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样的手段争权夺利,在部队中会造成什么影响?统兵将领将来还怎么带兵?难道要象金朝、宋朝那些军队一样,靠金钱官爵维系军心么。难道山东忠义军也要象那个时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一样肆意烧杀抢掠,恃强凌弱,胡作非为么!难道忠义军是廷臣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么!
他在军校里苦口婆心的教诲难道军队都忘记了吗?自从忠义军成军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巴根台痛心疾首,他历尽千辛万苦创立的军队怎么一日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到底为何而奋战?那些阵亡在山东两淮的将士为何而死?
大怒之下,巴根台饭也不吃,火也不生,一个人在二堂来回踱步。楚州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下一步如何收场还不知道。但是他想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认真开始思考忠义军的命运,这支军队将要走向何方。
这本是一支为社会进步而奋战的军队,为天下公平而牺牲的军队,为创立一个理想之国而战斗的军队。但是几年的战斗下来,这支军队虽然从没打过败仗,却逐渐迷失了方向。
与宋朝军政要员的官场倾轧,为了保住这支军队的那些谎言、阴谋、屈膝下跪、奸诈欺骗,最终使这支军队丧失了理想。
巴根台想起成吉思汗的大扎撒黑就痛心不已,自己违背了多少成吉思汗的训诫啊,按草原的律法,处死自己10次都不为过。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伟大的成吉思汗,有什么面目重回故乡。一时间,巴根台万念俱灰。
夜半时分,海春端着一碗热粥来到二堂。这个时候,也只有海春敢到巴根台的房间劝慰。海春看到巴根台呆坐在微弱的灯光下,脸色铁青,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春把热粥放在巴根台身前的几案上,轻轻说:“大帅,吃一点吧,不然大家都睡不着。”
巴根台没有拒绝,端起热粥轻轻吹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还是一言不发。海春说道:“以前我也见过你这个样子,那是在益都凤凰山老营。你们开通雪道的人都冻饿而死,你也半死不活了。我们把你拉到我家,醒了以后你问跟随你开雪道的人活下来几个,我们告诉你他们都死了。你就是这个样子。”
巴根台说道:“那时候我虽然伤心,但我有希望,我心中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可是今天,我真的觉得绝望。假使我们的军队不是为了理想而斗争,假使我们的军队变成又一群祸害人间的蠹虫,那还真不如现在就解散的好。”
海春平静的说道:“解散了也好。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坚信你有这样做的理由。”
巴根台说道:“我舍不得啊,我们为这支军队倾注了多少血泪,难道你不可惜?”
海春说道:“我们的益都城也倾注了千千万万人的心血,终于还是毁灭了,但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种下了一颗种子。只要我们还在,我们早晚还会建立一个理想之城。
如果我们这一代不能,还有我们的下一代,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军队也一样,解散了还可以重建,只要我们胸怀梦想,我们就还会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助我们建立一个崭新世界。”
巴根台看着这个坚强美丽的女人,她柔弱的外表下是那么的坚强,有坚定的信念,有为之奋斗的勇气。他说道:“海春,你不再是那个在缆车上话都不敢说的孩子了,你长大了,坚强了。”
海春坚定的说道:“跟在你身边,在百战百胜的军队里,任何人都会长大,都会坚强。所以我一辈子都跟着你,无论我们将来的路走到何方。”
为了尽早离开楚州这个是非之地,巴根台第二天就下令北军撤出楚州,回屯淮北。上书朝廷,此次楚州兵变责任在己,目前已约束部队,闭门谢客,待罪营中。请朝廷另择重臣,收拾江淮军心。
又留刘全、姚翀、宋恭部留守节帅府,安抚百姓,监视南军,以防再有乱军滋事,原节帅府留守部队一律撤到淮北整训。姚、宋带着卫队在楚州街面上往来巡查,不敢松懈,秩序慢慢恢复了。朝廷方面居然没有诘责,全是温语抚慰。
许国之死震动了朝廷,也震动了忠义军。在朝廷方面,史弥远擅行废立,众廷臣颇有微词。在这个时候,如果用强硬手段逼急了江淮部队,再激成更进一步的叛乱,他史某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淮东新帅人选,又让这位理学大师白了几根头发。
原楚州知府徐唏稷与巴根台和北军关系不错,又曾经守过海州,史弥远决定用这个马屁人物先安抚住两淮部队,因此任命徐唏稷为新任淮东制置使。
在忠义军内部,很多人对杨妙真、刘庆福等这次发动哗变,戕害制帅也很不以为然。正在沂州作战的大将彭义斌,已经是盱眙总管的夏全,在邳州作战的时青等一大批北军重要人物都向参谋本部上书,直言这样做即违背山东忠义军的信条,又违背附宋的战略大计,这样做会毁了军队。必须严惩刘庆福、刘全、黄凯、岳成、刘真槐等人。
而李全却在青州前线秘密建议巴根台,趁此机会收拾江淮军心,彻底控制长江以北地区,和山东连成一片,与大宋朝分庭抗礼。待时机成熟就举兵过江,攻占临安,此王霸之业也。
一时间,山东忠义军内部出现了分裂。
成吉思汗19年二月楚州江淮制置使衙门
扬州知府兼提点刑狱赵范在溃卒之中找到了江淮制置使大印,授徐唏稷。这位新任的徐制帅匹马来到楚州,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巴根台并不在楚州,而是在淮北大营,他遣骑迎接。
徐制帅刚刚在制帅府安顿好,留守楚州的北军大将,杨妙真母舅刘全来拜。刘全威风凛凛,纵马越上帅府大堂,马都部下,傲然而视新任制帅,把个徐大帅的胆差点吓破了。
徐唏稷慌忙下堂迎接,哪里还有方镇大员的威仪。更可笑的是,第二天巴根台和杨妙真由淮北大营来拜新制帅,徐唏稷称巴根台为恩府,称杨妙真为恩堂,一副恬不知耻的献媚嘴脸。
大宋朝以来,以制帅之尊甘为节帅下这还是头一遭。巴根台又厌恶又蔑视,草草说了两句就回营了。
回到淮北大营,杨妙真找到巴根台,大大取笑了徐制帅一番。然后说道:“栋梁,我看李全说的很在理。这宋朝皇帝自私胆小,宰执阴狠无能,大臣都是贾涉、许国、徐唏稷这号人物,江淮诸军皆有反意,大宋朝已经烂到根上了。
我们北军为什么要臣服于这样的朝廷,是该考虑三哥的主意了。现在江淮之间,能得军心民心的就你一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巴根台摇摇头,说道:“得人心?四姐,我们这样胡作非为还谈得上什么得人心?纳尔丁已经得到情报,盱眙军四总管已经上书朝廷请讨贼,无非是为了夺我们淮北之地。你不知道夏全也是4总管之一么,他也是要讨伐我们的人之一!他已经命部将卞整谋取扬州了,要我严厉处分你们。
时青就更干脆了,他伪扮金兵夺高邮军麦,已经和南军火并上了。阿舅刘全总管扬州,也因为铜钱不得越江交易,要我再次废杀制帅许唏稷。因为你们楚州兵变,总参的权威已经大大削弱,我们忠义军内部意见不统一,纷争四起,甚至闹内讧夺地盘,已经到了号令不行的地步。这还叫什么得军心?
民间也流传着谣言,说朝廷纵容我们北军杀南人。三哥说什么王霸业,我看我们在江淮立足都难,更别说提兵过江了。”
杨妙真说道:“也许这事我们确实有错,可是当初谁想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当时在山东作战,不了解楚州的形势,那时候许国调集两淮军队,马上要对我们下手。我们不发动兵变,难道坐以待毙不成。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责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