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楚道:“你说的哪里话?”
杨子听着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你吃了一顿饭的功夫,说了多少废话,有哪一句是正经话?”
桓楚见她说的在理,但他不服气她那蛮横劲,遂道:“吃饭自然要说些轻松点的话题啊,整日把正事都放在心理,开不得半句玩笑,活着还不累死?”
杨子见他还是废话连篇,又道一声懒得理你,说完又要走。桓楚见她又要走,上前便拉着她道:“说正经话,这也不是地方啊……”说完不等杨子回答,便拉着她向远走去……
杨子见桓楚拉着自己抢步而走,跟不上他,便想撤回自己的手,但是桓楚的手,就像一把钳子,死死的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她见撒不开手,便疾声道:“你拉疼我了,放开我?”
桓楚道:“放开你,还跑吗?”
杨子听了不服气道:“脚生在我身上,我想走便走,你管得了吗?”
她其实是不想跑的,但她不知为什么,嘴上说的和心中想的不一样。桓楚听她嘴还硬,二话不说,拉着她又是一阵疾走,杨子见他越行越快,拉自己手腕一阵麻一阵疼。能走一二百丈,她实在忍不住了,便道:“怕了你,快松手……”
桓楚听她求饶,立时收步,回过头来问道:“那不跑了?”桓楚问完,见杨子红着脸低头不语,便知她答应了。他知道杨子素来嘴硬,便是心里服气,嘴上向来也不服软。
桓楚松手后,杨子便白了他一眼道:“你使那么大劲干吗,要把人家的手想捏碎么?”
她说话间便揉起自己手腕来。桓楚看杨子厉声相斥,心想自己又没使捏碎人骨的力气,便道:“你的手腕难道是泥捏的吗?”
杨子见他捏得好腕好疼,没几句道歉的话也就算了,连挖苦自己,不由得怒气横生道:“你……你……你……”
怒指着他,半天倒说不了一句整话来,到最后竟然泪珠儿在眼里滚来滚去的,桓楚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她眼泪快落了下来,不由得面有难色,手足无措道:“我是开玩笑的……别难过了……我……我真的捏疼你了,那你捏我吧,捏我吧……”
说着他手臂递到杨子眼前,杨子二话没说,举步便欲甩他而去,桓楚见杨子连理他都不理,向前走去,正自要缩手去追她时,哪知她突然转过身子,拉住他正要缩回的手,使劲地在桓楚手背上连拧三下道:“谁要你捏疼我的,不拧白不拧……”桓楚只疼的啊哟大叫,又不敢推开她的手,等她拧够了,他才道:“你真拧啊?”
杨子见桓楚痛苦难当的样子,得意道:“谁要先对我动手动脚的?活该……”
桓楚见她气消了,便知她就是那号人,也不甚气她,只苦笑道:“你这么凶,看将来谁娶你……”杨子听横眼道:“谁娶我,管你什么事?”
桓楚见又惹了她,苦笑道:“我不知道,为何见到你,总想和你吵几句,算了,不说了,我看咱们俩八字相克……”他说完,见杨子等要反驳,他忙接口道:“算了,算了,咱们我正事要紧……”杨子听他说正事,这才住嘴,饶了桓楚。
桓楚见大街都处是人,说话自是不便,就带着杨子向北疾驰而去,向北疾走了两三里路,来到一处荒野之处,见四下人少,这才止了步子,杨子早走得不耐烦了,见他止步,脱口就道:“快说吧,我可没力气再走了……”
桓楚望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望着远处的麦田,只是不说话。杨子道:“你打算如何?”
桓楚听了,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低下头,看着脚下还是不语。杨子急道:“快说啊,你平时不是话很多吗?怎么到了关键时,成哑巴了?”桓楚并不理杨子的讥讽,沉默了一须臾,对着她道:“既然回来了,哪还有什么法子,自然伺机刺秦,以报家仇……”
杨子见他说话时,眼里一片怒火,一时也不敢接话,只待停了片刻,才道:“刺秦哪有这么容易,你千万别心急,慢慢来……”
桓楚听了,声音突然变大了许多道:“不行,我等不了了,我多等一日,内心的痛苦就增加一分,我受不了这种煎熬,何况我为了此仇我已经等了四年,这四年来你可曾知道我心里的痛苦,每当晚上,息了灯,独自躺在床上,我就想起了我哥我嫂我娘我弟他们惨死的模样,见他们一个个血淋淋地死在我眼前,而我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被恶人害死,我心疼得就像被谁用刀子一片一片往下割,割成无数片似的,只等疼得没了感觉,我才能睡去,可睡去又能怎样,恶梦又缠上了我,我在梦里又看到这一切,那种感觉,那种痛苦,那种生活,简直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懂吗?能体会到吗?”
他说到最后时,双手紧紧地扣住杨子的肩膀,捏得杨子双肩又疼又麻,杨子却也不敢推开他的手。她看着桓楚痛苦的模样满是泪水,看着这个平时对她说话大大咧咧,全没正经男孩子哭了,她竟有一点点心疼感觉,于是她想伸过手去,让他别难过。哪知他死死地扣住着自己的双臂,哪里还张得开,只好同情道:“别难过了,你说的那种感觉我能感觉到,我爹爹四年前也被人害死了,也死在我眼前……”杨子说着脑中不禁浮起爹爹被人害死的惨状来,心中立时一片酸楚,热泪不禁涌了出来。桓楚见她泪珠滴了下来,便知她忆起了往事,又知她爹爹惨死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心中不禁一片内疚,又觉得她是女儿家,一时间又是内疚又是怜惜,倒把自己家人惨死情状盖了过去。
他忙松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满肚子话想安慰她,话到嘴边,却又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干着急。杨子见他忽然撤开双手,突然更有一种无住着的感觉,于是哭得更甚了,桓楚见她越哭越伤心,心中一懔,步上前去道:“罢了,等我杀了仇人,你便杀我就是了,别哭了,好不好?”
哪知杨子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桓楚大嚷道:“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为何为何要如此,为何人活着总这么矛盾,为何,为何……为何你要杀我爹爹,不就是我给了你一剑吗,你不服气,冲我来,给我一剑,十剑都可以,你为何要派人烧店杀我爹爹,为何,为何,说啊……”她哭天抢地的冲着桓楚大嚷大叫,悲伤无奈之情震呼四野,桓楚见她伤心到了极处,也不辩驳,说他杀人也好,烧店也罢,只是他不希望看着她如此难过,因为他能体会到杨子那种感觉,使他难以明白的是杨子当初在破庙里得知他就是鲁桓,是自己害死她爹爹,那时也不曾见她如此难过,伤心,此时和他相处三四个月,应该有了感情,却怎么一提起她爹爹,她好像哭得更伤心,更恨自己了。桓楚哪里知道正因杨子和他有三四个月的感情,她渐渐的对桓楚狠不下心来,她想若是等桓楚报了仇,那时俩人感情会比今日更浓,到时候只怕更下不了手了,是以她内心矛盾之极,大声呼喊叫骂。
突然桓楚见杨子眼里冷光一闪,厉声道:“我为何要等你杀了仇人,再杀你,你杀了我爹爹,我今日就要你的命……”说着便拔起匕首,抢身攻到,桓楚见她杀气腾腾,疾身登足跃起,闪电般翻到杨子身后,惊愕道:“你疯了吗?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你为何要反悔……”
杨子只道:“我不跟你废话……”说着便飞身而至。匕首直逼其胸而来,桓楚顺势斜身疾闪,匕首擦身而过,哪知杨子顺手一横,匕首扫逼而来,桓楚疾身仰起,匕首又是差鼻而过,两下狠招,若不是他避之极速,不死得受伤不轻。杨子见两招都攻他不着,便双手齐攻,双脚齐用。
双手攻他上门面,双脚攻他下盘,桓楚见他再不还招,恐怕真的招架不住,他一面极避,一门疾声道:“住手罢,你打不过我的……”
杨子随口道:“打不过也得打,大不了,就是死罢了,好过心理折磨……”
说话间,她的匕首直逼桓楚口而来,闪念电便只差数寸便插进桓楚的肉里,桓楚见避之不及,急忙左手飞出,伸手出格。
“铮”一声,杨子的匕首脱了出去,桓楚方才一时情急,那急手内无意间蓄了三分内力。是以格她手腕时,振得杨子手臂一阵酸麻,不知怎的,手上的兵刃就脱了出来。
桓楚知道她振去了她的兵刃,心中不觉有些不好意思,正自己沉吟中,哪知他竟忘了他震去杨子右手中的匕首,左手中的兵刃却已是紧跟而至。桓楚只觉胸口一凉,也不顾多想,忙左手伸手去拿,死死抓住了兵刃道,杨子桓楚手手死死地抓住了兵刃,他手上的鲜血立时滴了出来,使她不禁想了四年前,自己用剑刺他时,他也是用手死死地抓住了剑身,鲜血染满了他的手。想到这儿,杨子不禁心中一阵酸楚,再也狠不心来,满眼泪水道:“你为何这么傻,你为何不还手啊……”
桓楚见杨子终究下不起手,又见她满脸泪水,知道她内心极是矛盾,哪还会和她计较。强作欢颜道:“我伤了你,谁和我吵架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