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还未开,因此在李公公和王嬷嬷迎客上座后,各家便互相聊了起来,都是京中权贵,若不是昨晚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今日其实,倒不会来这般多的人,毕竟晋王,是一个闲散王爷。
孩子们自当是坐不住的,各家贵妇啰嗦几句,便放了孩子们在晋王府的丫鬟小厮带领下,去参观晋王府了。
段长缨到了说婆家的年纪,和在场的大家闺秀一样,是不属于孩子那个群体的,因此留了下来。
暗处的暗一暗二对视一眼,默默地继续在暗处盯着段隐容。
孩子虽小,可高门大户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小灌输的高低贵贱之分,早就融进三观里,因此,没有小女孩愿意搭理段隐容,甚至十分嫌弃鄙夷她,恨不得离她远远地。
私下里,她们都叫段隐容为拖油瓶。
大丫鬟虽长袖善舞,但孩子多了自当顾不过来,因此也没留意到被排挤的段隐容。
许是早就料到会如此,段隐容也没有什么难堪难过的情绪,远远地跟在后面,安静顺从。
暗处的暗一实在不明白世子为何把自己派来盯乖巧懂事的五姑娘,一个小女孩,能翻天不成?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五姑娘这个年纪懂啥?需要这般早的提防?
暗二比起暗一相对死板些,也不会想那么多,只一心一意的死盯着段隐容的一举一动。
清风徐徐,荷香飘来,无动于衷的段隐容脸上有了变化,欣喜的嗅了嗅方向后,循着方向走去。
反正都是参观,她为何不去自己喜欢的地方?
何况她又不会乱动乱来,就想去瞅瞅荷花池罢了。
她打小记忆极好,自然不会迷路。
跟着清香,段隐容准确无误的走到了荷花池边。
硕大而娉婷摇曳的荷花,盛开了整个池塘。
而这池塘可不比段隐容后院里那个挖好的小塘,这个池塘比东院都要大。
一眼望去,粉白碧绿,交错而立,风光极好。
段隐容忍不住赞叹道,“这到了季节,可有好多的莲蓬和荷藕呢!也不知道晋王爷吃不吃得玩呀,吃不完不是浪费了?”
想到这,段隐容苦恼的蹙眉,圆圆的脸上满是可惜。
暗一:……
暗二:???
不远处的亭子里,晋王负手而立,目光淡漠的看着闯进这里的小女孩以及暗处两道气息。
是她。
许是安静,小女孩方才的嘟囔倒是清晰的传到了他耳里,不由得想起昨天他不小心听到的……
表情渐渐柔和,隔壁的动静他本不知道,还是晚上李公公不经意说起的,说是张氏当下就让人挖塘去了。
京城繁华不假,但好的荷花,也是不好寻的。
段隐容顺着池边一路欣赏一路可惜,待她走到亭子前,才发觉,晋王已注视她许久。
桌上,是已经凉了的茶。
段隐容一愣,随即慌张的行礼,紧张道,“臣女见过晋王爷。”
晋王摆了摆手,示意段隐容不必多礼。
段隐容这才松了口气,她不小心闯了进来,却未想晋王爷会在这里。
不过,晋王爷真是温和呢!
她误闯到此,却也未曾责怪。
想到这,胆子便也大了许多,“王爷也喜欢荷花?”
晋王目光温和的点头,这丫头胆子分明很小,却似乎,并不怕自己。
他自小受尽白眼欺压,自然看得出来,小女孩眼里的单纯和纯净。
似是意识到晋王不能说话,段隐容便也不说话了,不然若是,等下晋王爷给她打手语,她看不懂,岂不是惹了麻烦?
暗一和暗二眼睁睁的看着段隐容和晋王独处,虽说两人这年纪,肯定没什么,但自家世子的吩咐也是真的,只是他们不便前去说些什么,暗一便退了出去寻找丫鬟。
暗二依然兢兢业业的盯着段隐容,大有她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就马上上前带走的架势。
晋王的眉头微蹙,一开始以为暗处的气息是保护这孩子,怎的是监视?
想起她的尴尬身份,晋王也就懂了。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匆匆前来,看到晋王也在顿时白了脸,忙行了礼后带走了段隐容。
段隐容也知晓自己误闯了,朝晋王行了礼后不好意思道,“不小心打扰了晋王爷,谢王爷宽恕。”
晋王温和的点头,示意段隐容不必挂心上。
段隐容这才笑眯了眼,跟着丫鬟离开了这里。
待回到席上,段隐容才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当下红了脸,小心翼翼的拉着段长缨的手。
张氏和段长缨纷纷松了一口气,却也不舍得说段隐容,只安抚的拍了拍段隐容的手。
老夫人倒是不担心,晋王性子看似淡漠,却是个温和人,不然李公公也不会这般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没多久,晋王出现了,示意众人随意便好,然后就自顾自的用餐。
宾客也甚至晋王的性格和不能说话的事实,也不在意,各自觥筹交错,倒也十分轻松。
只是没想到散席的时候,李公公却是包了几株大荷花递给了定国公,看了一眼乖巧的段隐容笑道,“听闻五姑娘想种,正好府里有现成的,王爷便让老奴选了几株给五姑娘。”
老夫人一愣,随即明白了先前段隐容估计是误闯了,不过晋王爷倒真是脾性不错,不然也不会让李公公亲自来了。
“容姐儿年纪小,倒是王爷有心了。”
这番话却也是侧面告诉晋王,段隐容是真误闯,并非别有居心。
定国公接过荷花,却是想的和老夫人不一样。
晋王此人看似淡漠,实则深不可测的很,这般示好,是真因为容姐儿误闯?
李公公送走定国公一家人后,想起自家王爷柔和的表情,只觉得那五姑娘,真是个妙人。
虽说年纪小了些,但过个两三年,也是仪亲的年纪不是。
想到这,李公公便乐滋滋的回了府,别的他不知道,可自家王爷,已经二十年,面无表情了,更别说柔和的笑容。
段隐容目光是不是看向段更手里的荷花,只觉得晋王爷真是好人,她唐突误闯,他也没有生气,还送自己礼物,这样好的人,难怪最后会当皇帝呢!
想到这,段隐容越发坚定了要抱紧晋王的金大腿,为自己以后的安全留一个求情的机会。
入夜时分,段长琛悄无声息的回了段更的书房,背上的刀伤触目惊心,皮开肉绽,浓重的血腥味让暗处的暗一和暗二愈发不敢吱声。
段更听到消息赶来,看到段长琛发白的唇,眉头拧出一道深川。
“如何?”
“定王发现了铁矿,打算隐瞒不报。”
“可拿到了证据?”
“……无。”
“回去疗伤,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父亲。”
待段长琛咬牙隐退,段更只觉得胸口压着的巨石越发沉重。
铁矿对一个休养生息的国家意味着无数的兵器。
当下,他也不能对老皇帝说,定王发现了铁矿,打算自己吞下。
没有证据,如果掀开铁矿的秘密,定王定恼羞成怒反咬一口,到时候定国侯府的位置,就不再稳固。
可是如当隐瞒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他不能有所动作,否则定王定会发现是定国侯府前去查探,如此一来,以后定国侯府想插手什么,都十分艰难。
倒是个死局了。
段更这头愁了一个晚上,段长琛那头处理好伤口后,听暗一暗二说完段隐容这两日的行动后,气恼的砸碎了他特地替段隐容寻来的血玉。
暗一心痛的看着地上破碎不堪的血玉,心想着这样好的一块血玉怕是要几万黄金。
她竟然!真的瞧上了晋王!什么误闯!她分明就是借机!故意的!
她竟敢将他的警告视若无睹。
重伤的段长琛暴怒,气血上涌,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强行压下去后,阴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异样的可怖。
“去将那私相授受的把柄毁了!我定国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暗一一身冷汗,有多久没有见过段长琛这般暴怒了,实在是,比起侯爷半分不逊色。
暗二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飞快的退了下去。
若不是碍于侯爷,他早就去告知侯爷,这荷花留不得,且不说送的人是尚未仪亲的五姑娘,眼下晋王刚得了皇上的心疼,正是被人盯着的时候,这接了荷花,可不是白白的给了晋王往来的机会?
暗一却是觉得世子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五姑娘才多大……
可主子既然生气了他自当不会傻到一头撞上去。
待暗二回来,段长琛已经歇下。
“世子仁慈,否则我两可都得下地狱了。”
“何出此言?”暗一有些没拐过弯。
“你当时去找丫鬟,是以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五姑娘似乎,对晋王有意,我看的一清二楚,那晋王也一改往日在众人面前的冷漠,待五姑娘十分温柔。”
“这……”暗一一听,惊出了满头冷汗。
“此番世子前去查探定王,是侯爷有意锻炼,当时侯爷还让世子带我两前去,可世子却派了我两去盯着五姑娘,起初我也不以为然,可你看世子重伤如此,晋王心思深不可测,可还觉得世子多虑?且,若侯爷发觉,我两并没有跟世子去,你可知以世子此番重创且没拿到证据,我两是否还能在定国侯府呆着?”暗二叹了口气,他虽是暗一的师弟,可暗一性子有时过于简单了。
暗一醍醐灌顶,心如鼓槌,看着暗二一脸的慎重,他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