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翊早已经被婢女们抬回了居所,正白着脸,安静地躺在床上。魔教总部所有的大夫都来了,个个愁眉不展。而当教主冲进来的时候,那些大夫们便又受了很大的惊吓,一个个脸色比朱依翊还差,“哗啦啦”地全都跪下来。
炙焰哪有功夫去管他们,只是扑到床边,便见到朝思暮想的女人死一般的模样。他紧皱着眉头,抚摸着她的脸,随后大手移到到她的手腕处,停在那里。很快,他的身子开始颤抖,眼中也渐渐泛着晶莹。
慕容傲雪这是也跑了进来,随后便是金姑,他们站在屋子中间,也一同看着床上的女人。
“夫人中的是什么毒?”
这句话是慕容傲雪问的,可一屋子的大夫却没有一个能回答。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颤抖着声音说道:“夫人所中之毒,甚是奇怪,属下等都没有见过,所以……所以……”
所以也没有解法。这后面的话,那太医没敢说出来,可是大家都知道。慕容傲雪又看向朱依翊,他多么想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可是他不能,他只有那么干站着,看着只有教主才可以的深情的凝视。
于是不得发泄的苦楚,他朝着满屋子的太医吼道:“你们一群废物,连个毒都解不了,还要你们做什么?!”
“右使!”炙焰突然出声,慕容傲雪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炙焰没有看他,他只是放下朱依翊的手腕,将她额前的发一次次捋向侧边,低沉地说道:“你出去,盯着马护法,别叫他再惹是非!”
“教主……”慕容傲雪凝眉看着炙焰,炙焰却不看他。于是他只有长长叹息,转身走了出去。
炙焰便又对跪着的大夫们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退下吧。”
大夫们面面相觑,不大相信教主的话。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可是炙焰确实是那么说了,因为他已经给朱依翊诊过脉,朱依翊中的毒,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些大夫又怎么可能知道?
太医们走后,炙焰又对金姑说道:“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了,你却洗衣房查查,我要知道夫人是怎么中得毒。还有,所有人天亮之前都不准进这园子里。去吧。”
他要想法子。朱依翊话的声音也显得虚弱。
炙焰没有马上告诉她答案,只是轻轻问道:“肚子还疼吗?”
朱依翊摇摇头,便再次问道:“我怎么了?”
炙焰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中毒了,却是没有人知道的毒。”
朱依翊睁圆了眼睛看着炙焰,许久才侧过脸,双手按住自己的小腹,惆怅万分。
“这么说,我会死,对吗?”
她黯然的话语如同无数把尖刀刺穿了炙焰的心,他抿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却因为那如同事实般的话语而哑口无言。
是的,中了毒,却不知道是何毒。那么等待她的,不就是死亡吗?
然而,这却不是现在最叫他心痛的事,现在最叫他心痛的事,是她面对死亡,毫无恐惧。怀着孩子的她,竟然不怕死去。
难道她,就这样急于逃离他,哪怕是死亡,也好过呆在他的身边?
炙焰的一双眼睛因为压抑着愤怒而变得通红,朱依翊却沉浸在自己的喜怒之中,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愤慨。
她摸着肚子,对着那还没有成形的孩子,默默地说道:自从进入魔教以来,死亡变成了我无数个明天的结局。可是如今,真得要死去了,却也要同时带走你。不能降生对你来说或许是悲惨的事,可如果你的出身会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困惑,你的人生便只有悲剧。跟着母亲走了,也好。在黄泉路上,我们也是个伴儿。
看着朱依翊慢慢闭上眼睛,随之滑落了泪珠,炙焰便下了床,背对着她。
“朱依翊,你想要死,没那么容易。我每天都会用真气帮你压制毒性,直到寻得解药的那一天。所以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就算是老天要收你走,我也会从他的手中将你夺回来!”
炙焰说罢就走了,朱依翊却还是紧闭着双眼,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炙焰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却根本不了解她。他的爱,便也只是那天空的白云,早晚会有消失的一天。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活着,而他们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如果真得会有那么一天,她宁愿现在就死掉。
朱依翊是这样想的,可是她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到那时,而是如今,她活下去的希望是零。炙焰根本就是无能为力,就算用真气暂时压制了毒性,可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她还有了身孕?
炙焰不愿意教徒们看到他此时的沮丧,便直接回到了书房,抚着额头,焦急万分。属下说右使来了,他说他不见。他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尤其是慕容傲雪那张因为担心朱依翊而焦急的脸。
慕容傲雪对朱依翊一定还是有情的,那么她对他呢?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深爱着他的缘故?
思及此,炙焰开始笑,笑声低沉而阴森。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对着一个恨着自己的女人,对着一个爱着别得男人的女人,说爱她。
炙焰烦乱到了极点,不禁大吼一声,将桌边的笔砚统统推到地上,深吸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呆滞地看着门口,没有人进来。把守的教徒一定是听到了他的吼叫,可他们不敢进来,他们一定很好奇,一向淡雅莫测的教主,怎么会变成如今爱冲动的傻瓜。
朱依翊,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傻瓜,可你竟然不爱我?!
苦笑一声,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里还放着神农本草经,自从马护法闹事以来,便一直停留在这里,他并没有动过。
突然,他悲伤的表情不再,“噌”地一声坐直了身子,拾起那一页,仔细地着。随后,他慢慢放下书册,对着门口喝道“来呀。”
于是把守的两名教徒走进来,跪下问道:“教主有何吩咐?”
“前天晚上当差看守书房的是谁?”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便齐声说道:“正是属下。”
“那晚我离开后直到带着马护法重新回来这段时间中,有谁进过书房?”
两个人想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并无他人进入,只是金姑来送过一次夜宵,进去很短的时间就出来了。”
“金姑?”炙焰皱着眉头,再次询问道:“真得只有她一个人进来过?”
那两个教徒便一同答道:“是。”
炙焰重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凝视着地上跪着的教徒。朱依翊所中之毒,闻所未问。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他长在外公手中,什么样古怪药物是他不得而知的?也就只有这本神农本草经了。
既然毒药是源于这上面的记载,那么只有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李自成,一个就是金姑。李自成,一心想要成为魔教的副教主,他不会自取灭亡做这种事。而金姑呢?金姑是前天晚上过来的书房,而朱依翊则是昨天晚上中的毒,时间上太过巧合了。
只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害朱依翊?!
就在炙焰头痛的时候,金姑突然出现了。她看着张开的房门和里面跪着的教徒,不禁一愣,可还是唤道:“教主。”
炙焰缓缓抬眼,看到了门口的金姑,来得正好,省得我去叫你了
“进来吧,你们两个可以下去了。”
两个教徒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金姑一眼,便匆匆离开了书房,离开时,关了房门。金姑站在教主的面前,神色从容,丝毫没有愧疚和不安。
“金姑,你查到了?”
“是,属下进过一夜的彻查,终于找到了凶手。给夫人下毒的,就是洗衣房的韩妈。”
炙焰停了很长的时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金姑,可是金姑呢,也毫无惧色的看着自己的教主。
“你是怎么查到的?”
“属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而她也很快招了供。”
“突然招供了?是你对她用刑了?”
“是。”
“那么,她用得是什么毒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属下没有问。”
“你为什么不问?”
“因为她已经死了。”
炙焰倒吸一口冷气,眯着眼睛问道:“她死了?”
“是,韩妈她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咬舌自尽了。”
如果说,金姑看到神农本草经而后朱依翊中毒是一种巧合,那么韩妈在招供之后咬舌自尽又是一种巧合。炙焰做过锦衣卫,他明白两种巧合同时发生,其中必有因缘。
朱依翊中毒,金姑所为的可能性,十之八九。
然而,当炙焰肯定了这一点后,面对金姑,他只说了这样的话:“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