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要撤的意思,更没有谁想着全身而退。
这就是一场殊死的浴血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郭钢毕竟武力稍弱临阵经验也不太足,此时他手下的兵勇已经死伤过半,自己也带上了几处刀剑之伤。他也就是凭着胸中的一股血气之勇,死命支撑到了现在,而且杀到了战阵核心与乌重胤汇合到了一起。
乌重胤见了郭钢先是一惊,然后马上指挥自己的近身铁卫保护郭钢。
两拨人马各有一两万人,厮杀在一起无休无止。战场之上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时间如同巨大的滚石缓缓辗过。每一秒,都有人的生命在消失。眼看着天色渐晚,几乎所有参加战斗的人都已经有些气衰力竭,但两方战场都还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正在此时,西北方向----天际有那么一线彩色霞光的地方,传来隆隆的马蹄骤响。紧接着,紧贴地面的一层层黑色怒涛滚滚而来,仿佛要袭卷天地。
阵中的郭钢偷了个空闲仰头北望,顿时惊喜的大叫道:“乌将军,墨甲黑袍----飞龙骑!”
乌重胤心头一震,闻言也朝那边望去,心头一传来一阵震荡的狂喜。但他仍然怒声喝道:“专心杀敌!”
郭钢就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楚彦身上下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脖子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他挥舞铁枪连声大喝,居然也打出了十足的威风来。
乌重胤心中暗自惊讶: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上战场,兴奋得没边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郭钢轰然翻身掉落下马!乌重胤大惊失色,急忙拍马上前一看,原来郭钢胸口正中一箭,汩汩的鲜血正喷涌而出。他躺在地上,楚彦身抽搐成一团不停的发抖。
身边的将士见状也急忙前来救应,一起杀退了围攻而来的吐蕃人。乌重胤弯下腰来抓住郭钢的绦甲带奋力一扯,将郭钢从地上拉了起来,坐到了自己身前的马鞍上。
“郭钢,你怎么样?”乌重胤惊声问道。
郭钢疼得牙关紧咬楚彦身颤抖,脸上一阵阵冷汗直流。那支箭直插入他的胸甲,直没箭头,看来伤得不轻。此时,他悍然的挥起刀来,唰的一声斩断了箭尾,大声喝道:“死不了!”
乌重胤大声赞道:“好汉子!咱们继续杀敌!”
郭钢却执拗的叫道:“让我回自己的马上,我还能杀敌!”
西北方向,飞龙骑漫天遍野肆无匹敌的冲杀而来。小将薛平面色沉静,双眉轻锁目露寒光,手提一柄银枪伏在马上快速奔来。身后一面招展的将旗----“薛”!
乌重胤放了郭钢骑到自己的马上,然后严令近卫保护。举头北望一眼,心中顿时一惊:是薛平吗?他不是远在渭州、在皇帝麾下统领飞龙骑,怎么到了这里?莫非,皇帝已经早早得知了吐蕃偷袭国都之举,极早做出了应对?----若是这样,国都就真的有救了,此战必胜!
“将士们!皇帝陛下的军队杀回来了,我军必胜!”乌重胤兴奋的大吼道。“杀啊!”
羽林卫将士顿时大受鼓舞,将最后的气力全都挥洒了出来,气势一下就上来了。吐蕃人眼见齐军又来了援军,各自心中发怵。阵角已有些慌乱。
飞龙骑,来得极快!
如同一柄墨色利刃,势不可挡的扎进了吐蕃人身后的人群之中。
薛平挺枪跃马身先士卒,清啸一声就杀了进来。手起枪落,已有两名吐蕃骑兵惨叫落马。每人喉间一个干脆利落地血窟窿,正如同喷泉一般朝外喷着鲜血。飞龙骑将士个个手提刀枪,宛如暗夜魔神飘然杀到。但凡有他们掠过的地方,吐蕃人生灵不存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如同地狱。
指挥这一方阵战的吐蕃将军慌了神,急忙派人快马报告正在指挥攻城的论颊热。论颊热地脸正绷得紧紧,双眼如同喷火的看着国都城。那里,人数还在不断增多。穿着各式服色的百姓,如同蚁聚一般都挤上了城头。除了火油、滚木和巨石,从天而降的还有菜刀、锄头甚至是妇人用的剪刀。乱七八糟的一堆一堆的扔下来,宛如狂风骤雨。让攻城的吐蕃人苦不堪言。
论颊热地胸脯不停的起伏,隐隐从骨子里冒出一阵寒气:这样的城池,如何攻拔?这守城的人越来越多,我军将士一边攻城。还要一边面对难以计数的平民杂兵,和那些乌七八糟的武器!
城头的马燧也累得有些气喘如牛,但他地斗志却越来越旺,而且精神头也十分的矍铄。眼看着还有义军不断的从楼梯口涌来,他急忙跑到女墙边对城楼下大声喊道:“贵妃、德妃,诸位娘娘、大人!城头的人手够了,太够了!暂时不要再征兵了!”
人多嘴杂,离得远远地墨衣等人哪里听得见。城楼梯口的百姓义军不断的往上涌,个个情绪激昂士气爆棚,都是一副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模样。
马燧又好气又好笑。大步走到城厥边,将宝刀往城头一插,指着城楼下的论颊热大声喝道:“吐蕃的强盗们。你们敢欺老夫手中没有兵马?老夫现在就告诉你们!现在跟你们作战的。是国都三百万大军----三百万,你们听清楚没有!”
马燧的声音苍劲而又雄楚彦。传得极远。连论颊热都隐约听到了。他不禁身上轻轻一颤,胸中一股怒火与怯意同时油然而升。
他知道,城头上这位将军,说的不是空话。国都城上的守城将士,越来越多。最初时不过三四千人,现在已经足有三四万。简直就要将城头挤得水泄不通了!那些乱七八糟地守城器械,好像永远也砸不完。现在,轮到西市的货物了。各式陶瓷、水桶、泥塑、砖瓦,简直就要将天空都遮起来。
正当论颊热既怒又惊的时候,一骑快马仓皇奔来,也顾不得礼节了,冲到论颊热身前就叫道:“将军,大事不妙!”
论颊热正在气头上,怒气顿时爆发,挥起一马鞭就抽了过去:“嚷什么!满嘴不吉利,就是你们这些人咒地!”
“可、可是……”挨了打了小卒敢怒不敢言,怯怯地嘟嚷道。
“讲!”论颊热大声一喝。
“尚哥利克将军率领我们与齐军作战。可是,刚刚从西北方向杀来一队齐军援兵,人数有近万人!”小卒急声叫道,“尚哥利克将军说,那可能是李漠麾下亲率的飞龙骑!”
“什么,这怎么可能?!”论颊热顿时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怒声吼道,“你们看清楚了,当真是飞龙骑?!”
“是、是,地确是飞龙骑!领头的是一员白面将军,好像是姓薛。”小卒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天在鄣县一战中,与将军对过招的那个!”
“薛平?!”论颊热大声怒喝,“这混蛋怎么到国都来了?”他心中惊道:看来,我们的计谋已经被李漠识破了。他居然派了飞龙骑驰援国都!
“将、将军,怎么办哪?我军被分割成两股,哪一片都不能胜。”副将有些惊慌了。连声说道,“照此下去,我军必败呀!”
“住口,别说了!”论颊热大怒。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他飞快的寻思了半晌,突然下令道:“吹起金角,收兵!论特敏特,你率领正在攻城的三千人马断后,大军随我突围而出!”
“啊?……”副将一愣,然后无奈的领命:“是!”
论颊热也不敢片刻迟疑,提刀拍马就走:“跟我来!”
屯在后方一直没动静的五六千吐蕃骑兵,跟着论颊热如同旋风一般地向西北奔去。正在攻城的吐蕃人也溃如潮水。一波波很快的退了回去。
城头上的马燧哈哈大笑:“强盗们,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巍巍大齐地都城,就算没有一兵一卒,也不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城头上的将士百姓一起狂呼欢庆胜利,一层层呼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国都的天空掠过,连巍峨的宫殿都有些颤动了。
论颊热骑着马朝阵中突击,几乎都要将自己的牙齿咬断了。眼看着就要成功。却没想到唐人会发动百姓来守城。区区三千守城将士,瞬间增至了三万以上!人山人海,莫说是攻城,就是被他们一人吐一口口水也够呛!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理当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早就被识破了。不仅是国都很早就做出了防备,连远在数百里之外地大齐皇帝也做出了应对。
论颊热真忍不住想仰天长叹:真是报应啊!当初大哥识破了李漠的调虎离山之计,在兰州大胜于他;于今大哥的计策也被识破,结果就是三万大军估计都要葬身于此了!
论颊热也豁出去了,与其是死,不如痛快的战死疆场!他手提大刀冲在最前,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就冲进了战阵之中。
前来迎战的是齐军步兵陌刀阵的将士。论莽热这一骑来得又急又快,而且他对付陌刀相当地有心德。一瞬间,已有五六名齐军步兵将士惨死在他的刀下。吐蕃人也急于突围保命,这时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了。齐军步兵阵势薄弱。一直阻挡不住朝两方溃败而去。
阵中的乌重胤远远看见,浓眉一凛大声喝道:“羽林卫,随本将迎上!”
“乌将军稍歇。待本将去会他!”身边传来一声清啸。一骑如电从乌重胤身边闪过。紧接着,一队宛如夜神地龙飞骑将士也呼啸而过。只见一片片刃光闪现。接下来就是血雨韬光惨叫四起。飞龙骑所到之处,已经无人可挡,只见人仰马翻。
乌重胤不禁暗自抽了一口凉气:这小子,怎的如此厉害!以往我们一起共事于羽林卫,我都没有发现,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还有这飞龙骑,我倒是头一次见他们上阵,也委实太恐怖了一点!
一面薛字帅旗,如同乘风破浪的风帆,朝论颊热的铁骑队迎了上去。论颊热如同疯狂了的野兽只顾砍杀,哪里管他什么人朝自己冲来了。还是身边的副将惊声一叫:“将军,飞龙骑杀来了----又是那小子,薛!”
“来了便好,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论颊热已然杀红了眼,暴喝一声拍马提刀就迎了上去。
两员飞将如同流星撞到一起,砰砰砰连过三招,火星四射。
论颊热不等势衰,急忙调马又杀了回来,一招一式刚猛异常。
薛平有些手掌发麻,暗自道:我怎么忘了,与他作战,最忌硬碰硬!如今我军整体占据优势,更没这个必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想通了这一层,薛平屏气凝神将枪法转了个路子,尽使阴柔飘洒的招术,以柔克钢同论颊热周旋。
论颊热气煞,停住马来挥刀指着薛平骂道:“小白脸!阵上杀敌又不是赏乐跳舞,你耍什么花架子?来与某杀个痛快!”
“哼!”薛平冷笑一声,大声喝道:“能杀人的,就是好招术,你管我怎么跟你斗!”
“狂妄,放肆!”论颊热恼羞成怒,大刀怒拍马臀又杀了过来。薛平眼疾身快,策马一提从他身边掠过,根本就不同他过招,灵巧的从他身边抹了过来。论颊热倒也警惕,出刀之余也留了后招防守,生怕薛平偷袭。他挺刀往腰间一挡,薛平却没有出招。论颊热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越发的恼怒。
战阵之中,由于飞龙骑地参战,一场本该是齐军落败的战斗顿时有了胜负变向。羽林卫与终南山的步骑虽然不是太强,但在飞龙骑地帮助之下逐渐夺回了优势。吐蕃人地阵角有些混乱,军心也动摇了起来。
论颊热与郭钢过了几招,一直就像跟人捉猫猫一样的被戏弄,怒气越来越盛。但看到阵中地局势后,他又幡然回神,飞快的寻思道:战局不利,不可恋战,当速退!
“兄弟们,随本将突围---杀!”论颊热舍了郭钢,率先带人朝阵外突击而去。
郭钢也是不依不饶,率领飞龙骑在后面紧追不舍。西北方向的战场,齐军的兵力薄弱。论颊热的马也挺快,居然凭着一己之力带领众人冲杀出了一条血路,往渭水而去。
这时,身上带伤的郭钢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险些撞下马来。乌重胤急忙叫人将他护住。
薛平拍马停在了乌重胤身边,拱手拜了一拜,说道:“乌将军,本将带飞龙骑去击追论颊热。国都空虚,吐蕃人或许还会有诈。你护送郭将军带兵速回不可追来!”
“好!一切小心!”乌重胤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向薛平的眼神中多了一层敬佩。
“飞龙骑,突击!”薛平不再拖延,奋马挺枪就朝西北追击而去。
此时的国都城里,阵阵欢呼如同雷响经久不衰。马燧、武元衡和墨衣等人也喜不自胜,跟着百姓们一起欢呼。与此同时,齐军将士们则在紧急的救治着伤员,维护城中秩序。
这一场战争来得如同狂风骤雨令人始料不及,去得也像闪电一飞即逝。国都如此混乱了一场,损失固然巨大。但是,战争过后,人们仿佛一下又变得异常的热爱眼前的生活了。吵架的夫妻变得恩爱,整天闲得只喊无聊的富家子弟也觉得眼前的生活真的要珍惜。就连彼此有些仇隙的人们,也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因为,和战争之中的流血死亡相比,这一切生活中的琐事实在算不了什么。当经受了这样血与火的考验之后,人们重新变得懂得珍惜。国都城里的气氛,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良好起来。
国都城外的战斗,却仍然没有结束。
薛平稍停了片刻,落后了少许路程。飞龙骑在副将的带领之下对论颊热紧追不舍,已到渭水边。
论颊热喘着粗气,近乎癫狂的哈哈大笑:“追啊、追啊!我看你能奈我何!等我过了渭水,一沃千里的疆土任我驰骋。到时候,我定要屠他几个城庄狠狠发泄一番!”
吐蕃人没命的向前冲逃,渭水已经可以眺望。
突然间,冲在最前的吐蕃人骇然一惊。马速就慢了下来。论颊热也吃了一惊,急忙拍马上前来看,不由得傻了眼。
渭水便桥,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居然是一队齐军铁骑!
一面李字将旗迎风招展。李光颜拍着马徐徐驶出,冷面寒霜的看着冲击而来地吐蕃人。
论颊热大刀一挥止住兵马,将眼前的情形看清之后,心中一股气就堵上来了。
桥已拆除无路可走,前有阻挡后有追兵----绝境!
“论颊热!”李光颜雷霆大喝,“今日这渭水之畔,就是尔等埋骨之所!”
“鬼扯!”论颊热咬得牙齿骨骨作响,心中底气却是逐渐丧失。拼斗了一天。吐蕃人都已经有些体力透支了。李光颜的人马在这里好整以暇以逸待劳,在体力和心理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论颊热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一阵烟尘嚣起,一队墨甲黑袍的铁骑滚滚而来。
“飞龙骑,阴魂不散,可恨!”论颊热暗了一句,猛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已到了绝境--
--无其跪着死,不如站着亡!随我----杀!!”
那边李光颜也是浓眉一皱,提刀大喝道:“兄弟们,杀!!”
两拨人马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号。迅速冲撞到了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叫四起,马匹惊乱。
薛平远远看见前方情景,不由得心中一喜:李光颜来得真是时候!
“飞龙骑,助战!”薛平无暇细想,率先一骑冲进了战圈之上,扎进了吐蕃人堆里左右冲杀。
李光颜和薛平的军队,如同做棕子一般,将吐蕃人层层包裹在了核心。轮番剿杀。
这一拨前来偷袭的吐蕃铁骑,是吐蕃军中的精锐部队。要不然,也不可能长途袭千里之后还能有如此旺盛的斗志和强悍的战斗力。可惜。他们今天实在是折腾得不行了。从午时到现在太阳偏西。一刻也没有消停过,轮番经历了数场厮杀。体力早已耗尽。再加上目前陷入绝境,好多人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信心,军队士气已然暴跌。
在体力充沛的李光颜部,和战斗力惊人的飞龙骑两方剿杀之下,吐蕃人兵败如山倒,死伤极其惨重。本来他们在人数上并不是太吃亏,也还至少有一两万人。可军不可失势,这时的吐蕃精锐铁骑,变成了待宰羊羔一般。
这一天来,论颊热也几乎是感受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半天前,他还幻想着拿下国都之后,在皇帝的后宫大肆收刮美女珍玩,将国都的百姓架在火堆上烧烤取乐。可半天地时间一过,自己和军队就陷入了无力回天的绝境!
论颊热疯狂了!一柄大刀已经使得没了章法,四下里一顿胡砍乱砍,有两次甚至还伤到了自己人。可他全然不顾这些,如同一头发疯了的狮子,在阵中左冲右突任意杀戮。他身形高大吼声也惊人,在阵中格外的醒目。片刻时间,他就亲手屠杀了近十名齐军。
李光颜一直有目地在朝他靠近。见到他如此猖獗的样子,胸中一团怒火已是无法揭制。二人还离得有十来步远,李光颜一声暴喝凌空炸响:“匹夫,受死!”
飞马如电,李光颜挥刀朝论颊热一刀斩下。论颊热人虽然快疯狂了,战场上的反应却是一点也不慢。他大吼一声迎头李光颜的大刀就磕了上去。咣砰一声巨响,半空中火星四射。论颊热双手握刀,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宛如充气,对着李光颜大吼道:“手下败将,快来送死!”
李光颜与论颊热对了一刀,手臂一阵发麻。但他的战意也上来了,全然顾不上许多,拍马又朝论颊热冲杀而来。论颊热也双手抡刀连声大喝,直直的迎了上去。
二将在阵中你来我往连砍数十刀,惹得昏暗的半空中火星四射,响声震耳欲聋。
直到杀了近百余回合。仍然不分胜败,而且二人都是越战越有精神,已经楚彦然忘我。
薛平率领飞龙骑在阵中往来冲杀,吐蕃无法阻挡。就如同砍瓜切豆腐一般。终于,他也闯到了李光颜与论颊热的战阵之中。
薛平看到,李光颜与论颊热战得极其凶猛,稍有不慎每招每式都足以丢掉性命。他心想,我军已胜,这时候大将绝不能出事!于是挺枪拍马而前:“李将军,末将来助你!”
话音刚落,薛平的马匹纵身一跃已经抢进了战团。手中那杆银枪唰唰唰连刺三枪。直取论颊热地头、咽、胸三处要害。
论颊热正与李光颜打得起劲,冷不防受了偷袭,急中生智撤马就退,手中大刀连连挥舞,好不容易才避了过去。
李光颜也有些愠怒:“薛平,让某家自己来!某必斩之!”
“将军不可意气用事。皇帝陛下对我等有重托在身,不可误事!”薛平急忙提醒。
李光颜微微一怔。然后点头道:“如此也是……也罢,速战速决,合我二人之力,力斩此贼。则吐蕃大军必败!”
“好。上!”薛平清啸一声,拍马飞纵而上。李光颜一声沉吼,也紧跟着杀了上来。二人一刀一枪,一钢一柔,同时向论颊热招呼而去。
论颊热则是早已陷入了狂暴一般的境地,毫不畏惧的哈哈大笑道:“两个手下败将,一起来吧!让我一次杀个痛快!”
可是他刚吼完,就有一点后悔了。
这一刀一枪,来得实在是快、准、狠!他努力挥刀去阻挡,好不容易格去了李光颜势大力沉地砍劈。薛平地枪头又如同水蛇一般的从他腰腹间刺了进来。论颊热楚彦身出了一层冷汗,急急一收腹、一扭腰,好不容易才避过锋芒。可是他披在身上地皮袄却被挑破了。肚皮上也被划了一记浅浅地血痕。生生的撕疼。
李、薛二将胜了一招,急忙抽身而回再战。论颊热再不敢大意。奋起十二分气力力战二将。这时,论颊热的几名副将眼看主将被围,都想杀进来解困。飞龙骑将士不声不响的凑了过来,几名将士弓起弦落,将论颊热的几名副将射翻在地,杀了个干净。然后,十余名飞龙骑将士自发的在三人战团外围了一个圈,挡住了所有想冲杀进来救论颊热的人。
远远看去,三个人就像是在一个角斗场里拼杀。若没个胜负死活之分,绝不会结束!
论颊热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已经死了九成了。就算能战胜李、薛二人,外围的这一圈飞龙将士,乱箭下来也能轻松取他性命。那些飞龙骑一直安静地凑在外面,就如同欣赏校场比武一般。安静,而又有秩序。
论颊热好不恼火。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笼中的狮子,在供人玩赏。
“杀!老子跟你们拼了!”论颊热全力贯力身上的筋肉尽皆暴起,呼啦啦的砍出了几刀,一阵罡风四下斩落。
围观的一名飞龙骑将士啧啧的道:“凶猛,真凶猛!”
另一人冷笑:“就像被剁了尾巴的驴,凶猛,真凶猛!”
论颊热地肺都要气炸了,奋力一刀挡开李光颜的劈砍,冲阵外大怒吼道:“你们鬼扯什么?!”
“论颊热,小心!”薛平一声清啸,一个八卦连环枪朝论颊热飞快刺来。这种招数,是药师枪法中道:“在下不懂武功。在下只知道,国都守住了,我军得胜了。
岐州,西征大军御前军帐里。
萧云鹤拿一块鹿皮不急不徐的擦拭着自己的承影剑,表情平静,眼神却有些凝重。李吉甫和韩朝中在下座整理军中文书和料理一些公务,时时抬眼看一下皇帝。他们发现,这几天来皇帝出奇的沉默。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冷漠而又深沉的样子,与以前意气风发、霸气凛然的那个皇帝判若两人。
等待的日子最难熬。萧云鹤在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平静内心的冲动与不安。
这一次西征,可谓是出师不利。先是折戟兰州,然后又被人抄袭身后。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抛开皇帝的身份不说,作为一名统率,接连遭受这样两个沉重的打击,他心里的滋味还真是挺不好受。
帅帐外传来一串马蹄响,萧云鹤骤然的抬了一下眼瞪,眼角精光毕露。
是哨探快马!因为除了他们有帅令特赦,无人敢在军营里纵马狂奔!
“报!”一名小卒翻身落马,跪到了帅帐前。
萧云鹤将宝剑咣啷一声归鞘,大步走到帐前。一把掀开了帐闱:“讲!”
“报陛下!”小卒单膝拜地,手捧一份军情急报,大声说道,“鄣县大将李光进,今日辰时与论莽热再度交手。鏖战一个半时辰,斩敌四千,我军阵亡三千余人,重伤六百,轻伤三千余众。城池未失,论莽热领兵已退回兰州。李光进上请吾皇陛下,请拨粮草相助!”
萧云鹤皱着眉头拿过奏报,略略看了一眼,摆摆手说道:“朕知道了。你快马回去报知李光进,紧守城池不得有失。粮草,朕会想办法。”
“是!小人告退!”小卒飞快的跳上马。一溜烟跑了。
萧云鹤回到帐中,随手将奏折甩给了韩朝中,又坐回了帅位上闷不吭声。
韩朝中与李吉甫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走了出来对皇帝拱手而拜。
萧云鹤瞟了他们一眼:“有事就说吧。”
“陛下……”李吉甫犹豫了一下。说道,“前军屡战不胜,敌军来势汹涌。眼下我归路、粮道又被截断。此情此境,不如……”
萧云鹤眉毛一扬:“不如什么?”
李吉甫顿了一顿,下定决心拱手拜道:“不如退兵!”
萧云鹤表情冷峻的看着李吉甫,并不说话。
一旁韩朝中上前半步说道:“陛下。微臣以为,眼下我军的确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大军粮草只能供给十天,后方退路与粮道都被掐断。更何况……国都被袭安危未卜。陛下何不挥军回师先解国都之危。然后再徐图西进?”
萧云鹤目光冷冽的盯着二人看了半晌,闷不做声。韩朝中和李吉甫身上一阵阵发寒,胆气尽失,都低下头来不敢直视皇帝。
过了片刻,萧云鹤自己吁了一口气,说道:“朕知道,你们是忠心谋国。公心谋事。但行军打仗,不是你们从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们身为行军长史、司马,也应该知道一次调动十五万大军会有多大消耗。朕既然出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回去的道理。粮道被截。自会有疏通的时候;前军受阻,也会有转机地时刻。往往最艰难、最辛苦的时候,就是转机到来的契机。若不坚持,就会与胜利失之交臂。我军如此困窘,他吐蕃人就好受吗?论莽热八万大军坐守兰州,粮草接济也是十分的困难。他命一旅孤师袭我身后,也是狗急跳墙地打法。因为他们知道,想撼动我西征大军极其困难。我们有压力,吐蕃人的压力更大!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心和坚持。谁先放弃。谁就是大输家!”
“可是陛下……”李吉甫说道,“兰州易守难攻,吐蕃人随时还可增兵来援。后方战势不明。粮草迟迟未到。长此下去……如之奈何啊?”
“别心急。再等两天。”萧云鹤又拔出了剑来。细细的擦拭。然后瞟了二人一眼,说道:“朕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韩、李二人沉默无言的退了下去。萧云鹤心中暗道:连他们都有退走的意思了,相信军中有这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军心,浮动了……我坐守岐州,当真是有些进退两难。若回援鄣县,恐后方危急国都失陷;我若挥军回救国都,李光进就成一旅孤师,就算不败给实力强劲的论莽热,也要活活饿死在鄣县。为今之计,唯有国都得守、援军得胜,我军方才有转机!马燧、武元衡、李光颜、薛平,你们四人身上,可是担着千万干系,切不能让我失望!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好不容易夜幕降临。军中响起一阵梆哨和喊声----“掌灯!”
军营里地火把亮起,军帐中也有了亮光。萧云鹤走出帅帐来透透气,放眼望去,延绵数十里的大军营,四处炊烟袅袅。
萧云鹤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愠怒:数万大军进退两难,真是窝囊!赤松德赞,我今天受的这个窝囊气,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晚膳送来,萧云鹤全无胃口。经不过李吉甫与韩朝中的苦劝,也只好随意吃一点。刚刚拿起筷子,帐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那声音,还不止一匹。
萧云鹤心中微微一动,但马上又没了激情。心想大概又是李光进派人来催要什么东西了。
“报!”、“报!”、“报!”
帐外接连响起三声。
萧云鹤微微惊疑,说道:“韩朝中,就让他们进来说话吧。”
韩朝中犹豫了一下:“陛下正在用膳,不如稍后?”
“军情如火,让他们进来。”萧云鹤将筷子一扔,差李吉甫将饭膳拿到了一边。
三名小卒一齐走了进来,拜倒在前。
萧云鹤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一次来三个快使,倒也新鲜。从左到右。一个个说来。”
“报吾皇陛下!”第一个小卒说道,“右神策卫大将军马燧、左龙武卫大将军李光进与飞龙骑将军薛平,联合上表送来急报:景兴四年二月初七,吐蕃大将论颊热率一师三万余奇袭我国都。神策卫大将军马燧亲临城头指挥国都保卫战。四位皇妃积极鼓动,国都市民踊跃参预守城战。羽林卫大将军乌重胤与金吾卫大将军郭钢各率一师出战,苦战半日各有死伤。后,李光颜与薛平大军及时赶到,在国都城下与渭水河畔阻击吐蕃大将论颊热。各方人激战三个时辰,我军大胜国都得守。论颊热败走渭水,被李、薛二将前后夹击,完败。薛平阵斩论颊热。送首级在此。经此一战,我军全歼吐蕃顽敌三万,斩获马匹军器无数,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