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见桓楚说话时,眼神里装满希望的光芒,故而不敢拂了他的意,便道:“那咱们等什么,赶快收拾行李,去骊山找你爹爹去……”
她说着便叠起桓楚刚取出衣裳来。桓楚见杨子如此举动,心中不禁起惑,想问她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却又忍了回去。逼到肚子道:“她不是反对我去骊山么,怎么一样子又高兴的喊着叫去……”
唉,桓楚哪里知道杨子心理早有计较,她看到这些金饼,想想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只要桓楚知道其父真的未死,便会打消进宫行刺的念头!到那时他们只消悄悄将他爹爹救出来,然后带着这些黄澄澄的金子,和他爹爹隐居山野。只要有了这些金子,他们什么也不用做,都是使不完的,到那时她和桓楚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她想想那样的日子,比神仙还快活,怎能不催桓楚赶快赴向往骊山,去寻他爹爹呢?
桓楚正自揣摩杨子的心意,哪知杨子已叠好衣裳,见桓楚发呆不语,上前推他一把道:“你发什么呆啊,快搭把手啊,你看还需要什么物件要带的?”
桓楚漫不经心道:“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啊,今日晚了,明日再走也不晚……”
杨子本来就对桓楚有火,又见桓楚这么一说,哪里还忍得住,脱口道:“臭小子,话全让你说完了,要去骊山的也是你,这会儿倒好,不去骊山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地?”
桓楚见杨子复了本性,叹息道:“唉,又来了,你看看眼下几时了?”
杨子见桓楚说话间眉宇蓄有陪礼之色,忙白了桓楚一眼道:“我就不该给你好脸色……”
说着甩开包袱,兀自瞪着桓楚。桓楚见杨子生了气,上前解释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说也不迟啊!咱们跑了半天,肚子都饿了……”桓楚说着咽了一口口水,接着便道:“再说了,眼下都日偏西山了,等咱们收拾完了行头,只怕到了城门口,招劳役的官儿都散了……”
杨子听到这儿,又是白眼一翻,挑下炕来道:“就你能吃,就你理由长,就你会折腾人……”
桓楚听杨子说话快如飞镖射人,又知她脾气就那样,也不往心里去,苦笑道:“快别这样了,肚子饿,我有什么法子……”他说着便推杨子去做饭。杨子推推搡搡进了里屋去做饭,桓楚收敛笑容,发呆地看着金饼,想着怎样处理它们。他觉得这金子既让他高兴;又让他发愁,有了这些金子,他可以买房买地,一辈子衣食无忧,可这偏偏不是他要过的日子,他也没资格过这种日子。
他得替家人报仇,这种仇恨在他心理早已生了根。既便是他找的爹爹还活着,他也得找殷通去报杀娘还有手足之仇,他要报仇就得在外面闯,怎可能带那些金子在身上,只要他拿其中两三块金饼,就足足够他不再为吃住发愁了,也不受那买艺之苦。他倒也不觉得怎么苦法,就是杨子长得太招人了,他不想再让杨子为了糊口,再抛头露面,让那些心存轨意的不良之徒对她动手动脚了。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有谁对杨子动手动脚,他就心疼她,就想揍那些歹徒,但为了糊口,为了生存他只能忍着,忍着……想到这儿他一把上前,抓起了金饼对着自己看,不禁脱口而出:“有了你们,杨子她不会再吃苦了……”说着他像抢东西似的,把那几枚金
看书<>饼抢入自己的怀中。接着他又疑虑重重对着金坛道:“可把这剩下的金子,如该如何是好,该怎样处理呢?”他想到这脑子不禁乱成了一团。他左右为难,正自冥想如何处理这些金饼,想得正自出神,不料杨子突然唤了他一声,说是饭做好了,叫他吃饭。桓楚虽然聪明强记,有悟性,但他毕竟年少,又跟楚好一直呆在山中,心志尚未打开,在待人接物这方面他实在不行。别说他聪明,便是一个普通的人,若是和外面的人时常接触,也知道这金子会存放在钱庄里,可他自幼生活在深山中,哪里知道什么钱庄。
故而桓楚眼下一想那些金饼哪还有心思吃饭,杨子见他端起饭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了,便道:“怎么啦,饭做不好吃吗?”
桓楚正自出神,哪里听得见她说什么,见杨子问话,随口接道:“嗯……”刚一即脱口而出,他才回过神来道:“什么,你说什么……”
杨子本自听他说自己的饭做的不香,正要恼怒,哪里他又这么问,便知他没听见自己的问话,收敛住了怒容,缓和道:“你到底怎么啦,有心事么……”
桓楚听了,一言不语,又吃口饭,杨子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望了一眼桓楚,默不作声吃起自个的饭来。桓楚素来知道杨子是那种打破沙锅纹(问)到底人,眼下见她竟住口不问,默然不语地吃起饭来,这倒奇得很。这时杨子见桓楚碗里的话再吃两口,就完了,忙问道:“再来点吧,可能到了骊山,就没这么好的饭可以吃了……”桓楚正为那些金饼犯难,别说是好饭,便是珍馐美食,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的。
“不用了,我没胃口……”杨子听桓楚没精打采地如此这般,实在忍不住了,便道:“你到底怎么啦?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桓楚撂下饭碗,用手摸了摸额头,杨子见他一副犯难的表情,便道:“不说拉倒,你慢慢愁吧,愁死算了……省得我心烦……”
桓楚放下手来,苦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为难嘛,为你添堵么?”
杨子听了随即脱口道:“你就哄我吧,指不定想什么好事,怕我知道……”
说着又白了桓楚一眼!桓楚苦笑道:“你就损我吧,我能有什么好事?”
杨子嗔怒道:“谁不知道你在想那么庙会的富家小姐,怕你进了骊山,再也见不到她了呗……”桓楚听了禁不住愕然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都到什么时候了,你可真能想……”
杨子见桓楚表情好像没说假话,便道:“那你到底为何事发愁呀?你快说啊,要急死我吗?”桓楚想了想,正色道:“还是不是为了那些金子的事嘛……”
接着桓楚便把他不知如何处理那些金子的事说了一遍。杨子听了,想了想道:“那看你怎么想了,说好办就好办,说难办就难办……”
桓楚急不可耐道:“怎么讲,你说……”
杨子道:“你当从来没见过那些金子,那不是一切事都没了吗?”
桓楚听了踏前一步,正色道:“你说什么呢,那些金子是用我们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命换来的,怎能当从来没见过?”杨子见他说话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如此在乎那些金子,便知他不会照她说的那样做了,遂又道:“那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将来用的时候再取,不就好了……”
桓楚道:“你说的轻巧,可问题是藏在何处呢?”
杨子听了,噗嗤一笑道:“你说的话,好白痴啊……”
桓楚听了,看着杨子一怔。杨子笑道:“你们家这么大,还愁没处藏罐儿金子么?便是十罐儿,也不愁的……”桓楚道:“正因为如此,才不知藏哪是好……”
杨子想了想道:“你听过这句话没?”
桓楚道:“什么话?”
杨子正色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桓楚一经提醒,立时醒悟,喜色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行啊!”
杨子得色道:“那是,谁像你……”
桓楚傻笑道:“我怎么啦?”
杨子笑着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以前是臭小子,眼下又成了大傻瓜,你是臭小男人加大傻瓜……”
说完不禁掩面而笑。杨子素来知道她和桓楚说惯了玩笑话,便知他不会往心里去,哪知她一语方了,便见桓楚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来。杨子看他如此模样,忙收敛笑容道:“怎么啦,人家和你开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桓楚自惭道:“不是这样的,我没嫌你取笑我,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为须眉男儿,竟不如一女子,感到汗颜罢了……”杨子听了歪着脑袋道:“怎么,瞧不起我们女子么?”
桓楚忙道:“你别往歪处想好不好,我可没那意思……”
杨子听了,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桓楚哪有心思听这些,急色道:“好了,咱们说正事吧,你到说说把那金子藏在何处好点?”
杨子接口道:“我说过了,最不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桓楚道:“说说看,何处最不安全……”杨子听了笑而不答,桓楚见她面露喜色,便知她心中已有主意,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别让我瞎着急了……”
杨子听了,还是笑而不答,过一会儿道:“那些金子又不是我的,我还是不拿主意的好,免得将来金子有个闪失,到时我长满嘴也说不清道不白了……”
桓楚听了,板着脸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俩还分彼此吗?”
杨子听了,忍不住眉间一喜道:“你待我再好,说到底还是外人一个,我又不你什么人……”
桓楚见杨子说着低下了头。
“你又这样说,你左一个不什么人,右一个不是什么人,你这样说话,我心理不是滋味!”
“人家说得是事实嘛”桓楚见杨子说话时把头埋得更低了,说话的声也小了很多。
“你别这样说,我们家欠了你们家太多太多了,我桓楚欠你们家的就更多更多了,要不是我们家去住你家客栈,你们家也不会遭此横祸,我也不会害得你爹爹丧了命,累得你到处流浪讨生活,看人眼色,受人欺负……”杨子听到此,泪水不禁滚了下来,哪里还忍得住再听去,忙止道:“你别说了,别说了,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桓楚说到此处,心中酸楚异常,眼睛不觉得也湿了道:“不,你让我把话说完……我们家欠你家的太多了,别说那些金子有个闪失,就是有一日,想你想要那些金子,我都会给你……”桓楚本来舍不得把那些金子给杨子,那些金子毕定是他们全家用命换来的,但他见杨子滚下了泪水,便不知为何又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