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案子,难办吗?
若换做人手足够,时间又不受限的情况下,其实不难办。
那些一波一波的三两来人先不说,四个月前官府曾经有过一次大出动,那时剥脸凶魔案还未爆发,林家茶庄的诡异死亡案件聚焦了洛州府衙的全部心力。
其实那时候林庄主的姬妾除去竹君还有一个霏漫尚在,官方的兵力几乎是十二个时辰,阖庄上下每个人都盯梢到位了,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霏漫也没保住。
她死在自己屋里头,用腰带将脖子吊在床头,窒息而死。
然而,她并没有自尽的理由,甚至前一日还因为得了庄主林重的赏赐在竹君面前耀虎扬威。
官府派了三个人在她周围,然出事前后,这三个人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切的发生,就好像一个好好的人突然魔怔了,突然做出不可理喻的事。
那个时候,庄主林重醒来的日子还多,竹君十天有八天都是守在他床前的,自然的他的嫌疑又淡去几分。
后续如果往下查会发现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剥脸凶魔案爆发了,州知府的妻弟死了。
谁也不知道那时的撤离有没有错过真相,终归,那一次人手足够的行动进行了一个多月后宣告失败。
云笑离现在的难题是,他们人手严重不足,而且因为花倾诺的失踪,他分秒必争。
离开主院,他去了竹君的单独居所竹园。
竹君不在,竹园不大,他正考虑要不要将院中的屋子都打开看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灵动气息——那是小珃!
正以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往一个方向去。
云笑离心头一紧,连忙循着气息追过去。
正常情况下小珃会亲近的人就那么几个,师父会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几率为零,师父叮嘱要寻找的人也不太可能会突然冒出来,如今他是追在后面的人,那携带着小珃的人便极有可能是花倾诺。
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侥幸心理,可有了最初在密林里那一回,他总是希望这次小珃也能找到花倾诺的,而他,只要找到小珃就好。
思绪纷杂只有片刻的时间,小珃的气息早已出了大宅,路过小楼并没停下,又往溪边的方向去。
那个方向有座小院,那小院似乎总是被若有若无地针对,就好似所有线索都指向竹君一人般,非常可疑却又显得异常清白。
小珃的气息在小院附近消失了,云笑离眉头轻皱,决定顺从某些人的意愿,进院查探一番。
他走的正门,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没人答应,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原以为主人是不在的,或者是在距离遥远的后院,然门一推开他就愣住了。
院中有人,布裙荆钗的妇人站在一个木桶边,面前是几根空架的竹竿。这种竹竿在寻常人家很常见,是用来晾晒衣物的。
他敲门推门的动静并不小,然眼前的妇人对他的闯入半点反应也无。
她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无视他?
云笑离恼怒的情绪一闪而过,轻摇头,有些自嘲。归家那么些日子,恢复云府二少爷的身份,他居然会有愚人才有的唯我独尊的错觉。
真是顺遂太久了,人差点就变蠢了。
妇人将手中衣物拧出些水来,直起身,看到云笑离的瞬间目色惊讶,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转变为隐隐的惊喜。
“二少爷,您怎么到这来了?”
这妇人竟是认识云笑离的,还有,她说话嗓门真大……
云笑离瞧着妇人眼生,只从她的称呼上猜测她大约是茶庄未易主时的旧仆。
妇人见云笑离眼中的思索之色,很快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瞧我,二少爷怎么会认识奴婢呢?奴婢到庄上的时候二少爷还小,奴婢并没在几位主子跟前服侍过,是以奴婢认识二少爷,二少爷不认得奴婢是正理。”这是证实云笑离的猜想了。
“请问,怎么称呼?我方才敲过门,还以为没人在,贸然闯入,唐突了,抱歉。”云笑离有几分尴尬,更多的是受不了妇人的大嗓门。
妇人爽朗一笑,“二少爷若不嫌弃,称奴婢一声芳婶吧。”说完她醒起两人如今都是干站在院中,于是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瞧我,怎么能让二少爷跟奴婢一般站着呢。”她甩甩手,衣服也不晾了,水渍在衣摆上擦干,动作自然不拧捏,随意洒脱得不像个下人,“二少爷您进屋喝杯茶。”说完转身要在前头带路。
“芳婶稍等”云笑离在她身后出声,想说你忙吧,我想自己在院子里转转,然而走在前头的芳婶半点反应也不给他。
他这是,又被无视了?
应该不是……
心头有个猜想,云笑离快走两步追上芳婶,轻拍她肩膀。
芳婶一愣,回过头来看着云笑离,然后恍然大悟,“哦,二少爷,您想跟奴婢说什么?真是抱歉,奴婢的耳朵早年生了病痛,如今是完全听不见了。”
果然,怪不得听不见他敲门,说话还那么大声。
片刻间,云笑离脑海中闪过一丝匪夷所思的触动,然而认真去捕捉时又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这种时候还真是需要坐下来好好想想。
于是原先的打算便暂时搁置了,云笑离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院子,芳婶你一个人住吗?”
芳婶点头,用她的大嗓门回答,“对呀,奴婢说话嗓门大,大宅里庄主需要静养,我个身无长物的妇人留在大宅打杂并不合适,所以被派来此处照看院子。”
一番话合情合理,若不是那日偶然撞见的那一幕恐怕云笑离就全信了。
不过此刻他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觉得芳婶与管家之间或许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