕴为徐州刺史。”
他这话一出口,便引来了不少嗤之以鼻的不屑声。他不用听,便知道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人,定然是认为他是以王蕴为后父而故意谄媚于孝武帝。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在做好这个抉择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使被人说成谄媚之人又有何妨。反正,他又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做到。
那些朝臣里虽有诸多质疑,但又碍于王蕴乃皇后之父,便只能议论纷纷着。这等调遣,若是提出反驳的话,自是自讨没趣。
司马曜见朝臣议论纷纷不由温言道“众爱卿可有他方人选。”
他虽然如此询问,但对谢安石的这种奏议倒是十足满意,他原本便想着此次徐州刺史空缺后能将岳父调遣过去。但是他自己必然不好主动示意,如今有谢安石主动提及,自然再好不过。
朝臣便齐齐答道“臣等没有他方人选。”
司马曜便淡然道“宣王尚书为徐州刺史,督江南竟陵诸军。”然后态度亲切的开口道“司徒大人平身。”
谢安石闻言便恭敬的道了声“微臣安石叩谢陛下不弃之意。”
他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起身回到队列。
司马曜听完谢安石那样的一句话后,便想起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来。谢安石既然顺了他的心意,他自然是要有所表示。
他思索至此不由和悦开口道“征西司马谢玄组建北府兵,致力报效朝廷,朝廷定然要给予每一个为大晋付出所有努力的臣民。”然后温和开口道“宣征西司马谢玄为兖州刺史,广陵相,监江北诸军。”
司马曜在宣完对于谢玄的调遣后,不由温和的开口道“众爱卿,可还有要事相奏?”
群臣不由纷纷开口道“臣等再无要事。”
侍人便沉声道“退朝!”
谢安石从朝堂走出去后,一路上听的最多的便是朝臣关于他对王蕴徐州刺史的调遣议论之声。
他也不做理会,只顾上了宫车,然后坐在狭小的宫车里,闭眼修身养性了起来。
宫车之内的朝臣眼见谢安石闭眼后,难免还是会互相以眼色示意他们对于谢安石这等行为的不认可。纷纷表示谢安石也会有这般谄媚主上的一天,然后又表示这年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谄事皇帝。
谢安石在快到府邸之际,便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宫车上的一众人等,各自表情还有手势都是极其不自然的样子。
他也不做理会,径直起身便动作优雅的从宫车里走了出来。
然后那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最为亲切的小脸开口道“司徒大人,您一定是为朝廷太过操劳才会这般容易疲惫,朝廷有司徒大人,真是天佑大晋。”
谢安石便温和的笑道“诸位见笑了。”
然后也没有过多的言辞,便下了宫车。
他一下宫车,仍旧是一眼便看到了立于府门口候着他的妻子,他看到妻子的那一刻,才很好的发现自己在跟那些人同行的过程中,内心难免生出了诸多寒凉之意。
因为他在看到妻子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心正在被妻子的笑容给慢慢温暖了过来。
他不由快步上前,紧握了妻子的手,疼惜道“夫人,都跟你说了多少次,这般寒冷的天气,若是在室外的话,一定要记得注意保暖,你怎的总是如此大意。”
刘淼便笑得温婉的开口道“今日这太阳挺大,也不冷。”
他跟妻子携手走进府邸的时候,忍不住的开口道“夫人,为夫近日奏议王蕴接替徐州刺史一职了。”
刘淼闻言,便了然为何夫君今日看上去很是落寞的样子。她的夫君,她自是知道,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外露,但是她却能很好的看出来。
她想,夫君如此调遣定然会惹来朝臣的非议。虽说夫君并不在意那些非议,但是那些非议总归是容易教人受到干扰。
她思索至此,不由笑道“安石,你是想要回报王长史当年的牵线么?”
当年,王长史跟她的哥哥关系极好,见到她久久不肯嫁人,也是好心的想要给她介绍一番。虽然在王长史之前,她跟夫君已经重逢了,但是夫君仍旧对王长史的那种牵线心存感激。
她知道,如今夫君有这样的一番作为自然不是为了谄事司马曜。夫君自然不会告知他人原委,所以,在被人这般误解的时候,终归还是有些心生了寒凉。
谢安石听闻妻子这般道来,不由十足感动的唤了声“夫人。”
他那一刻,便觉得他人之前的所有暗讽都是不值一提了。
刘淼听出了夫君的感动所在,不由将夫君的手用力的握紧了一下啊,然后温软的劝慰道“安石,我们终归有太多不能左右的事情。”
谢安石便动容的唤道“夫人。”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里,内心中所有不为人知的微末之伤便全在妻子那般无微不至的关照里得到了最好的抚慰。
他才将桓豁离世后的一些列人事调遣给安排好,于次日,他的政坛对友王彪之也不幸离世。
他想起王彪之也是一个相识多年的人士,多年来在朝政上也是相互挟持走了不少的路。如今看着他的离世,终归还是心生了几许不忍。
王彪之离世后,一晃眼便到了寒冬腊月。他在看到王彪之后,终归是觉着琅琊王氏一族,诚然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士族。虽说如今比不上当年王丞相在世时的盛况,但是朝堂之上一直都是不乏琅琊王氏的活跃身影。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跟正在缝制冬鞋的妻子提及道“夫人,王彪之去后,为夫便让尚书(吏部)王劭(字,敬伦)领了尚书仆射一职。”然后又开口道“夫人,这琅琊王氏也是一个不教人失望的门第。”
刘淼听闻便放下手中的鞋子,不由笑道“安石,咋们谢家也是不差啊。”
诚然如此,虽说琅琊王氏是一个实力极为雄厚的家族,但是如今的谢氏在夫君的带领下,无疑是当今最为耀眼的士族。哪怕是在赫赫有名的琅琊王氏跟前也是丝毫不再逊色。
她自然知道这背后离不开夫君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跟卓绝的付出。她也知道,夫君直接让琅琊王氏内部人士接替王彪之的职位,自然是为了让朝堂更为和睦。她从来都知道,夫君不是一个会打压他人的人,那怕对方是对手。
谢安石听闻不由笑道“琅琊王氏毕竟是一个长期实力都很厚实的士族。”
所以,他才会在早年的时候,极易注重对子侄们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