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苏宜君如何撒娇卖痴,谢长瑜又如何温柔哄劝,五房院子的西北角,自有一番浓情蜜意在流淌。
而在长房这边,小夫妻俩也窝在屋子里说话。
初盈从汪家喝完洗三酒回来,脸上一直没个笑容,人也蔫蔫儿的,坐在窗台美人榻上发呆,思绪早就飘出了千里之外。
----盛二奶奶和初芸的小算盘倒罢了,反正丈夫抬抬手,就替自己解决的干净利落,可儿子呢?这才是摆在自己面前的头等大事,得肚子鼓起来才行。
“怎么闷闷不乐?”
“长珩。”初盈很是失落,叹气道:“怎么别人生孩子都那么容易?”
原来是因为孩子的事,谢长珩根本没把这事当做问题。
在他看来,彼此年纪轻轻的身体也没问题,不过是早晚的事,因而含笑安抚,“不着急,咱们不是因为守孝耽搁了吗?”
“可是……”初盈垂头丧气的,嘀咕道:“咱们之前还有好几个月,也没动静,再看老五媳妇,一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
谢长珩失笑道:“这种事哪有个准儿的?还攀比这个。”
“不是我要攀比。”初盈着急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你不急,周围的人还着急呢。”
----再者说了,就不信他心里不着急。
谢长珩眼睛里含着笑意,问道:“你这是嫌我老了?”
初盈本是一肚子忧愁的,被他逗得忍不住一笑,“可不。”上下打量了某人几眼,“你还以为自己多年轻、多风流倜傥呢。”
“席上没吃好吧?”谢长珩捻了一块绿豆糕给她,说道:“别愁了,先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才有本钱生孩子。”
“你喂猪呢。”初盈呸了一口,到底还是满心欢喜的噙了,细嚼慢咽片刻,眉头浮起一缕抹不去的担心,“可是那普世师太说……”
“怎么还在想着这个?”谢长珩微微皱眉,----他虽不信,奈何妻子深信不疑,明白她这是心里解不开,犹豫了下,“要不过几日我陪你出去一趟?问问那师太,总该有个什么破解的法子。”
----有时候,本来没事也会因为心病弄出事。
“对啊,我怎么忘了。”初盈眼睛一亮,高兴的站到他跟前,“我们去问问,师太给我请个符什么的,或者做场法事之类,或许就能转运了呢。”低头看了看丈夫,夸道:“你真是好人。”
谢长珩搂了她的小细腰,眸光闪动,“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初盈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脸上有些发烫,啐道:“不害臊!”
谢长珩伸手在她的耳珠上捏了捏,手一滑,便落在了洁白细腻的脖颈间,----不过到底是大白天怕人撞见,稍微缠绵了一会儿,便松开了人。
“趁着这几日我在家,陪你走走。”让妻子在旁边坐下,他道:“等到过了十五上元节,朝堂的事一忙……”眼里有冷光一闪,底下却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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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想要找个借口出去玩儿,显得有些兴师动众,最后还是谢长珩开了口,借着十二回娘家,正好下午去白云庵一趟。
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初盈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拣了最新最鲜亮的衣裳,最华贵耀眼的首饰,----其中少不得有婆婆给的,回头母亲问起,正好表白一下,自己在婆家的生活十分舒心。
到了晋阳公府,丫头金盏笑着迎了出来,“四姑爷、四姑奶奶,快进去。”上台阶的时候,还帮初盈掸了掸雪花,方才打起帘子。
“快进来。”宋氏在里面招手,“今儿冻着没有?”
“娘。”初盈一进门,就撒娇走到母亲身边坐下,说道:“冻不着,路上马车遮得严严实实呢。”
谢长珩恭恭敬敬行了礼,“岳母。”
“快坐。”宋氏问了几句闲话,诸如谢夫人的身体好不好,家中其他的人如何,摸了对女婿笑道:“去你大哥屋里说话吧,他那屋里暖和,马峥离得近已经先到了。”
----倒不为屋里暖和,实则怕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无聊。
谢长珩看着妻子笑了笑,“我先过去,你陪着岳母说说话吧。”
等人出了门,金盏在旁边抿嘴一笑,“四姑爷待我们姑奶奶,可真是没话说,连走动几步都要交待一下。”
“聒噪!”初盈嗔了她一句,转而对母亲问道:“娘一大早起来忙,累不累?我给娘揉揉肩膀,嗯……,力道可好?”
“行了,仔细手酸。”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拉了她细看,又道:“今年人少,也没什么可忙的。”顿了顿,“你回来就好。”
嫡亲的大女儿在皇宫里,年年都是不回来的,初容大着肚子,初芸在做月子,四个嫁人的女儿只回来了一个,的确算不上热闹。
不过回来的这个,却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掌上珠。
晌午吃饭,外面男人们聚在一起,----晋阳公府的四个女婿,除了穿龙袍的那位不能来,其余三个都到了。再加上傅家祖孙三个,二房的两个小爷,小一辈的宪哥儿,倒也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对比起来,里面女眷就冷清多了。
初容、初芸没回来,万氏、金氏各自回了娘家,剩下宋氏坐了上席,二夫人马氏坐了下首,初盈和初珍一左一右对面而坐。
初珍今年十三了,初盈前世没有见到这个年纪的她,眉目和何九儿相仿,已经脱了不少孩子气,颇有几分娉婷少女的韵味。
“四姐。”初珍一直养在卢姨娘旁边,有些畏畏缩缩的,----和前世那个骄矜跋扈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初盈随口闲扯了一句,“今天的清蒸鱼味儿不错,多吃点儿。”
“好。”初珍老老实实的夹了一筷子,小口吃了,然后认真回道:“是不错。”看了看嫡母的脸色,没有斥责自己多话的意思,方才神色一松。
对于这样一个除了面貌相仿,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妹妹,初盈即便记得前世的事,也实在是恨不大起来。
用完了饭,与母亲进了里屋说道:“珍姐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也该说亲了。”
宋氏淡淡应了一声“嗯”,又道:“不急,慢慢来吧。”
初盈不过随口一问,说了几句便打住,又道:“等下我早点走。”怕母亲误会,解释道:“和长珩说好了,去白云庵附近逛一逛。”
----没敢说什么普世师太,免得母亲担心。
宋氏听了甚是高兴,只觉女儿女婿相处的和睦,连声道:“去吧,去吧。”细细打量小女儿,果然不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你是做嫡长媳的,不好随便出去玩儿,今儿正好得空,难得长珩还肯陪着你胡闹。”
“也舍不得娘啊。”初盈在母亲跟前歪缠了会儿,方才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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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长珩一起乘车出去踏春,这还是头一次。
初盈眉眼间难掩兴奋,甚至主动的挽了丈夫的胳膊,将头贴了过去,----一直到了白云庵脚下,才想起自己是出来解决烦恼的。
心里头突然生出忐忑不安,侧首看了一眼。
“走吧。”谢长珩微微一笑,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亲密,只是略往前了些,免得不留神有人碰着妻子。
其实按说以初盈皇后胞妹的身份,以及谢家的权势,直接去请人便可,不过想着求人总得心诚一些,方才亲自过来登门求见。
哪知道虔诚的在门口等了半日,出来的却是胖胖的济慈师太,一脸惶恐不安,赔着笑道:“真是不巧,师叔她一向都是云游四方的,前儿才离了京,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济慈师太是常跟京城官宦家的贵人打交道的,收了不少香油钱,香客们在她眼里分了三六九等,眼前这种便是第一等得罪不起。
“不在?”初盈一怔,有些失望又有几分莫名的轻松。
济慈师太忙道:“等师叔她一回来,我就亲自去府上给大奶奶报信。”又道:“外头刮风冷得很,大奶奶进去喝碗热茶再走。”
谢长珩眉头微皱,说道:“既不在,便回去罢。”
济慈师太被他眼风一扫,赶忙低了头。
“嗯。”初盈颔首,----本来自己也不是来添香油的,既然见不着人,还不如早点回去歇着,与济慈师太告了别,回到马车上不免有些失落。
谢长珩想不明白,“不过几句僧尼之语,你怎么就当成佛语纶音了?”
初盈看着丈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一句“大奶奶的命格并非今世之人,只怕难结今世之缘。”,自己如何说得出口?
----这句话,就像是掐住了自己的七寸。
谢长珩见她不言,只好理解为妇人眼界窄、容易被糊弄,不好很说重话,想了想转而道:“状元楼的水晶包子不错,买回去吃都凉了,今儿正好出来,咱们到楼上现吃两笼再回去。”
“好。”初盈不是很想去,但是也不愿意拂了丈夫的好意。
----说起来,自己做姑娘的时候还没这个机会。
如今嫁了人做了别人媳妇,有丈夫陪着,家里下人在后头跟着,自己戴句话啊。”
----之所以娶这么一个二手货,就是看在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认识的贵人多,并且还带着嫁妆过来。
雨桐也在打量着自己的丈夫,----说是老爷掌柜的,实际上只得铺子里一个伙计,家里一个做饭的老妈子,自家姑娘连个丫头都使不上。
当然了,以自己的年纪和条件,哪怕是被赏了卖身契,还倒贴嫁进来,也不可能嫁到太好的人家。
只是没想到这么命苦,刚进门没几天,铺子的米就吃死了人。
其实也不干怨自家米铺的事,----原是那家子人穷,买了白米平时舍不得吃,偏生地方没有放好,被雨水淋到生了霉,舍不得扔又洗洗蒸上吃了。
结果这一吃坏了事,家里老母拉了几日肚子止不住,加上舍不得抓药,结果一来二去就把命丢了。
不过是想借机讹几个烧埋银子,程家却咽不下这口气,不愿意做冤大头,因此两边便僵持起来。
“四十两银子!”程贵仿佛被割了肉一般,气得胸口疼,“就是能干活的丫头,都能买五、六个了!”
雨桐没有急着乱出主意,而是问道:“那依老爷的意思,是不打算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